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寒风挟着细雪卷向山间小院。屋内灯影绰绰。
“这点事都做不利索?端水都能把碗摔碎。”
女人的赤足隔着沈琮单薄的中衣地蹭着,痒意从尾骨攀上,沈琮低头跪着,紧紧抿着双唇。
“你是木头吗?给,我,说,话。”语罢,沈琮的小腹霎时涌上一阵闷痛,她瘦削的肩头止不住地晃,颤抖的唇里有气无力地挤出,“大人恕罪…”
“冷吗?你这身子骨就这么不经冻?”女人俯身挑起沈琮的脸,另一只手则钳着她的脖子。“告诉我。”沈琮不作声,只是低垂着睫毛,饶是颈间力度不断加大,仍是规规矩矩地跪着一声不吭。她是真冷,冷到手抖摔碎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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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是天枢门祖庭的养心斋,坐落在十八滩川的中下游北岸,十八滩川发源自虞国峦州阊阖县云阙山脉主峰天玑峰东麓。此处背靠被本地山民称作回头坡的小丘,面朝十八滩川的回水湾,看似寻常的河畔台地,实则为天枢门的雾阵覆盖。凡人与外门修士仅可见大片芦苇荡,继续前行将会绕行回到下游。唯有能凝天仪虚影的天枢门元婴期以上修士方能见其真貌。
养心斋离阊阖县城直线距离不足十五里,天晴时爬上回头坡可眺到山脚的灌溉渠。天枢祖庭已荒废千年,屋下引来取暖的灵泉早已枯竭,其余来此处修养的高阶天枢修士有灵力傍身自然是不怕冷。只是苦了她沈琮经脉寸断身娇体弱,舍不得用窍穴里积攒的灵力取暖,只得日日缩在屋中小炉旁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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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人忽地将沈琮从地上拽起圈进怀中,一头闷在她颈间,温热的鼻息激得她一激灵。两人离得极近,女人双手捧起她的脸,指尖在沈琮耳后摩挲,“叫声阿姐,赏你同睡,我给你暖被窝。”
“不……”沈琮躲着女人灼灼的目光,低低地应着,却不料后颈突然被女人掐了一把,前几日被咬破刚结痂的腺体经不起这般突袭,针刺般的寒意从尾椎蔓延到后背,沈琮痛得惊喘,额头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汗,只剩麻木的唇本能地吐出未讲完的字眼,“…敢…”。
“不敢?睁大眼看看这是什么?”女人扯开了自己的寝衣,“怎么现在就哑了?”
感觉到怀中人头埋得更低,还不住地往外顾涌,女人左臂环上沈琮的腰,将她牢牢扣着,右手温热的指腹反复轻碾着腺体周遭完好的肌肤。沈琮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微动的喉头没躲过女人的眼睛。女人笑得轻松极了,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只是赶集的时挑挑拣拣提起一只小狗查看牙口而已。沈琮矮些,挺直了腰板也差女人半头,如今被迫蜷在女人怀里,还低着头,活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落水狗。
一股暖意从两人相贴的肌肤处流向沈琮的四肢百骸。
“现在还冷吗?”
“心冷。”
“?”
沈琮意外地伶牙俐齿,让女人有点不习惯。
没等女人习惯,沈琮在她怀里瓦声瓦气地闷闷道,“还有,大人也不嫌自己人高马大的被小的压着丢人。”
“……”女人哽住了。
“好啊…沈琮…”女人觉得几百年来脸都没有烫得如此难受,把怀中人的细腰攥得生疼。沈琮在女人怀里扭成一朵花。
“好痛…放手…”沈琮挣扎得厉害,急忙间一双手慌不择路地拱在女人不设防的身上,换来女人吃痛的惊呼,“沈琮你是被哪个门中小丫头蛊惑了?今夜怎么如此胆大包天要谋害主上?”
女人壮实的臂膀较弱不禁风的沈琮宽厚太多,只是稍稍使劲她就动弹不得,“现在呢?还能乱动吗?”沈琮喘不过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挤在一块,心口冲上奇异的酸涩,比方才更甚。她没哼声,在女人玩味的目光里屏着呼吸默默品味着这股异样。
“琮儿怎么又哑了?是只有气我的时候不哑吗?”女人猛地松开双臂向后倒在榻上,突然涌入的空气让没回过神来的沈琮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止不住地咳了好一阵。女人定定地盯着狼狈的沈琮,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屋里亮得沈琮头皮发麻。
沈琮想活动一下冻僵的脚踝,却发现足底好似黏在地上动弹不得,紧接着,大乘修士外泄的威压迫着她脆生生地跪下。沈琮眼前发黑,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僵直。“下界天枢门那帮老东西真该看看琮儿现在对我卑躬屈膝的样子。”女人俯下身,沈琮耳鸣得厉害,只能听见她贴着耳边的叹息。
女人手从沈琮腋下过,将人从地上提起拉到尚有余温的被衾里,“睡吧。”说完背过身再不理沈琮。
“阿姐。”女人愣住了。“你……”
“不是说叫阿姐才能跟你睡么?”
“记性倒是挺好。”
“那还是没有大人好。”
“闭嘴。”沈绾转身,把被角给沈琮掖好,头抵着她的肩,不一会就睡着了。沈琮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这尊凶神已经挨着她睡得昏天黑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琮是一动不敢动,生怕这女人惊醒真把她腿折了。
前半夜的寒冷已叫沈琮困顿不堪,沈绾一番折腾更令她遭不住,现下女人温软的馨香裹着她,不断扯着她下坠,不多时便也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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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琮以一个无比扭曲的姿势醒来,她缩成一条虾米,手拧成鸡爪夹在两个膝盖间,脖子缩在毛毯里取暖。
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了,沈琮猫着腰伸直腿,连打了好几个激灵。
昨夜沈绾第一次入睡前就和她折腾到子时,醒来要她喂水时已是寅时三刻,按她现在睡爽了的舒坦劲来看,沈琮估摸着已是午时。
“我下山了。”迷迷糊糊间,前厅传来沈绾的声音,是沈绾叠的传音符,一左一右歪歪斜斜地用米糊粘在窗棂上。沈琮眼皮子抬都不抬。就在她即将再度会周公的上一秒,一个黄色的长条人形物妖娆地扭着腰跳上她的头,一边鬼哭狼嚎一边跳起踢踏舞。“嘶——”沈琮差点吓得心脏骤停,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见她坐起,方才还嚣张的小纸人便软趴趴地倒下,“现在醒了?”罪魁祸首的声音从小纸人里传出,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申时回来,你加紧收拾,今夜就回平州,那位病好了明天要上早朝。”
沈琮翻身下地,小炉早灭了,但她惊奇地发现屋中暖和极了,昨夜可是冻得透心凉。屋内乱七八糟的案上静静地搁着一个小手炉,里面燃着一簇灵焰,紫色焰心无声无息地在炉中流转。
洗漱后,她严严实实地裹上袄子,揣着手炉掀开门帘走到院中,运起轻功往屋后小丘去。坡上原先的几间破败的小屋加以修缮后打通成了库房,内存各色攻防灵符和林林总总的刀枪剑戟。
她将库房里返虚阶以上的灵符洗劫一空,又挑了一把趁手的短刃,把这些物品什通通塞进脖子上悬着的那枚芥子玉环里。
离申时还早得很,于是沈琮在库房找了块干净地盘腿坐下开始修炼。闭上双眼,神识遥引星域,天仪法相骤现,淡金色天轨星盘轮转,她轻车熟路地接一道星辉入识海,直淬元神。稍缓再小心翼翼剥出一缕星芒,由神识引导注入窍穴。如此往复约七轮后,她睁开双眼,未料屋内竟已漆黑一片。
坏了,已是酉时末,她急忙拉上门闩,跌跌撞撞就往坡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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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抱着手臂,靠在院门口百无聊赖把弄着腕间的天仪虚影。这都几时了?那家伙不会练到站不稳失足滑下山昏过去了吧?
她抬头往回头坡上看,突然瞧见一团黑影飞快滚下坡,依稀可辨认出是沈琮。赶路要紧,今夜就懒得再数落这死丫头了。她从袖口里扯出来一套纸马车和车夫,轻轻吹口气,眼前就出现两匹高头大马和一架马车,还有个板着脸的车夫。
沈绾飞快地滑进车里瘫着,气喘吁吁的沈琮却还在原地不为所动。
“上车,你莫不是想自己走着回?”
外面的那人依旧是没动身。
沈绾真有些恼了,刚探出帘子臭骂一通便差点被卷下车,只见数道剑丝惊起劲风,剑阵中的那人没了平日蔫蔫的病态,“车也太慢了吧?大人不如试试我这御剑的本事,就当是赔礼谢罪了。”
“此地到平州少说四百里地,就不怕半途摔成肉馅给野狗叼了去吗?”
“这不是还有您吗,大人可舍不得我了。”沈琮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
沈绾觉得这人此时好像一只见了鲜肉的饿狼,也不知道哪处说不上来地不对劲。她脑内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还是将车马收进袖中,略带迟疑握住了沈琮伸出的手。
摔死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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