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的会议已经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
秦朗看了眼众人颓丧的样子，又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终于两手相交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休息十五分钟再继续。”
听到这话，陈锐明立刻瘫倒在椅子上，大声嚷嚷：“可算是能动弹了，我这老腰坐的都快要断了。”
坐在陈锐明旁边的李安笑骂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吐槽：“臭小子，小小年纪就嚷嚷着老腰，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怎么办？赶紧起来陪你师傅我抽根烟去，活动活动，别在这耍宝了。”
陈锐明站起身，本能的一只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目光却正好撞上顾晴微微蹙起的眉头。只见他动作一顿，摸烟的手拐了个弯，假模假样的挠了挠头发，又空着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坐了回去：“哎呀，师傅，我不想动，就不去啦。”
李安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样子弄得一愣，瞪了他一眼：“嘿，你这臭小子刚才还在那嚷嚷，现在又懒得动弹了？讨打是不是。”说完他也懒得再搭理自己这个善变的徒弟，直接拿着烟盒走出会议室。
江林夕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弯了弯。然后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会议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户边透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玻璃窗上。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江林夕小姐，你好。我是叶明宇，晓晓的主治医师。昨天我们见过，希望没有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叶明宇医生？他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
微微惊讶后，江林夕快速的敲打手机直接询问：“你好，叶医生。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叶明宇那边回复得很快，好像一直等着回信一样：“是从医院前台来访登记表上找到的，很抱歉，我知道这样做很冒昧，本来是想等你主动联系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见面之后，我总是会想起你的样子，所以先一步联系你了。”
什、什么？叶医生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江林夕懵了一下，突然觉得手上的手机像个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顾晴拿着刚打开的饼干盒，来到她旁边，撒娇问道：“江江~吃不吃饼干？”
“好啊。”江林夕赶紧把手机揣回口袋，拿了一块饼干，咬了一口，感叹一声：“真好吃。”酥酥脆脆，还带着一丝的甜味。
陈锐明探头探脑的也凑了过来，毫不客气的从顾晴的饼干盒里也拿了一块：“饿死我了，快给我尝尝。”
“饿死鬼投胎啊，我让你吃了吗？”顾晴不太高兴的翻了个白眼。
“办案消耗大呀~”陈锐明一边往嘴里送饼干，一边嬉皮笑脸的接了一句，嘴里饼干的碎屑到处乱喷。
顾晴嫌弃的侧开身子躲避陈锐明的“攻击”，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胳膊，皱着眉头说道：“陈锐明！吃就吃了，能不能注意点吃相，到处都是饼干屑！”
看着眼前两人这样子，江林夕“噗嗤”笑出了声，刚才因为短信而产生的那点微妙不自在，在这熟悉的拌嘴声中一扫而空。这两人要是有一天听不到他们拌嘴，估计还真的会不习惯。
“笑什么呢？”秦朗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和牛奶走了过来，非常自然的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了江林夕。
江林夕也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自己最爱的牛奶，道了声谢：“谢谢秦队。”
在一旁的陈锐明不干了，夸张地“哇”了一声：“不公平，秦队。我的呢？”
“你看我有几只手？”秦朗瞥了他一眼：“你们的放桌上了，自己去拿。”
刚喝了一口牛奶，江林夕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叶明宇医生的短信，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是叶明宇医生的短信：“：（抱歉抱歉，之前漏打了几个字，是想起你和晓晓沟通的样子，晓晓和你沟通完看上去状态特别好。所以想问一下，你近期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单独来一趟医院看看晓晓吗？人少一点会让她放松放松。”
看到短信内容，江林夕为之前的胡思乱想感到了一丝的不好意思。
原来是为了晓晓，自己真是太敏感了，都在想什么呢。
江林夕想了一下自己的时间，低头快速回复：“当然可以，叶医生，不过我最近比较忙，只有今天下班之后有时间，大概六点左右，方便吗？”
叶明宇：“当然，晚上见：）”
发完短信，江林夕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其他人已经坐回到座位，只有秦朗还站在她身边。
“和谁发短信呢？这么专心。”秦朗不动声色的问道，他的声音不大，只有她能听到。
“是……”江林夕刚准备开口，话头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抽完烟的李安，带着一身烟味心满意足的他，坐回了会议室的椅子上，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秦队，江顾问你俩悄悄话说完没，继续开会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江林夕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她心里想着，等晚上从医院回来，如果有什么发现，再一起告诉秦队也不迟。
秦朗也是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的关心，他朝江林夕说了句：“走吧”，然后便转身走向会议室的白板位置。
坐在李安对面的顾晴没忍住，伸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小声对他抗议：“李叔，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干活干活。”李安哈哈一笑，打了个马虎眼，迅速转移话题。对于李安来说烟就是他的精神粮食，少抽点是甭想了。
顾晴无奈的叹了口气，得，看李安这反应，她知道自己这话肯定是白说了。
“行了，会议继续。”站在白板前的秦朗，用笔轻轻敲了敲白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李叔，你先开始吧。”
李安清了清嗓子：“现场和四周我踩过点了，基本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走访老住户的时候，听到了关键线索。”他顿了顿，看向众人：
“马晓晓，不是马家亲生的，她是因为马霖没有生育能力收养的孩子。没想到，案发前一段时间，赵婉和马霖竟然怀上了，马霖和其父马永良因为经济问题产生了将马晓晓送走的念头，赵婉坚决不同意，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之间的争吵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番话江林夕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地紧紧的攥住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心疼的想着：
马晓晓，竟然早在那个噩梦的夜晚前，她的美好世界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江林夕想起梦中，晓晓那么顺从听话的和陌生叔叔玩起了躲猫猫，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家庭的矛盾而产生的小心翼翼和讨好呢。
顾晴一脸无奈的说道：“我这边没有什么线索，现场勘察报告的细节和物证都很正常，唯一个奇怪的点是案发后，马家有被翻动的痕迹，但是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一样东西都没有少，也没有被破坏。”
秦朗点了点头，手指摸了摸下巴思考：一般这种犯罪模式的凶手，往往是有仪式化倾向的，他们会从犯罪现场拿去一样东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用来回味犯罪时的掌控感和快感，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需求。
但是这么凶手没有，马家什么都没有少，那么他拿走的战利品又是什么呢？
接着是陈锐明汇报，他一边强调自己有礼貌一边偷瞄秦朗：“我特别有礼貌的去找了姜志峰前辈，他们当时办案时，一直怀疑凶手有医学背景或者相关训练，还有件事是前辈个人怀疑……”
秦朗看陈锐明吞吞吐吐的，皱了皱眉头，催促起来：“怀疑什么？”
“姜前辈怀疑凶手是故意留下马晓晓的。”陈锐明说道。
“什么？！”顾晴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又问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姜前辈也只是说感觉，所以没有被记在卷宗里。”陈锐明耸了耸肩，摇头回答。
故意留下马晓晓？什么意思？
这句话在江林夕的脑子里疯狂的回响着，犯罪心理学学习的还比较浅显的她，不太明白这背后的深意，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还是像细小的藤蔓一样悄悄缠缠上她的心头。
本来没怎么吃东西的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看向秦朗，像是寻求一个解释。
秦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其他人可能只是感到震惊和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对犯罪心理学了如指掌的他，结合刚才关于“战利品”的推论，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在马家什么东西都没有少的情况下，这个凶手留下的纪念品会是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白板上的三个字，那个被红圈紧紧框住的名字。
马晓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