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好好打扮一番的，但转悠了一圈才发现，她没点亮化妆技能。这会总不能喊化妆师上门吧？

所以，最后她简单的洗脸、上了个护肤品，然后将头发梳好，换上一件看上去颇为素净的浅蓝色连衣裙。

等来到楼下的时候，裴玦正站在廊下等待。

他身上依然穿着今日出席活动的正装，长身玉立、清雅不群。廊下的暖灯落在他的肩头，让那黑色的布料都折射出些暖意。

这一瞬间，“约会”两个字猛然的跳入了她的脑海。

在听到脚步声的一刻，他收回远眺的视线，回首尔雅一笑，“沈小姐。”

哪怕知道他这是修养使然，沈舒颜还是心跳漏了一拍。

裴玦很贴心的没有提及刚才的尴尬瞬间，“这星月阁附近有一片人工湖，风景还不错，我们去那边走走？”

沈舒颜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慢慢散布在前，梁星洲和甘谊等人带队在他们身后远远跟着，给他们留出了一小片私人空间。

沈舒颜：“殿下怎么会来？”

裴玦：“不是你说要向我表达谢意吗？”

沈舒颜微怔，她确实是很希望见到他的。只不过，她想见他，和他确实来见她，似乎是两件事。

“是的，我今天一天都过得很开心，见到了安姐和米雪，吃了一顿超丰盛的午餐，还和大熊猫一起拍照。”

裴玦：“嗯，我知道，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照片。”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眼前仿佛还能浮现她当时的眉开眼笑。

沈舒颜：“谢谢殿下的安排，”虽然她知道其中可能大多数只是出于礼节。

见她话语中有意无意“漏掉”明月楼，裴玦还是决定主动开口，“听说沈小姐去了一趟明月楼？”

沈舒颜脚步微微一顿，差点以为自己露馅了，沉默了数秒才道，“嗯，听说那里风景很好，就过去看了看，殿下不介意吧？”

裴玦淡笑，“自然不介意。”他顿了顿，“其实我年少的时候，也很喜欢那个地方，尤其是院中那棵银杏树。”

沈舒颜心想我知道，但嘴上还是装模作样，“真的？我今日过去也是被那棵树吸引了，还在树上发现了一行字。”

裴玦：“那是许多年前我留下来的，只是自从父皇和母后出事以后，我就不再去了，心境不同了。”

沈舒颜顿住脚步，抬眸看他，眼中有着清晰可见的惊讶。但她却不敢开口，怕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昨天在车上看资料的时候，她就有这个疑问了。

皇帝和皇后本应出席皇家宴会的，但他们没有，她今日也尝试在网上搜索过，但不知道是为了保密，还是关键词敏感，网上竟然没有公开的讨论。

裴玦的手指轻轻摩挲，眼中深色一闪而逝。

父皇和母后失踪一事，虽然现在是不允许私下议论，但那件事发生在六年前，沈舒颜应当已经是初高中生了，不可能会一无所知。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沈舒颜想等他继续说下去，但他似乎不愿意多谈。

裴玦再次提起步子，“这人工湖是我母后亲自设计的，连湖里的莲花都是她喜爱的品种。她总说‘夏日赏荷，秋日吃藕’，才是不浪费这一番水土。”

但事实上，皇室每年吃的莲藕都有各地送上来的，哪里需要去湖里采？

路边晕黄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让沈舒颜瞬间回想到了银杏树下的那个黄昏。

他神情淡淡，目光悠远，哪怕在温柔的暖光下也像是一尊清冷玉雕，叫人不自觉的退开去，又像是脆弱的琉璃，叫人想碰而不敢碰。

“殿下很厉害，”沈舒颜想到了下午星博上看到的那些消息。

这句话确实不是托辞。

看沈舒颜一个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女明星，因为救了太子殿下而一夜翻身。其实这说明的不是她本人有多好，而是证明皇太子在民众心中地位之重。

“本来大家很讨厌我，想让我滚出娱乐圈的。”

“但因为我偶然之下救了殿下，他们就全都扭转了看法。”

“所以我其实是沾了殿下的光，不仅仅是今天和大熊猫拍照、参观皇宫，更重要的是获得了那么多人的尊重和喜欢。”

“还有，我去逛你的粉丝小组，认识了好多你的狂热粉丝。她们每个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不仅仅是你在星际、外交上那些成就，还有你的个人魅力。”

裴玦见她突然开启话匣子，语速都比刚才快了不少，莫名莞尔，“是吗？她们都夸我有什么人格魅力？”

“额，”沈舒颜卡壳一秒，其实她都是捣乱式提问，真没认真看，“洁身自好、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体贴心细......”大概总结一下她自己的心得体会总没错吧？

裴玦：“那我倒是要多谢粉丝捧场了。”

沈舒颜听他语气似乎松快了一些，也稍稍放下心。

裴玦：“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说出答案？”

沈舒颜心里有一点不妙的预感。

“其实明月楼没什么名气，也很少人知道我在那刻过字，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我只是觉得有点巧合。”

裴玦虽然只是和沈舒颜相处了一两天，但对她的脾性其实已经有一定了解。

他能够确认，沈舒颜对他确实没有不利的想法。相反，她似乎对他还有一定好感，虽然他尚不清楚这好感来源于何处。

是身为粉丝对偶像的认可？还是身为国民，对上位者的敬仰？

但从她对他私事的了解来看，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两人走到了人工湖的湖边。此时一轮弯月倒映水中，波光粼粼，又有清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别样的宁静如轻烟一般笼罩。

沈舒颜被问的措手不及，她一开始是想着像上次一样，想法子搪塞过去的。但不知为何，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她突然有些开不了口。

那些梦中的场景自眼前淡淡划过。

他吃到辣椒后面红耳赤，她躲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在安静的琴房里弹奏，她在一旁吐槽数学作业有多难。

他在赛马比赛中受伤住院，她坐在他床边赞叹住院餐的豪华。

虽然裴玦并不知情，但他在她的生活里存在很久了，填补了一片其他人所看不到的空白。

所以，她或许也欠他一个真相。

沈舒颜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其实，我自小就会做梦，会梦到你。”

“我曾经以为那是我的幻想，但后来发现那都是你真实的经历。”

裴玦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她的答案会是这个。他本应该觉得这个回答是玩笑话，不用放在心上的，但此时却下意识的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想。

她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不敢去看他的神情，“你不吃辣，我就是从梦里知道的。”

有次，他吃了一份放了辣椒的炒饭，被辣的够呛。明明已经无法承受，小脸涨红，但他却非得强装镇定，莫名可爱。

“我也是提前梦到了宴会上有人袭击的场景，所以那天我才冲动的跑过去救你。”

她点到即止，停下等他的回答。

树叶轻轻舞动的沙沙声，显得环境更加安静。

裴玦眼波微动，沉默了数秒才道，“所以，你也是在梦中看到了我曾在明月楼的银杏树上刻字？”

沈舒颜：“嗯，很久以前梦到的。”

裴玦试图消化她话中的意思。虽然这个理论很离奇，但这样一来似乎就能将疑点串起来。比如她能知道一些他个人很久远的私事，但对他的了解却并不连续。

她是提前梦到，所以才能在宴会上有所行动。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明明出身平凡、背后毫无势力支撑，却能了解刺杀这样的机密信息。

最后，她可能一开始没有料到梦会成真，所以才能在测谎仪监控下对答如流。

不过，裴玦知道这似乎不是真相的全部，否则该如何解释，她与调查资料上的沈舒颜有如此大的不同。

沈舒颜一直没听到他继续发问，有些忐忑，“你相信我吗？我知道这很离奇，也不是我刻意求来的，但事情就是这样了。”

裴玦心念一转，抬眸点头，“是，我相信你。”

沈舒颜松下了一口气，其实能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她也觉得畅快不少。对他，她确实不想欺骗和撒谎。

“那你做过多少次，关于我的梦？”

沈舒颜回想了下，却发现她倒没有记得那么清楚，“从我十二岁以来会梦到，大概每年都有五六次？”

裴玦眉心跳了跳，有一个人能一直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这样的感受似乎不能单纯的用一个词语来描述。

“谢谢你的坦诚。”他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不平静，“外面夜深起风了，不适合女孩子就待，我们慢慢往回走吧。”

沈舒颜心头一颗大石落地，更是觉得与他亲近两分。

她原本是打算继续瞒着的，但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而且......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涌上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梦境，她对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因着那些梦里，他很多时候都是独自一人，所以才更加真实不作伪。

但她了解的裴玦，聪慧且心思深，不轻易相信他人，也不轻易吐露心思，更别提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别人看。

如果是真心的朋友或者恋人也就罢了，但她于他不过是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还是存在疑点、敌友难辨的神秘女子。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今晚他的表现并非出自身心，而是有意设下陷阱。

她脚步一顿，开始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今晚的表现，越发确定这个猜测。一股汹涌的潮流自胸口扩散，逐渐抵达她的四肢。

裴玦不明所以，也顿住脚步，“怎么了？”

沈舒颜本就是个外来者，对裴玦身份的敬畏不如“土著”，这时候情绪上头，更是忘了所谓的礼数和规矩。

她扭头看向他，眼含愠色，“裴玦，你刚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