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眼前人是谁,明珠松了一口气,又闭了闭眼,越发干涩难受。
大脑依旧昏昏沉沉,明珠脑子里还在胡乱想着,说起来她二哥哥长得也不差,挺人模狗样的,出身富贵,武学方面更是独树一帜,前途不可限量,怎么方盈玉就瞧不上他呢?
难道女主还有慧眼识人的功能,知道她二哥哥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那人伸出手指蹭了蹭明珠的脸颊,烫的人心惊,忍不住就有些心疼:“明珠?”
明珠下意识地开口:“二哥哥……”
这才发现,她不仅头疼脑热,难受到压根儿睁不开眼,连喉咙也仿佛被钜过了似的,每说一个字,都疼的更加厉害。
坐在床边的人确实是夏侯荻业。他前些时日在外面新认识了一位义兄,对方的见识、武学都让他极为惊叹,再加上风度也让人折服,今天专门去茶楼说事,忍不住多聊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已是月上中天。
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府邸,就遇到了步履匆匆的陵娘,这也才得知,明珠又起热了,连忙过来看看。
“难受?药神先生这就过来了,明珠再等等。”夏侯荻业将手掌覆到她额上,果然烫得很。
明珠往旁边歪了歪头,很厌恶这种亲密的触碰,尤其是在得知,夏侯家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嫡亲哥哥,明珠就更加膈应了。
夏侯荻业并没有意识到明珠的抗拒,只当她是生病了不舒服,就又握住了明珠的手,再次安抚道:“明珠不怕,天亮了就会好起来了……”
明珠火大,忍不住就要骂他,绿瑛带着药神先生进来了。
小老头放下自己的医药箱,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还不忘阴阳怪气:“这大半夜的折腾小老儿……”
明珠的怒气顿时噌噌往上冒:“不愿意就滚!”
药神顿时愣住,拿着悬丝的手也顿在了那里,又道:“都说明珠小姐脾气不好,今日小老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嘿……果然是千娇万宠长大的……”
明珠强撑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睁开眼,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指点点?!这么不情愿就赶紧滚!拿着夏侯府的银钱还不做事,养条狗都比你强!”
“就你这点儿破眼界,也好意思称神,妖魔鬼怪说不定都见识比你多……”
这个狗东西,就是为方盈玉换骨血的那个人。明珠记事起,他就已经在夏侯府了,也就是说,夏侯府养了他至少十二年,最终,却为了一个外人,提议将自己的骨血,换给方盈玉,他怎么敢?!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夏侯荻业不悦,但看到病中的妹妹,也也舍得骂她,只能好声好气哄着:“明珠不要闹了……”
听到他说和,明珠心里更加窝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发泄了一顿,还没缓过气来,就听到又传来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是谁惹我们明珠生气了?”
房间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齐刷刷跪倒一大片,就连药神也不得不躬身行礼:“主君。”
来人正是夏侯府的主人,也是风华大陆南国的一国之主,夏侯铮风。
如今天下五分,南国、北域、西疆、东郡,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地界划分清晰了然,还有一个地处中州的特殊存在,天羽城。
比起夏侯荻业的艳丽多情,夏侯铮风的长相就要周正多了,传统意义上的英俊,星眉剑目,整个人看上去俊朗不凡,以及他久居上位的威严,很轻易就成为了焦点。
明珠正咳得厉害,嗓子也哑了,抬起头看着他,眸中泪光点点:“大哥哥……”
夏侯铮风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她被烧得通红的小脸,眸中也有几分不快:“明珠怎么病的这么厉害?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她的?”
陵娘赶紧上前,跪在那里,低声道:“回禀主君,小姐夜里突然起热……”
夏侯铮风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跟我解释这些没用的。”随即转向药神,“先生可有良方?”
对着主君,药神就没那么多毛病了,恭敬回道:“小姐是因前日的落水,感染了风寒未能痊愈,又郁结于心,再次引起发热。小老儿虽能为小姐解热,但这心病,还得小姐自己消解才行……”
夏侯铮风脸色不虞,听这话说得,也难怪明珠发脾气,但看在这老东西尚且有几分真本领的份儿上,倒也没有为难他,挥了挥手:“那就赶紧解热。”
夏侯荻业说道:“大哥,药神先生正要给明珠看病呢,明珠任性闹脾气……”
明珠犹是心绪难平,懒得理会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舔狗,冷笑一声,继续骂道:“小老头还挺有意思,治不好病就怪病人自己不争气?我要是能够自愈,还用得着你?!街上开医馆的都没你不要脸!”
药神一下子涨红了脸,气血瞬间冲上了头:“你——”
在风华大陆,真正有本事有名头的医者,都不会去街上开医馆,而是去医道联盟挂牌,接诊的,自然也都是武道之人和富贵人家,而位于巅峰的,则是像他这样的,入驻一国之府,为国主和他的家人们,以及门客,疗伤治病。
更重要的是,好歹他也做了夏侯府十多年的专属医者了,明珠拿他与医馆的人作比较,侮辱性不可谓不大。
药神倒是很想有骨气地甩手不干,前提是,夏侯铮风没有过来的话,他当然可以肆意地跟夏侯荻业闹,毕竟是他把自己请进来的。
夏侯铮风更加不快,他是一国之主,府里门客众多,医者也不止这一个,只不过明珠的身体,自小便是他在调理,这会儿换人显然不合适,便沉声道:“药神先生有力气跟病人争执,不如先治病?”
这话很显然偏向了明珠,药神脸色清白交加,心里一股愤怒升腾而起,却也不敢耽搁,即刻上前来,悬起丝线。
不过这个仇,他记下了。总有一天,他要让夏侯明珠生死煎熬。
明珠却闹起了脾气,收回了手,钻进被子里,不让他碰:“我就是病死,也不要他医!”
夏侯铮风眼皮一跳:“胡闹!”
明珠抱着被子,咳得厉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听的人心疼不已。
夏侯铮风在瞬间的犹豫后,对着绿瑛道:“去外面跟付詹说一声,让他即刻去请贾医。”
绿瑛立刻应声走了出去。
“大哥?!”夏侯荻业很震惊,当即就要反驳,这让药神的脸面往哪搁?!
贾医并不是指代一个人,而是一种身份,指的是还没有正式取得名号的医者,夏侯铮风竟然找一个贾医来代替药神,这不是故意给药神难堪吗?!
夏侯铮风已经不容他多说:“你的意思是,明珠就这么一直高烧不退?你不知道她自小就倔强吗?”说着,又轻描淡写地道,“明珠年纪小,难免任性,药神先生也能理解,是吧,先生?”
小老头咬紧牙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小孩子嘛,就得哄着,我一把年纪了,哪里会跟小孩儿计较呢?”
他能怎么办?他能说什么?要是为了争一口气,今天转身走了,倒是痛快了,但这些年汲汲营营、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地位,也都将毁于一旦。他只能忍下,今日之耻,他会一直记得,迟早有一天,都要加倍讨回来。
气氛僵持了不到两刻钟,绿瑛的声音再次响起,宛若天籁,打破了眼下的僵硬和尴尬:“贾医到了!”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人。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角落里站着的丫鬟,都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随即意识到不妥,再次低下头去,却是心痒难耐。
纵然她们并没有看清楚这个年轻男子长什么模样儿,但他进门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仿佛带着致命的毒,让人欲罢不能。
夏侯荻业正恼火,想要一挫贾医锐气,抬眼看去,又是愣了一瞬:“纪兄?!”
——此人正是他在茶楼偶遇、相谈甚欢、恨不能抵足夜谈的纪无痕。
夏侯铮风也看了过来:“认识?”
纪无痕轻笑:“回禀主君,这便是我所说的,前几日刚刚结拜的义弟。”
夏侯铮风眼里划过一丝暗芒,笑道:“那可真是巧了,纪先生你果然还是要入我夏侯家的门。既然是荻业的义兄,便也算作是我的弟弟了。”
明珠躺在床上,脑子里昏昏沉沉,却在听到“纪无痕”这个名字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看了过来,伸手要抓他,一边又迷迷糊糊问道:“你是谁?”
夏侯铮风又道:“快,先给明珠看病。——这是我唯一的妹妹,名叫明珠,正如其名,是我们夏侯府乃至我们南国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纪无痕走了过来,不着痕迹地避开明珠四处乱抓的手。
陵娘见状,连忙将明珠的手握住,衣袖拉下来,只露出一小节白到耀眼的皓腕,低声道:“先生请。”
纪无痕立刻悬起天丝,搭到了明珠手腕上,为她输入内力,不多会儿,明珠的脸色就眼见地好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平和了不少。
夜深时分,正是明珠最困倦的时候,身上没有那么难受了,她便也撑不住,打了个两个哈欠,却又舍不得睡着,一把抓住了纪无痕的手指:“你别走……”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撒娇,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脏砰砰跳。
夏侯荻业顿时脸色大变:“明珠!”随即又看向自己义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义兄何时见过我家明珠?”
纪无痕眨了眨眼,脸上有瞬间的茫然,似是在挣扎,终于还是后退了半步,像是医者对待任性的病人那般,将她的手指温柔掰开,放进被子里,这才转身道:“纪某是第一次见到明珠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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