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胤骞被谢云放到宅子里教书,陈胤骞对这个局面相当满意,这宅子偏僻又大,闲暇时期用来做一些爆炸小实验最好了,就是离开时丰以还特别来送,一边拍着陈胤骞的肩膀一边叹气,令人毛骨悚然的。
谢云把陈胤骞送走是有自己打算的,这游子玉很明显对她有防备之心,谢云要想着法子利用,人才在哪都是人才,能做的事可不一样。
就像侯林,这才几日,就能交出一个令谢云相当满意的答卷,要是这差事落在小明身上,说不定最早都要明年初春才有消息,也因为侯林的高效率,谢云的计划不得不提前,想着这事推波助澜之下下次早会就会有结果。
景朝的早会很随意,就是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聚在一起,王祎决定一下大事的基本走向,然后这些各个管事大臣在到各自的分管的部门处理细节,但是由于王祎现在在暗地里培养三省行政,这早会的频率直线下降,大臣拿不到办事的计划,但是却有一群人拿着皇帝,拿着太皇太后的令牌直接找到办事官员,这权莫名其妙就被夺了。
谁能愿意,在几大世家的要求,或者说是暗暗影响之下,这早会越开越多,王祎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把事情安排下去,哪怕是一些无用之事,反正不能让这些人没事干,不然,就是小皇帝摸着这空隙和大臣交流,权力说不得是在谁那。
现如今也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五天一次早会,一品大臣都要参加,加封的没有实权的大臣也有要求参加的,像谢介就要去参加。
也没有等到下次早会,这事,早就捅到王祎那去了。
“拿来我看看。”
男人低着头,听见传话也没动,只是把双手举得更高了,王祎身边的一个圆脸宫女上前取了那捧在男人双手中的物品,呈到王祎眼前,王祎站起来仔仔细细瞧了又瞧。
不过是一块琉璃石头,王祎一下子就联想到珍奇阁的玻璃制品,但又不太一样,王祎把小东西举到眼前,忽然发了狠,往地上一砸。
琉璃石头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了一阵,殿内除此之外再无声音,王祎眯了眯眼:“捡回来。”
圆脸宫女得了令,本来视线就跟着,现下立刻走到一个角落重新取回了那琉璃物件。
那是极好看的,阳光从珠子里透过来,折出五彩的光,里面也不是纯净的,不想玻璃,干干净净的没有杂质,这里面飘着什么絮状物,也说不清,隐隐看着,还有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只能勉强辨别出字形。
王祎原本想着是皇城脚下脚下什么人联合珍奇阁,在这给她下套,现如今倒不像是,真是奇怪。
王祎坐回去,手捋了捋衣服,有些倦怠:“你,仔细说说。”
男人还是低着头,声音飘渺的像是从天上飘来的,王祎想。
“是前几日偶然出现在鱼腹里的东西。起因是手底下的玉石铺子老板发觉的,人就跪在殿外。那老板奇怪,这几日怎么会净是这种一样的石头,好看是好看,集中出现也太奇怪了,想着好奇,去找客人问,这才发现从洛川打捞上来的鱼,三条中就有一条鱼腹里藏着这个。拿了一颗仔细研究,里面刻着莫名其妙的话,直到青州、幽州地龙翻身,这才恍然所觉,立马告了官,京兆尹现在也跪在殿外。”
王祎冷嗤一声:“青幽震,人祭平。哼。倒是真敢。”王祎也奇怪,这事,最麻烦的不是把这塞进鱼腹里,不过是装神弄鬼,但是这东西出现的时间怎么可能预测地龙翻身的时间?王祎想不明白,打了个哈欠,人祭都被武帝废了几年了,现在什么人把这事翻出来做文章。
王祎摇着脚丫子,心里想着事,忽然感到一道令人恶心的视线,扭头看过去,那男人立马又把头底下,王祎毫无征兆的站起来抽出自己头上的簪子,走到那男人身边,簪子挑起男人的下巴:“你这眼睛倒是漂亮,和那小石头一样。”
男人是王祎亲自从穷人堆里挖出来的,给了吃食又让读书,这才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但出身实在不好,只能做见不得人的三省行政部的人。王祎美则美极,尤其先帝死后,入幕之宾极多,男人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堪堪露头,只是长相实在只能算是中人之资,怎么也入不得王祎的眼。今日闻得这阵香风忽然飘至自己鼻尖,什么事也不管了,恍恍惚惚,居然觉得一生足矣。
正想着回话,双眼一痛,竟是被王祎拿簪子划了过去,霎时间双眼已废。
血像花一样在男人的眼睛那儿开得艳,飞溅的几滴溅在王祎手上,圆脸宫女递上手帕,王祎喜喜擦过,把簪子一扔,摔在地上,成了两半:“收拾了吧,给下面的人腾腾位置。他不是和京兆尹是堂兄弟?给京郊乱坟岗添两位住户。”
男人本来就疼痛难忍,此刻听见自己死讯,大骂王祎是条蛇蝎,下一秒就被侍卫拖了出去。
王祎根本不把人放心上,骂她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耗费心思去记忆这些垃圾?王祎想起谢云的那张少年脸,暗叹一声,心里像被蚂蚁咬过一样痒,那才是真绝色,身段腰身都是世上顶尖,怎么就是洛川谢家的人?
忽地想起捉摸人的法子,嘴角一勾:“吩咐下去,上天震怒,既然已经降下指示,不如安排谢云,谢太傅这位文人之首去实施上天旨意吧。天爷以这种奇物降下天意,一定是觉得珍奇阁这种奢华的地方有悖人伦,不如就此关了去,给天爷消消气。”
王祎觉得有趣,真是给谢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她是真没想到王祎能越过那么多人直接把这事交给她这位什么政治实绩的人,一般来说应该是让谢介这位表面丞相抵罪,还把人祭这种非人做法摁到谢家头上,狠狠踩一波谢家的脸,而谢云也能因为谢介的关系偷偷掺和这件事,现在好了,落到自己头上,幺蛾子是能明着搞了,但是这烂名声也被扣到谢云头上。
至于珍奇阁,谢云才不会说她就是打算着斩游子玉一臂,不然这种组织扎根在京城实在麻烦。
算了,谢云呼出一口气,反正和计划大差不差......
个屁啊,差多了,这事本来就是要闹个好几次,拉扯个十来回,闹到非要人祭不可才行,现在王祎跳过了一系列过程直接走最终一步,别的不说,这民怨积攒下来,怨不到王祎头上,可都在谢云这个实际执行人的头上。谢云思量着利弊,要不要跟着王祎节奏走,直接就走死这最后一步?
谢云揉了揉眉角,觉得在京城都老的快些。
“清尘?”谢云自那小厮说完之后一直在走神,穆原不得不出声提醒,谢云这才如梦方醒般回神,眼睛雾蒙蒙的看过来,像是藏着没法解决的心事,穆原被这种眼神看的心神震荡,手指不受控的蜷缩,告诫自己要冷静。
王祎的命令下的突然,谢云正在皇庄里给穆原讲究用人之道。不过是和原来扎根在一个庄子里的老管家争夺管家权,没有根基的新人应该怎么做。
谢云囿于王祎这突如其来的麻烦,知道懿旨马上就会下来,此刻也不想多说,匆匆一句话了结:“这庄子里的人,不是天生就站在老管事那一边的,你们之间的争权夺利,本质上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总不可能让他们上位,你做事,他们无动于衷,不过是谁赢帮谁的问题。”谢云轻敲穆原的头,“今日就上到这里,月奴可要仔细想想。”
穆原初次接触这种事情,虽说之前有人帮着谋划,此时听着也迷迷糊糊,只要是人,就会有站位,不是帮太皇太后,就是做皇帝的手下,求一个从龙之功,这谁赢帮谁,怎么会有富贵?穆原想着事,听见谢云要走,下意识开口:“清尘要走?”
谢云有些讶异穆原的反应,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不可更改。穆原开口之时就觉得要遭,恨不得没说过这话,只是说出来了就带着点期望,却见谢云的态度毋庸置疑,当下失望至极,也说不明白这种思绪。
谢云拜别穆原,往谢府赶去,未过多时,果然这差事就落到了谢云头上。旨令当着谢家人的面被递到谢云手里,面上都是一派沉静,天使走了之后谢介脸色一沉,把谢云叫到书房。
谢沐抖抖因跪在地上被染上灰尘的袍子,心里觉着有趣,这太皇太后想要折谢家的羽翼,竟是直接从谢云入手,可他的这位父亲,虽说亲情缘薄,家里子孙没有瞧的上眼的,但这要是和谢家利益联系在一起可就不一样了。谢云入京之后老实本分,谢介本也懒得管,如今不知道谁捏造的天意,这人祭的麻烦事直接塞到谢云手上,谢云可是嫡长孙,自身能力也是在世家子中独一档的存在,给谢云名声上抹黑,可不就是损害谢家利益,这不就是往谢介心上扎?
“沐儿?这好端端的,怎么扯到人祭上面去了?”张氏搅着手帕,心里也奇怪,人祭说是越尊贵的人做人牲,这天爷就越满意,莫不是太皇太后想要把世家拉一批人下马?这才把这差事给了谢云,毕竟谢云顶着洛川谢氏的身份,世家中哪一个能越过谢云去?
谢沐还是那八风不动的样子,面上的笑也不曾停下,看着张氏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开口安慰:“母亲放心,不过是有人借着青幽二州的地震做些文章,父亲也不可能让谢小侄去真的做这事,这世家的脸皮也不是说撕就撕的。”
张氏听了谢沐的话,心里也多的了几分安心,忍不住要埋怨谢介一两句:“你父亲这亲缘是求不得的,你也是命苦,若是嫡子,也不用你父亲开口,可惜只得了庶子的身份,虽说洛川谢氏的身份也不容别人轻贱,但好多事情还是要自己图谋......”
谢沐无意听张氏这些唠叨,每年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莫说这谢家的庶子要自己图谋,就是他那些好哥哥们也不见得享了谢介这洛川谢氏家主身份的什么红利,庶子还好,庶子的作用有限,谢家势大,谢介孩子也多,联姻的事好多隐世的门户只认正妻生的孩子,好多卖身求荣的事情轮不到他们庶子去做,他和弟弟妹妹的婚姻大事多少有点自由。就是张氏看不透,非要争一个正妻之位,这几年谢沐见劝说无效,也不提。
张氏的老毛病一犯,谢沐就开口打发她去照顾谢楠,女人家果真只有提到孩子时才能安静一会儿。
和谢沐料想的不错,谢介本就没把谢云放在眼里过,谢云能力突出,不过是为谢家争些脸面,他如今也没否认谢云的身份,已然是恩赐,结果倒好,那老女人竟然想从谢云下手败坏谢家名声,这谢介决不答应。
王祎手段狠辣,朝堂上下如今难得和谐,也没人愿意这个节骨眼上和王祎对上,这人祭之事推无可推,总要想办法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