白亦是被晃醒的。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睁不开眼,伸不开手,好像泡在水里,潮湿又温暖,真巴适,这是什么地方啊?
“琴娘!你快下来!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大夫不是说了要注意运动?”
“那也不能上屋顶啊!”
男子的声音很焦急,另一个声音不以为意。
白亦明白了,这是一对夫妻,妻子怀孕八个月还要上房揭瓦,浅浅地试图翻一个身,内心无情吐槽,哪家孩子这么倒霉托生在这么一个母亲肚子里,真是令人担心。
等等,我在哪?现场就两个人还有一个成型胚胎,那我是谁?
白亦缓缓升起一个问号,不会吧,不会吧?
在白亦还没弄明白她一个婴儿到底是怎么听得到并听得懂外面说话的时候,她就因为自家亲娘运动过度导致她要提前出来了。很好,她就是那个倒霉孩子。
“哎呦。”
“琴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动!我去请张婆!”
那女子听了吗?很明显没有,因为白亦感受到了她试图从屋顶上下来,肚子里一颠一颠的。不是,我的亲娘诶,她才活过来,可不想再死一次。
那妇人还是坚强的自己慢慢蠕动到了屋里床上,至于白亦,正在试图把自己的头调整到宫口位置 。妈,不要怕,我一定会头先出来的。
白亦欲哭无泪,又是一次天崩开局,现代肯定不会去请什么婆的来接产,她这是古代早产儿,要是投生在贫苦人家,就是等死的命,不要啊!
因为上屋顶导致早产,古今中外也没几例。白亦还有空感叹,看来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不应该上房揭瓦。
“琴娘不要担心,张婆有几十年经验了,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男子回来的正是时候,稳婆一来,镇定指挥人开始准备接产,然后把白亦那个咋咋呼呼的爸,哦,应该叫爹,给请了出去。
“妇人生产,你就不要留在这了。现在才刚刚开始,去再叫几个妇人过来,预备要用的热水”
“琴娘,你不要害怕啊,我就在外面等你。”男子一边哭一边说。
女子听的不耐烦:“赶紧去,磨磨唧唧的。该死,痛死老娘了。”
“哦,哦,琴娘,我这就去烧水,你不要怕啊。”
“小娘子还是省点力气吧,这可是力气活。你们去再搬些木炭进来,这时虽算不上冷,也不可掉以轻心,把炉子生起来吧,屋里要再热些。再去问主人家要一些旧衣服,烫在炉边,这早产儿,就怕出生就失温了。多备热水,水不能停。”
那婆子嘴不停:“算是命好的,卡在秋天生,总不会缺了吃的。”
生产确实是个力气活,把白亦今生的那个大着肚子都能上房的亲娘都折腾没劲了。
但总算,在她娘和稳婆以及她那个只会在外面嗷嗷叫的爹的努力下,白亦终于重见天日了。
白亦出来以后先是挨了一巴掌,被迫哇哇大哭,然后被扒开腿查看性别,多冒昧啊,非亲非故的。
没有人在意一个有着成人思想的婴儿的羞耻心,白亦她也看不见谁是谁,都是糊掉的一块一块。至于她亲爹,刷的一下就去找她亲娘去了,现在趴床边正嗷嗷哭。
白亦想不明白,明明她都能听见并听懂讲话,很明显不是一个正常婴儿,但就是视力跟婴儿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个一天要睡22个小时的婴儿懂什么呢?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吃了睡睡了吃,有着成人思维的白亦还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再不然就是听听她爹娘不避人的谈话,懂了,她的听力就是为了近距离吃瓜是吧。
“琴娘,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怎么了?就这个条件,哪个养得活她?你必须回去。”
“我回去?然后呢?你总是要走的。”
女子叹了一口气:“三郎,我走不走和你是否回去没有关系。你当然可以在这偏僻小镇待到死,但我不可能留下来。”
又一次没有结果的谈话。
男子丧气的出去,还记得拢好门,不让冷风灌进来。
女子翻身轻轻拍了拍白亦:“来福啊,娘是个心狠的,不可能因为你就困在这里,也不可能因为孩子就困在你爹身边一辈子。”
白亦,现在应该叫来福了。
来福上辈子被迫困在一个男人身边一辈子,她太明白那种身不由己了,女子想追求自由,她当然理解,至于她自己的小命,那就不好说了。
来福努力伸出手想去摸摸她娘的手指,试图唤醒一点母爱,别介啊,她不能跟着亲娘吗?但她太小了,挣不开襁褓,最后也不过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只听得长叹:“来福啊……”
至于她现在为什么叫来福?那可有的说了。
小孩出生怕夭折,都是没有正式名字的,就会起个诨名叫着。来福这个名字嘛,不是很想回忆起名的过程。
“琴娘,你说我们女儿叫什么好啊?”
“先叫来福吧,至于大名,祖母不都定好了?”
“祖母定的名字也要到三岁才能往族谱上记,何况我们现在又不打算回去,叫不叫这个名字还要另说。至于来福?来福好啊,我们女儿福气在后头呢。”
女子见男子这样,开口泼了一瓢子冷水:“不是,是因为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狗,就叫来福,这小孩子看着跟来福小时候一样,弱的要命,还喜欢哼哼唧唧的。”
正在吃奶的白亦一噎,不是,亲娘,您再考虑考虑呢?干嘛拿她去纪念一条狗啊?
小孩子没有选择权,来福恋爱脑的爹不可能有异议,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来福靠着自己的听力,偷听两人日常谈话,觉着自己应该是托生在了一个富贵人家,就是连一个粗使婆子都没有,也没有奶妈,就像是这两人是跑出来的。
哎,生活不易,来福叹气。她娘说的对啊,再不回去那个富贵家庭,她都要活不下去了。
可能由于两人的出身,倒不是很缺钱,木炭是足的,奶水是足的,就是这里医疗条件不好,她一个早产儿,有一个头疼脑热的,感觉自己就要嘎在这里。
在来福日常担心自己小命的时候,她的生身爹娘在日常吵架。
“琴娘,我爱你,我不会困着你,远离谢府,你依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没有规矩。”
哦,她姓谢啊,这姓怪好听的。来福咂咂嘴,试图翻身却再一次失败。
“三郎,我知道你爱我,也从不怀疑这件事,可是。”她娘话音一转,“可是,我不要。”
“我不要你的爱,这是负担,是牢笼。哪怕你说你带我走,可是妻子,母亲,这样的责任并不会因为远离谢府而淡去。”
“没关系,这样没关系。你不想居家照顾来福,我可以。你想去见大好河山,我陪你。”
一旁吃瓜的来福一边试图翻身一边听着。嚯,痴情种,性转版的浪子与贤妻?
“我要的是快意恩仇,是死生天定,是无拘无束,亦是无牵无挂。这些你都给不了,也给不起。”
她爹又没说话,嗐,清醒的浪荡子和沉沦的恋爱脑,爹呀,你赢不了啊。
来福很有远见,在她仍不能看清谁是谁的时候,她娘在一个下雪天离开了。
她爹抱着她在大门口吹风,这该死病弱身体,来福觉得自己快要被吹嘎了,在试图看清亲娘最后一眼和保住自己小命的抉择中,来福选择毫不犹豫的放声大哭。爹啊,再不回去她就要死了。
幸好她爹还没恋爱脑到不管一个小孩子,裹了裹她身上厚厚的抱被,回到了温暖的房间。
来福想过她娘出走的场景。应该是一个傲骨青松的女子,披着大红的衣袍,打着一把伞,或许还牵着一匹马,脚步应该不快,大雪纷飞,卷走天地唯一一抹红色。那一定是极其浪漫的情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但她是浪漫了,来福却要面对生存环境更加艰苦的现实:没得吃了。
这里是真的很偏僻,偏僻到最近的邻家也在几里外,怎么想的啊,谁家好人选址定居选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好消息是那邻家也刚刚生产,奶水很足,坏消息是,那位邻家是真的贫苦人家,大冬天不爱洗澡而且她还需要和一个大胖小子抢奶吃。
来福奋力蹬腿,该死,欺负早产儿,怎么那么重啊他。
来福在吃饱后把面前的脂肪组织推了出去,活命不易啊,她也别挑了。
终于在一天来福可以看清她奶妈身上的大红色袄子的时候,一辆由两匹油光发亮的马拉着的马车和随行十几人停在了这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门前。
那时来福正忍受着奶妈这一身汗味吃奶,就听见浑厚的一声。
“小少爷。”
她的好日子要到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