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学校放了几天假,苏玩是偷偷跑回家的,也是那一晚,她打了急救电话把大吵大闹伤到自己的母亲送进了医院。
母亲的异常直到那个时候才被人发现,苏玩茫然地听完医生的解释,她在医院门廊坐了一整个晚上。
意料之内第一年高考失败,姑姑那时候在她身边的时间最多,以她的成绩自然是上不了什么好学校,最后家里给的指示是,去报隔壁省的警校,因为特殊的身份,足够考上了,将来工作也能安排。
苏玩听完他们的决定之后,以学校不在省内为理由拒绝,跟爷爷和姑姑大吵一架,自己跑去找了复读的学校。
但不幸的是,那个当初跟她打架的女生也来了同一所复读学校,本来那儿没有人知道苏玩的事情,这情况因为那个女生的到来改变了,尤其是妈妈精神失常的事。
公里说,至今他们一家人也不知道苏玩那个时候在学校经历了什么,但苏定晴在苏玩身上发现过莫名其妙的伤痕,但苏玩总说没事。
苏玩每个月会到苏定晴家一趟,也是那个时候和公里熟悉起来的。
苏玩不说,也不打算说,苏定晴下一次去学校,是老师打电话说苏玩被打了的时候。
苏定晴从来没见过苏玩哭,除了葬礼上,也只见过一次。所以当她到了学校,看到苏玩被围在几个老师中间哭哭啼啼的时候,她都觉得十分疑惑。
打苏玩的那个学生苏定晴见过,就在半年前,还是苏玩打了她。那个学生当时一再说是苏玩先招惹她的,但只有苏玩身上有伤痕,监控只拍到了那个学生动手。而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学生每天对苏玩的言语嘲讽和肢体挑衅都不少。
那件事其实平息得很快,甚至没做什么处理。苏定晴把苏玩接回家两天,再送回学校,结果当晚苏玩就要跳楼,还报了警,因为白天那个学生把苏玩的书包从三楼扔了下去,苏玩一时想不开。
是从那一天开始,整个学校的议论风向才变成了,一个被欺负的烈士的女儿差点要跳楼。苏定晴到学校折腾了两天,跟谁都吵架,他们的争吵被学校里很多人都见到了,这样的氛围下,另一个学生最后转了学。
那个学生转学之后,苏定晴看着正常吃饭的苏玩问出了一个问题。
跳楼,故意的吗。
苏玩抬头看苏定晴,神色如常,说“我不想死”然后抱着书包去上学了。
她不想死,那跳楼就是做给人看的,甚至之前的哭哭啼啼和主动挑衅,都是为了给自己赚取道德资本。
公里小声说完这件事,撇撇嘴道:“其实我妈也是猜的,但我姐没否认。”
梁浮抱着被子皱眉:“你妈事后也没说什么?”
“我妈甚至觉得,这才是我们家的人,”公里打了个寒颤摇摇头,“不过也是这些事,我妈一直挺高估我姐的,觉得我姐什么事儿都能自己扛过来。有时候觉得,她高估过分了。诶,你睡不睡啊。”
公里拽过被子看他在发呆,用脚踹了踹他:“你想什么呢?”
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苏玩经历过的痛苦。
“在想你姐怎么那么……”
倒霉。
梁浮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公里哼哼:“我姐很吓人的,你最好别伤害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你。”
看公里占据了大半个床之后梁浮翻身睡到侧边,他睡觉很规矩,公里拉着被子都惊讶怎么有睡姿那么直挺挺的人。
“为你好,别乱来,我梦里真的打人。”梁浮警告。
“你跟别人睡觉都打人吗?”
“嗯,”他想了想,“你姐除外。”
“我未成年你别让我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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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玩和梁浮是一前一后出门的,公里想跟,被梁浮摁在座位上,让他在家等着,待会儿有人会来家里。
如果不出意外,苏玩应该会在本科毕业之后接着深造,但她回来的时候,算了算经济状况就决定了先工作。不过当初因为想着深造,经常跟着学校里一些教授帮忙,直到现在也还有联系。
她接了当初一个熟识的教授的对公项目,是当地的监狱出资,做的是监狱犯人的心理状态改善方向的研究。今天她去找教授,得去联系合作的各方确定安排。
离开教授办公室的时候,她一开门就撞上了门后一个男生,她赶紧道歉,对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小麦色的皮肤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城市不算普遍,他说着“没关系”,口音有些奇怪,笑得露出酒窝。
“这是也要参与项目的小林,刚好你们俩认识一下,这是苏玩。小林是在国外上大学,现在在休假,他亲戚跟我认识,过来帮我的忙。”耿教授适时开口。
“林承谦。”小林跟苏玩握手。
承谦……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苏玩反应了半刻,不过想想,似乎也算是常见的组合。
这个少年才19岁,耿教授临时出去接电话,就剩下他们他们两个坐着喝茶,随意地聊着天。
苏玩有些拿不准她对林承谦的第一印象,既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有股锋利感,又莫名很亲切。
“你怎么想着要跟着做这个项目啊?”苏玩问道,毕竟如果这个少年跟耿教授素有来往,其实有很多更简单的项目可以做。
“因为我有亲戚,在监狱里自杀了,”少年看苏玩有些错愕,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谈起,只是我对这种事会格外关注。”
苏玩点点头,她看了看时间就起身:“教授回来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承谦敛起眼底些微的失落,见她落了伞,就捡起来追她到门前。
“小苏姐姐,你的伞。”
脱口而出后,苏玩看向林承谦陡变的脸色。
这称呼,这孩子还挺自来熟……
苏玩走后,林承谦看向突然响铃的手机,冷了脸接起来。
“最近有出什么问题吗?”
他看向刚关紧的门:“没有。白天别给我打电话。”
市里的孤儿院坐落在老城区纵横交错的布局里,进来之后什么导航软件都会失效,除了周围老城区的大学生对街巷里各种小路如数家珍,毕竟这里头也藏着不少美食,也就很少有年轻人能熟练走进这里。
梁浮坐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或多或少有些身体残疾的孤儿在院子里玩闹,吵得人头疼,他却只是看着已经四十多年的那棵大树。
看到一个小孩被撞倒后坐地大哭,看护的老师急急忙忙来将他扶起,刺耳的尖叫却让梁浮浅浅笑起来。
“找到了,”温柔的女声传来,满是华发的女人走了进来,捧着一个半米高宽的盒子放到桌上推给梁浮,“你的东西。”
“谢谢梁妈妈。”他笑了笑,抱起面前的盒子,盒子是蓝色的硬卡纸粘贴起来的,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做的,上面还有他以前用蜡笔画的画。
除开他自己做的小玩具,他轻而易举找到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你这几年都去做什么了?”女人问道。
梁老师在这个孤儿院工作了一辈子,五年前已经退休了,是主动留下来帮忙的。她拿出一张银行卡:“呐,你这些年的工资。不过说好啊,是你让我看着买的,你走之后第三年我听人说房价要涨,就付了钱,拿你的钱还了这些年的贷款,不过现在房子在我名下,你什么时候跟我去过户?”
“你住呗,我……”梁浮聊起这些事有些头疼,不禁笑了出来,然后自然而然变成了混不吝的样子,和他少年时跟梁老师作对的样子倒是很像。
“我前两天才被人说,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什么该有的都没有,这下好了,变出一个房子了。”他笑。
梁老师摇了摇头,习惯他从来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问道:“你找这些干嘛?”
“烧了。”他拿着手里的信封淡淡说。
走到室外,他正要拿出打火机,背后的脚步声让他猛地转过身。
“果然,你会到这儿来。”身后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人,举着遮阳伞,看向他的目光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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