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在助理催促下,边回头边往爷爷的宴会位置走。
张宴池脸色不好,动作也有点迟缓,甚至没有余力发现明意的存在。
但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礼貌,与周围人交谈互动。
张家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成绩傲人已跻身前列。
张宴池掌管其中一条年轻品牌线,近几年发力欧洲市场,成绩斐然。
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无异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自他现身,就被围追堵截,来往交谈的人络绎不绝。
张宴池有点心不在焉,很快在角落坐下,并没有和最前桌的张都、桑典会和。
明意诧异,张都身边不带亲儿子,居然带着小舅子?这是什么狗屎玩法?
那个叫桑典的人,刚刚过来见明享,打扮的油头粉面,马屁拍得震天响。
明享本想给张都点面子,就问了些简单业务问题。
哪知桑典肚子里没丁点实货,吭哧半天答非所问,最后是张都解围,才蒙混过关。
明享一头雾水,也忍不住八卦起来,“啧……张都对老婆挺好啊,这种小舅子都能带出来。”
“鬼知道怎么回事。”明意的不爽活生生挂在脸上,“张宴池甩他八十条街。”
明享咂摸出点异样的味道,“你认识张宴池啊?”
“谁没听说过。”明意撇开脸掩饰,“他家出口欧洲的新能源汽车数量翻了四倍,都靠张宴池。”
明享点头,“嗯,是有这么个事儿,这孩子争气。”
“争气未必招人喜欢。”明意看张都带着桑典,游走完一圈,落座前排。
他们那桌空着的位置,还写着张宴池的名字。
宴会正式开始,明意趁灯光暗下来,再次回首,最后一排的加桌上没有了张宴池的身影。
大屏幕播放着宣传片,耳边是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
周围人全神贯注,只有明意不合时宜,拧着身子,到处寻找那个身影……
酒店洗手间内,张宴池已经洗了十分钟手,一遍又一遍停不下来。
昨天离开别墅,他派人把妈妈的画从修复处取了回来。
画被包裹的很严实,他一层一层拨开,又产生了残忍的幻觉。
那幅画好似被饲养的狐狸、水獭,活生生地在他手里,被剥下皮毛。
他看见一副画,有骨有肉,在眼前扭曲、尖叫,鲜血淋淋。
这种经历曾经反复折磨张宴池,他有经验对付一切,暗示自己不过是病态的幻觉。
直到最后,他看见妈妈的脸,又熟悉又模糊不清,被镶嵌在画框里,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他。
终于在这一刻,张宴池彻底破防了。
他败给了再也回不去的幻觉,每一寸纹身线条疼痛齐发。
他不得不再次依赖药物,摆脱荒诞离奇的幻象,不敢闭眼直到天亮。
当太阳升起,幻觉并未完全退去。
张宴池能看到手上剥皮残留的血迹,鼻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但理智还是缓缓回流到身体中,他用超乎寻常的毅力控制着身体,不能被击败。
这次宴会到场皆是政商两届重量级人物,作为新兴品牌,寻求突破不敢有丝毫怠慢。
还有、还有……他在邀请名单上看见了明意。
想到明意的那一刻,张宴池紧绷的神经,仿佛在一秒间被抚平。
想要见到他,想看他笑,想念他狡猾的样子,聪明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可爱。
怀着不甘、渴望,忍着铺天盖地的不适,和见到张都、桑典的狂躁,张宴池还是如约来到宴会。
但他也太过高估自己,进入会场,灯光、人声往来嘈杂,无意间的肢体碰触,带来的负面感觉,如悬崖累木,层层叠加,摇摇欲坠。
就在宴会刚开始,张宴池再也忍受不住,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手。
这种刻板行为,在他十几岁时候就有了,仿佛只有清澈流水,才能带走他手上的血迹,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池总……”助理在门外焦急唤了一声。
张宴池眼神一动不动,只盯着流水,过了许久关了好几次才彻底关掉水。
他再次回到宴会厅,再细小的动静还是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他们投来目光,友好谄媚里带着好奇的窥探。
让张宴池好容易压制住的烦躁,渔夫释放出瓶中恶魔,黑烟一般升腾而来。
宴会前的致辞环节即将结束,明意全程心不在焉,再次回头寻找张宴池。
这次他在昏暗里,成功捕获到那抹身影。
他独自坐在那里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边饮用水几乎被喝完,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焦躁。
“张宴池……你今天怎么了?”明意咬下嘴唇。
灯光大亮,宴会正式开始。
高道与明意窃语两声,立刻装作不相识,如一尾鱼跳入池水中,与达官显贵打成一片。
明意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珠,高道就不是创业的料,他就是个当媒婆的高手,越是有钱的人,越爱听他瞎忽悠。
不知道今天离场,他能为“鹿特金融”拉到多少资金。
明意的眼神又不自觉跟着张宴池走,心里面在想:他为什么不来招惹自己了呢?
方坤大厦竞标,他掐了张宴池的连线,这家伙跟狼似的,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看今天这样子,对方真的是毫不在意呢。
明意心中有种不上不下的怨气,又怕他来找茬,又怕他不来。
“明意,去会会霍老头。”明享催促的声音响起。
明意赶紧跟着轮椅,往贵宾室走去。
一路上明享的得意劲儿,呼之欲出,脸上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连路过打招呼的人,都难得收到回应。
“爷爷,你悠着点,没准一会我还得挨骂呢。”明意可不想这么快就见到霍震鳞。
明享很了解死对头,“你放心,他这个人主打一个不是人,没本事的才会挨骂,有本事他稀罕着呢。”
“……”明意无言以对。
这会大部分人都在宴会厅,贵宾室多半都是大人物。
霍震鳞陷在沙发里,举着犀角烟斗,翘着腿,扬起下巴听人说话,衣服趾高气扬的样子。
他看见明享进来,抽了抽鼻子,纹丝不动,再一眨眼看见了明意!
老头儿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拍在红木扶手上,跳得比海鲜还生猛,“好小子!你还敢来!”
周围人一看,好家伙冤家路窄,赶紧跑路,跑慢了怕是得溅一脸血。
等明意反应过来,室内跑了个精光,只剩俩血条爆表的老头,和他这个倒霉王八。
“我孙子有什么不敢来的?”明享也掏出烟,没点就夹在手里,“你还能吃人啊?”
明意恭恭敬敬鞠躬,“霍爷爷好。”
“好什么好!我不好!看见你俩就不好!”霍震鳞也拿出幼儿园大班的气势。
明意只能傻笑,没招了,这俩老头儿绝了!
霍震鳞“哼”一声,撑撑膀子坐回去,小眼睛骨碌转一圈,瞬间换了话题,“你孙子倒是比你那几个儿子强,敢单独找我做生意。哎呀,我看要不了几年你家的破规矩就要见鬼咯。”
“呵呵,没关系。”明享点烟,舒适地长吸一口,吞吐烟雾,“你喜欢跟明意做生意,以后就多做,嘿嘿嘿。”
霍震鳞叼着烟斗也不恼怒,突然语出惊人,“你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那不如让我们高领也加入你们的金矿项目。”
说罢他贼兮兮地看一眼明意,“你说是吧明意。”
明意主导的金矿扩股项目,已经正式启动,总投资金额六十亿,目前正在接触国有矿业。
这消息都还没走出老宅,霍震鳞从哪里知道的?
“爷爷,这、这回真不是我。”明意连忙摆手。
明享脸色明显垮下来,“姓霍的,你也配惦记我家金矿?你就只能,啊,帮我孙子抬轿子!”
霍震鳞瞬间就被骂破防了,“瞅你生的那几个,歪瓜裂枣的三八漏勺嘴,狗肚子里憋不住二两屁。你活该!”
“霍爷爷、爷爷,你们……”明意哪里见过这场面,俩老头加起来一百六十岁,张嘴就开骂。
霍震鳞:“这没你说话的份!”
明享:“你闭嘴!”
明意:好好好,行行行,你们骂吧,骂吧!
霍震鳞:“你这把年纪,智商是没多少了,就剩痔疮了!”
明享:“好歹我还有过,你是智商长脐带上,当初都一起剪了!”
不知何时,幽灵一样的霍映淮,神不知鬼不觉飘过来。
他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塞进明意手心里,“吃。”
“谢谢啊。”明意觉得老霍家基因突变得也挺神奇。
明意和霍映淮西装革履站在一块,乍一看青年才俊,上层精英。
凑近一看,就一对儿村头聊八卦的无业游民,俩人近距离围观上千亿的对喷现场,吧嗒吧嗒嗑着瓜子。
“有零花钱可以看看。”明意递给他高道的名片。
霍映淮接过来,二话没说,“两个亿够吗?”
“行啊,保准你不亏。”明意吐掉瓜子皮,像推销保险的。
此时,俩老头儿已吵至尾声,谁都没沾到便宜,各自喝水润喉。
明意、霍映淮赶紧狗腿地跑过去,被各自的爷爷白一眼。
霍震鳞瞧着明意,“老家伙,没一个儿子像你,倒是生了个好孙子,命不孬嘛。霍映淮!”
“爷爷。”霍映淮被点名,有点慌。
霍震鳞嘱咐道:“以后多跟你明意弟弟来往。”
“呵呵呵,你这是转性子了?”明享笑话他。
霍震鳞嘬两口烟,认真道:“这帮小孩里,除了张都家的张宴池,你们家明意是第二个有资格跟我家霍映淮玩的。”
“谁稀罕跟你家的玩。哼。”明享嘴上不愿意,却从未阻止明意跟霍映淮来往。
话说到这里,也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霍震鳞也八卦起来,转头问霍映淮,“张都今天带了个什么玩意儿?”
“桑典。”霍映淮话跟金豆似的,一个一个往外蹦,“小舅子。”
霍震鳞脸上有一丝不解,“他有病吧?”
“我看也是。”明享随了一句。
霍震鳞接着问,“张都跟他儿关系不好?”
霍映淮手里捏着瓜子,表情寡淡,“还行,情同父子吧。”
一句话把俩老头儿干懵了,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桑典是张宴池后妈的弟弟?”明意显然了解不多。
霍映淮摇头,“是张宴池他哥。”
明意:“……”
“爷爷、霍爷爷,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明意脑内飞速回忆刚刚的画面,很快离开贵宾室。
宴会大厅里,此时已是交际的海洋,原本三六九等的座位,顷刻间散了黄,人们像撒掉的沙子,混淆在一起。
明意看见高道,混迹其中,如鱼得水,手里的酒杯就没放下过,名片是发了一圈又一圈。真牛逼!
可是他找了两圈,都没发现张宴池的身影。难道走了?
明意叫来侍者,塞了张百元大钞,让他帮忙出去看QX80还在不在。
没等侍者返回,他突然扫到张宴池的身影。
他从隐蔽的洗手间通道出来,整理衬衣领口,又摸了摸西装边缝,最后神经质地来回动袖口。
明意虽与他相处不多,但近距离观察过他。
张宴池看似粗枝大叶,洒脱随意,其实矜贵又细致,进退有度,礼貌仪态优秀,基本没有这种焦躁不安的表现。
明意抓住空隙,穿过搭讪的人群,径直朝他走去。
张宴池站在休息室与楼梯间之间,像上岸后脱水的鱼,没有一点返回宴会的兴致,严重点说,他眼中透着浓浓的抗拒。
就在此时,霍震鳞走出来,张都领着桑典快步走过去。
这一切都落在张宴池眼中,他眨了眨眼,肩膀瞬间塌掉,一种难以抗拒的疲劳,带着生理性恶心,涌上心头。
“Joy。”明意突然出现。
张宴池毫无准备,突如其来地睁大眼,居然没发出声音。
“今天是哪位金主带你来的?”明意继续这游戏,“他好像对你不好呢?”
张宴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一片嘈杂中长久地看着他。
心中焦躁,被忽视、被伤害的痛苦,还有张牙舞爪的幻觉,好似被一阵清风吹跑了。
“你、你看我干嘛?”明意被他盯得抓了抓脸。
张宴池垂下手,那些不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能遇见你真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得好像是现在,又好像是不久前的初遇。
明意也被说愣住,回想起“穿越者”梦境里的那场大雨,他仿佛也听到过这句话。
二人眼神在空气里一触即离,相互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灯光太亮了,亮得人无法藏起细微表情,就这么袒露出慌张、不安。
“Joy……”明意心软嘴硬。
“我叫张宴池。”张宴池直接摊牌。
他觉得自己幼稚极了,无论对方因为什么目的接近,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幸运,又何必执着于谁先坦白。
太过突然,明意被炸懵了,“我我、我、你,不是,就那个……”
“是我先撒谎的。”张宴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要是锅都往自己头上揽。
明意觉得自己要被看熟了,十分怀疑对方是换战术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个误会。”
张宴池觉得这阵子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注意力也集中起来,“解气了吗?没解气我们可以再去一次。”
“好了,可以了,求你别说了。”明意自认脸皮不薄,但被人追着示好,好似被八只猫咪蹭腿,说不上来是哪里舒服。
张宴池终于收了神通,二人并肩站着,再无话语,左边是门,右边也是门,好似逃课被罚站的难兄难弟。
两人直视前方,正好看见张都将桑典让到身前。
霍震鳞玩着烟斗,掀起层叠眼皮,似笑非笑地敷衍着。
“霍老,这是我妻弟桑典。”张都笑着介绍。
霍震鳞是场面人,也与张都有合作,便敷衍两句,“年轻啊。”
“霍老您好,早闻大名,今天能见到您倍感荣幸。”桑典平日人模狗样的,在大场面里显得格外小家子气。
霍震鳞含笑不语,转而问张都:“你儿子呢?”
只见张都与桑典的脸色同时垮下来,互相看一眼斟酌用词。
“哦,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晚点来。”张都说得模能两可。
昨天不欢而散,他再也没联系张都,连助理都不容许过问,自然不清楚张宴池到底来不来。
以他对儿子片面的了解,张宴池有病,偏执得病态,一旦触及他的敏感点,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都不会和他出现在同一场合。
“霍爷爷。”明意的声音闯进来。
认真说起来,这很不礼貌,直接插入别人的交际场合。
但是明意拉着的人,正式张宴池,这事突然有意思起来。
“哦,不找我家霍映淮玩了,改找张家小子了?”霍震鳞也是个瞧热闹不嫌事大的。
张都诧异,不知道儿子啥时候跟明家搞上关系了,愣住没说话。
桑典虚伪地笑着,“小池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早就来了,你眼神不太好呢。”明意在家众星捧月,说话从不绕圈子。
桑典那张破嘴,终于牢牢闭上了。
“霍爷爷好。”张宴池不卑不亢。
他外形条件实在太过优越,肩宽背直,身高腿长,头发梳上去,西装一丝不苟,眉目俊美,任谁都移不开眼睛。
如果硬要挑缺点,那就是脸色不太好,带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明意敏感,很容易察觉到他身体不适。
拉住他手时,对方竭尽全力,从手掌到手指都是僵硬的,即便如此,指尖也在不自觉轻颤。
更别说冰冷湿冷的掌心,长久冷水冲刷粗糙的皮肤。
明意没说什么,只是执意拉着手,他温暖的像一团火。
霍震鳞瞧着二人,突生感叹:霍映淮那小子是个棒槌,没福气啊!
但他不介意让明意小小开心一下,毕竟在小崽子身上,他看见了年轻的明享,时光凝结出回忆的光。
“张家小子,去年业绩不错啊,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听说了。单一品牌出口量翻了四倍,再这么下去,你爸要给你打工咯。”霍震鳞夸张地笑着。
他是个吝啬鬼,别说夸人了,说句好话都难。
这种场合下如此捧一个晚辈,是绝无仅有的。
身边商界精英们纷纷附和,有夸张都教子有方的,有夸张宴池年轻有为的,还有不长眼的,叫桑典努把力,以后多帮衬大外甥。
现场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唯有张都和桑典心里苦啊,脸上还得笑嘻嘻。
张宴池精神状况并不是很好,人多声杂,疲于应对,让他不由自主攥紧明意的手。
明意安慰似的,另一只手伸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那股不安的力量终于慢慢消散下去。
张都这时才反应过来,儿子与明意两只手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要是能与明家联姻,倒也不失是件美事。
“明意和宴池认识多久了?”张都笑着问。
明意刚想回答,张宴池突然撤开手,冷若冰霜地回复父亲道:“只是朋友,没认识多久。”
“张宴池!”张都不悦。
张宴池毫不避讳与他不和,向霍震鳞和明意告辞后,理都没理涨都、桑典,转身离去。
张都脸色铁青,好像被原地抽了几个嘴巴子。
桑典跟桑景一个路数,装得跟只纯良鹌鹑似的,低声安慰为张宴池开脱。
听在张都耳朵里,每一句都仿佛是张宴池对他的指责,指责他不配为人父!
张宴池短时间多次服用镇静类药物,幻觉、幻听好转,但注意力、表达能力,包括对躯体的控制力不从心,血压下降厉害,心动过速,已经很难支撑正常社交。
他几乎是在逃跑,特别是在明意面前,用尽力气藏匿丑态,快步走向休息室。
也许是思维已很难集中,也许是视觉分辨有误,他直接走进无人的楼梯间。
他身高腿长,明意在他面前像颗小豆芽,快步走起来很难追。
“张宴池!这里是楼梯间,你要去哪里?”明意终于追上去,一把揪住人。
张宴池冷汗淋漓,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你怎么了?”明意早就注意到他不对劲。
张宴池合上双眼,尽量维持脑子的运转,“没事。”
明意是个特别果断的人,伸手到他颈侧一量,因为肌肉紧绷而突出的血管,失速得乱跳。
“张宴池,你要去看医生,现在、马上。”
张宴池就着他拉拽的力道,反身很有技巧地将他困在墙上。
他像一朵汲满雨水,疲惫又伤心的乌云,高高地笼罩下来,“我不会有事的。”
明意聪明过人,察觉到他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你吃了什么药?”
“没有乱吃,医生开的。”张宴池没有隐瞒。
他想让明意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偏执得病态,翻过不可饶恕的错,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药物维持人形。
任何人,靠近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更希望就这样看着明意,远远的,看他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永远不要沾染上,他这种厄运。
明意手快,直接从他兜里掏出个小药瓶。
那是一瓶新药,还没来及撕掉标签。
“张宴池,你是吃了这玩意,然后开车来的?”明意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他又想起“穿越者”梦境里的那场车祸,新能源赛车燃起熊熊大火,黑烟滚滚,就那么安静地烧着。
明意心中有个声音,叫喊着:我想让他活着。
张宴池没有太大反应,“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明意提高声量,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来回撞击。
张宴池哑然,明意的愤怒让他不知所措,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麻木的神经末梢上,微微跳动。
“你……你别生气。”
明意长呼一口气,“你一直就这样忍着吗?”
不得不说张宴池的自制力是超穷的,这种情况还能参加宴会,还能谈笑风生?分不清是傻逼还是超人。
“明意,我是个疯子。”原本手掌撑抢,变成手臂,张宴池脱力地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说出最难以启齿的答案。
明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冰凉的,“我能治,我专治疯病。”
“你会后悔的。”张宴池摇头。
明意张开双臂,笑着邀请,“抱一下试试,你不想吗?”
楼梯间的灯很亮,亮得惨白。
张宴池鲜明光泽的瞳孔,像要吞噬般得望着他。
下一秒,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落下来,轻得好似露水沾湿花朵,慎重得好像小心翼翼藏匿春色。
张宴池对明意的所有记忆,在这一刻都鲜活得仿佛熟坠的果实,是再也回不去的欲壑难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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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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