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真心觉得上次这么忙还是在上次,一个人怎么能从早到晚的应酬都不停歇呢?
“郎君,到了。”
谢云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脚踩下去就是软绵绵的触感,仔细一看,那王府的人早就趴地上等着谢云下脚了。烦死了,谢云一脚踢到那人腰间处,勾了一下,把人掀翻:“滚开。”
灼华一看,知道这是不高兴,连忙接话:“我家郎君的脚能踩在你这卑贱下人的背上吗?”
那人本就是专门的人凳,这哪知道怎么办,旁边的门房机灵一点:“还不快起来,别在这污了贵人的眼。”
那人听了连忙爬起来,退到一边去了。
这里用不着谢云说话,在这里普遍认知中,和仆人吵架是自降身价的事,这些都是灼华动口,小明动手,所以此时也是灼华开口嘲讽:“你们王府就是这么待客的?你这肮脏的地方,得是你家嫡子来这里做垫脚,何必拿这么一个奴婢来挖苦人。”
灼华也是头一回干这仗势欺人的事儿,学着那李如佛,倒也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恶毒模样,一时之间王府这也拿不准,小明是去取了凳,谢云这才悠悠然的下车,抬抬下巴,示意带路。
出来迎接的是谁?是那个太仆王林,平阳王氏是什么大家族吗?不是,那是文帝和王祎一点一点喂出来的暴发户,但是这几天,据了解,谢云觉得这王祎和母族的关系是在奇怪,像是有什么矛盾。
“谢帝师,久候多时了。”
“有劳王太仆久待,倒是小子不是了。”
为什么称呼帝师呢?因为小皇帝的老师分为三位,太傅,太师,太保,本来谢云领了太傅的职位,但是小皇帝没松口,那王林能叫吗?这就只能是帝师,而没有职衔,这是摆明在圣旨上的。论到景朝的官员制度,那很有趣,这多种制度杂糅,什么都处在过渡期。明面上是三公九卿,实际上,三省已经萌芽,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加封。
这三公,就是太尉,司徒,司空;九卿,太常,卫尉,光禄勋,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以及少府。至于加封职位,那是地位尊崇的世家之人的,像八公,从公,都是虚衔,这就得谈谈谢介的丞相一职,就是虚衔,没有用,但如果加上“录尚书事”这种头衔,就是可以行驶职权。发现问题了吗?
景朝没有科举,那人才是怎么被发现并且做官的?
九品中正制。靠着各种方面给你评出个品阶出来,评出来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那九品的人才能做到三公的位置吗?不可能,定死的事情,下品人才就应该做下品官。
九品中正制很麻烦,谁能考察你的那么多方方面面?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评判标准,出身。发展到现在,那基本只看出身,这就是为什么郡望这么重要,像谢云,只是因为她出身洛川谢氏,所以直接就能领到太傅的位置。
问题就出现了,官员集团几乎全是世家的人,而且非常稳定。但是皇帝甘心吗?根本不甘心,所以文帝要换太子,还拉扯了一堆暴发户。但是这种政治手段太低端了,暴发户长久了,那就是以后的世家,这政治的根本没变,什么都是瞎搞。
然后是王祎,说实话,在谢云从谢濯那里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政治演变后,真佩服这个女人,论政治手段,文帝和王祎比,那就是渣渣,抬不到一个桌子上讲。王祎作为太后摄政后,也同样面对世家势大的问题,王祎是怎么做的?培养新的行政处理机构,给世家的年轻后辈更多的虚职加封,暗地里夺权。
你不是势大吗?那这政治事件轮不到你来处理,你的权力就没有用。这新的处理机构,就是萌芽的三省制,但这依然很脆弱,因为王祎对人才的选拔和选择十分有限,能用的,基本上是落魄寒门子弟,大世家不被重视的偏支,庶出子弟。
从这角度推断,谢云觉得这平阳王氏就是王祎推出来的挡箭牌,为什么穆原能和平阳王氏的人这么亲近,可能并不简单因为这是王祎的母族,深层原因谢云还得想想。
哎,这一路上谢云不停叹气,惹得王林觉得自己是不是哪得罪这位娇贵的世家嫡子,走得提心吊胆,愈发小心翼翼。但其实,谢云只是感叹自己出生的太晚,阶级成分不太好,不然她就能跟着王祎干了。现在倒好,基于洛川谢氏的第一世家身份和谢介的明确的政治站位,目前只能做政敌。
王林小心的将谢云领进聚餐的地方,是分餐,席地而坐,王林邀着谢云坐在主位的右手第一个位置,自己坐在主位左手第一位,王氏子弟都在左手位,显得谢云那边孤单一个,谢云无所谓,示意,灼华和小明入座。
这不合规矩,王林是和谢云同一尊卑,但是谢云的举动明显是说他王林的孩子和谢云身边的奴仆一样。
王林是谁?那是被世家排挤了十几年还□□在洛川官场的人,那能是一般人?那是超级忍者,灼华在王府门前口出狂言,他还能不知道?那是啥也没说啊,现在不过是同席吃饭而已,自然也能忍。
王林能忍,王氏的其他人可没这么好的忍功,仗着王祎,自然是认为高人一等,脾气爆的刚想拍桌子起来,被王林一个眼刀斜过去就偃旗息鼓,说不出一句话,顾及着之后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出场,王林还是开口微弱地阻止了一下:“谢帝师,这,怕是不合规矩。”
谢云拿的是什么人设,是和世家坚定合作的态度,世家什么态度?那是和平阳王氏明面合作但是还要骂人家出身的态度:“不合规矩?人与人之间同席吃饭怎么会不合规矩?”谢云眼神在王氏子弟中间扫荡一圈,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带着点难以置信,“难不成?哎呀,真是没想到,令公子们居然......那还是在我身后加两个席吧。”
“你!”那位暴脾气的拍桌刚站起来,主位屏风后突然传出小孩子尖锐的大笑声,这即将骂出口的脏话又都咽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王铭,人家骂你不是人呢。”伴随着这取笑的声音,一道小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穆原。
一众人纷纷离席跪下请安。
穆原适应良好,坐在主位上,王林这才命人上菜,席间的娱乐项目,那自然是那群王氏子弟的才艺表演秀。
小明啃着羊肉,并不理解,凑到灼华跟前,低声问道:“灼华姐姐,这是要闹哪一出?”
灼华用小刀把羊肉分开,递到谢云桌子上,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小明的问题:“吃你的吧。”
还能是什么事,不过是穆原解出了第一节课的课后题,这课程即将进展到第二节课。
这景朝的宴饮吧,它的吃食有一些很恶心的东西,尤其对于平阳王氏来说,一个精准定位在清流世家对立面的家族,有些东西只会更过分,尤其在王祎想要故意养废穆原的前提下,这些肮脏的东西事不避着人的。
这最后一道菜,叫“不羡羊”,随后端上一碗骨头汤,叫“赛神仙”。
谢云眼神沉沉,灼华没有动作,宽大的衣袍下死死拽住了小明的手,掐出了紫印。穆原看出谢云脸色不对,绕过了那两道“菜”,只夹着之前的吃。
那边王铭看见此,以为是这软弱的世家子不敢吃,那这就是同情北境蛮夷,态度一下子嚣张起来,誓要报羞辱之仇,撤除一抹残忍的微笑:“谢帝师怎么不吃?”王林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谢云把拿着筷子的手收回到膝盖前,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我饭量小,只是饱了。”
王铭听此,脸上笑容更大,像烂在枝头上的海棠堆在一起:“谢帝师真是没有口福,你久居南方,怕是不知道。这两道名菜颇有来历。”
谢云低着头,手里的筷子断掉,声音还是稳的,带着冷气:“我自幼熟读史书,认为于历史一道颇精,竟不知道这还有典故,不若请王郎君讲讲?”灼华察觉出谢云压在话里的愤怒,这王铭如此做派,今日怕是活不成了。
王铭大嚼一块肉,顺了一杯酒,看的谢云直反胃。王铭大笑:“北境蛮夷占据常年我朝半壁江山,拿着我朝的钱,欺压我朝的百姓,都恨不得生啖其肉,生喝其血,幸而武帝陛下英明神武,带领我们重回故土,这国仇家恨,失去的,都得让那蛮夷们还回来。”
王铭指了指:“这可是由北境贵族女子做的,肉质鲜美细腻,炖好了吃起来口齿留香。”又换了个方向,“这个,熬了三天,大火可不能停。”
“王郎君。”谢云开口打断王铭,冷白的手指指向小明,“我这侍卫,年龄小,吃饱了容易积食,肚子要疼好几天,烦人得紧。看这歌舞有什么意思,不若让他起来给各位表演剑舞,助助兴。”
呵,什么世家子,怕他继续讲下去给他扣上同情蛮夷的帽子,这才转移话题,还不是棋差他一着?恩典似的:“当然可以。”
灼华把手收回去,小明猛地站起来,带倒了桌子,汤汤水水散了一地,他不知道什么做国仇家恨,什么民族矛盾,在战争胜利之后还要这么侮辱别人,奴役别人,甚至是......他谢小明蠢笨的很,但是在郎君身边他也学到很多东西,其中一条,就是要尊重别人的生命,不分青红皂白的审判一条生命并且擅自剥夺别人生命,实在是罪大恶极。小明咬牙切齿:“仆领命。”
王铭是个蠢蛋,王林不是,在谢云开口之际就知道这个蠢货的命保不住了,虽然平日里只会给家族惹麻烦,但这到底是平阳王氏的血脉:“谢小郎君,一人独舞有什么意思?有来有回才有看头,我这侄子虽说算不上武艺精通,但也有几分本事。”
“四伯!”王铭大叫,“我什么身份?怎么能和一个奴隶同台竞技?!”
蠢货,王林也没了兴致,生死由命吧,闭了闭眼:“今日是给陛下献舞,是你的荣幸。”
写到这里也是把自己写的直犯恶心,啊,大家穿越一定不要到魏晋南北朝啊。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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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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