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屋出来后，今天的游玩算是告一段落。

宁未知提前做好了攻略，带宁思醒去了这座城市临江的那条美食街。

一个接一个摊位挤在一起，中间过道上是沐着晚风，享受美食的行人。灯光照在各色食物上，让它们的色彩更加饱满艳丽，令人垂涎欲滴。

或许这只是世间微不足道的一条小集市，却足以让没有见过世面的宁思醒大开眼界。

她一只手中拿着一杯鲜榨的百香果汁，另一只还端着一碗臭豆腐。时不时吸一口果汁，再艰难地往嘴里塞一小口臭豆腐。

“你不吃吗？”

宁未知的脸上虽然在笑，但明显有一丝忍耐的神色。

“我不吃这个。”

宁思醒又猛吸了一大口果汁，笑眯眯的：“可是真的很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宁未知无声地笑着，揉了把她的脑袋。

“还想吃什么？”

宁思醒看每一样都觉得新奇，每一样都想尝试一下，可惜她的胃只有那么大，如果买太多，就会浪费。

所以只能尽量选份量小的，这样就可以稍微多吃几种。

吃完烤串，嘴有点干，又买了一份冰粉，宁未知终于拦住她。

“不能再吃了，吃太杂，胃会不舒服。”

宁思醒端着冰粉，不情不愿地点头。

的确吃得有点多，她现在胃里好胀。

结束了美食街之行，宁未知又拉着她去江边散步消食。

这个时间的风已经染上了几分凉意，柔柔地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你不饿吗？”宁思醒有点担心。刚才只有她在吃，偶尔投喂他一口，其余时间，宁未知只是看着她吃吃喝喝。

“我回去有东西吃。”

宁思醒眼睛一亮：“你带了零食过来？”

路灯下，宁未知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零食。不过的确是美食，世间独一份，我的最爱。”

虽然和宁未知纠缠多年，但她其实并不了解宁未知。最开始是因为他有意隐藏自己，后来是因为，她已经没有机会。

宁未知最喜欢吃的东西？

会是什么？

回到酒店，宁思醒还在惦记这件事。

宁未知催她洗漱，她还有点不乐意。

“不是还要吃东西吗？等吃完了，我再刷牙。”散了那么长时间的步，她的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胀了，感觉又可以继续吃一点。

宁未知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无视她的不满，直接将人抱进浴室。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宁未知问，说话间手已经绕到她的背后，开始往下拉拉链。

宁思醒猫着腰躲开：“我自己来吧。”

已经三个多月，穿上衣服不显眼，其实她的腰要比以前圆润了一些。

等到两人都洗完澡，靠坐在床头，宁思醒终于按捺不住。

“好吃的呢？”

宁未知关掉房间的灯，在黑暗中将她压到身下。

“在这里。”

－－

这是他们离开东浦后的第一次。

之前的亲吻，足以让她顺利容纳他的入侵，可是宁未知却依然很小心，足够的耐心。

慢动作延长了接触时间，黑暗让触感更敏锐。

宁思醒模糊的有了一种错觉，以为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

真正的第一次充斥着混乱，茫然，疼痛，最后留在宁思醒记忆中的，是浓重的酒味，窄窗外被光污梁的夜空，以及死一般的沉默。

如果不是床单上的污渍和身体的疼痛，宁思醒甚至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场梦。

“如果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尽力克制之下，宁未知终于忍不住稍微放纵自己。

“宁思醒……我爱你……”他微喘着，在她耳边呢喃着未曾有过的情话，“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只爱宁思醒……”

宁思醒泪流满面。

她看到小女孩抱着洋娃娃在笑：“妈妈好棒，爸爸越爱你，就会记得我更久一点。”

可是下一刻，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脸冷漠的宁思醒。

“你忘了他有未婚妻，有孩子，你是打算做第三者吗？”

宁思醒在心里否认：“我不是。我先和他在一起的，我先怀孕的。”

冷漠宁思醒冷笑：“你以前是不是，以前你是身不由己，可是现在，你自愿和他谈恋爱起，你就是不要脸的第三者，你的孩子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们母女一辈子只配活在阴影中，就跟你和你妈妈一样。”

“不是的。”宁思醒极力辩解，“他不是宁未知，他是阮培风。”

“阮培风就是宁未知，就好像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宁思醒就是丁绮念。他有未婚妻，他们上过床，有了孩子。刚才那样的情话，说不定他在床上时，也和另一个女人说过。”

宁思醒呆滞住，轻声道：“可是，我只是想有人爱我……我只是想在死前，感受一下被人爱是什么样子，也有错吗？”

冷漠的宁思醒沉默片刻，叹息：“别傻了。这个不是爱。最好的情况，只是他无聊时的游戏，说不定，这是另一个圈套。你吃过的亏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她又说：“宁思醒，你真的想在临死前，选择清醒的沉沦？”

－－

白天再喧闹的城市，到了此刻也终于陷入沉睡中。

宁思醒悄悄掀被起床，掀开窗帘一角，缩在临窗的榻榻米上，歪着头看外面的夜色。

这个城市的夜是青白色的，有点暗，有点冷。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没在膝盖处的布料里。

她上辈子肯定是罪大恶极的人，这辈子才要受苦来赎罪。

“宁思醒。”

宁思醒的身体微微一震，宁未知已经在她身边坐下。

“睡不着吗？”夜色给他的声音凭添了几分温柔，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手心的热意迅速带着她脸上的冰凉，“为什么哭？”

宁思醒没有动，没有躲开他的手，没有掩饰自己在哭的事实。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忧到别人一般。

“刚才我想，我可以把这一次，当成我和阮培风的第一次，我想尝试一下恋爱是什么感觉，想知道被爱有多幸福……可是我做不到。宁未知，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不可能成为两个人，对吧？”

宁未知沉默。

宁思醒疲惫的闭上眼睛。

“你带我来这里玩，知道我怀了孕，还带我去鬼屋，是因为以前我写过这样的桥段，对吗？女主明明怕的要死，却一次次让男主陪着她进鬼屋，她只是想试探，男主会不会在她害怕的时候忍不住出手保护她。她试探出来了，男主爱她。你其实已经看出来，那篇文里，写的是你跟我，对吧？所以你才说，我痴心妄想，只会做白日梦，你还说，爱永远不可能战胜恨，会相信这句话的人，一定很蠢。”

宁未知的手指停在她的眼角，轻轻地抹掉上面的泪。

宁思醒的嘴角微微上翘：“我现在知道，我以前的确很蠢。”

自宁未知揭露真相后，她从来没有和他真正聊过天。

他不给机会，她也不想曝光自己的内心。

而现在，这样宁静的夜，短暂的梦幻般的“两情相悦”过后，好像特别适合谈心。

“宁未知，你见过我爸爸妈妈吗？我是说，出事后。他们有说，为什么要做坏人吗？”

宁未知收回手。

“见过，有说。”

“是为了钱吗？”

“不是。是为了名，或者说，为了名利双收。”

宁思醒微愕，不由苦笑：“好贪心啊他们。”

有相爱的人，有了女儿，也有可以养活一家人的工作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贪图更多？

“那，我爸爸他，有爱过你小姨吗？”

这个问题，她其实没期望有答案，结果宁未知竟然开了口。

“他说，人的感情很复杂。我小姨对她很好，还为他生了个女儿，他不可能一点不动心。”

宁思醒的眼泪又悄悄涌了出来。

“……他背叛了妈妈。”

“也不算。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还是会回到你们母女身边。因为他说，我小姨和央央什么都有，而你和你妈妈只有他……他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恶人。他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总是看起来有点忧郁，却又特别深情，所以我小姨才会着了魔一般爱他。你很像他，特别是眼睛。”

宁思醒其实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

最后的记忆是在她生日那天，他紧紧捂住他法律上妻子的嘴，结束了她的生命。

漫长的沉默后，宁未知打破了宁静。

“宁思醒，为什么你不问我，有没有爱过你？”

宁思醒将脸埋到膝盖间。

不想问，不敢问，不必问。

所以，不问。

“人的感情很复杂，我认同你爸爸这句话。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其实你很无辜。第一次那晚，其实我没走，就在客厅里，门没关，我看到你就像现在这样，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偷偷地哭。当时我在想……”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鼻音。

“当时我想，宁未知，你真是一个人渣。你毁了她的清白，毁了她的爱情，还毁了她整个人生。她其实什么都没做过，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宁思醒的肩微微地颤抖起来，拼命压抑着，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可是，我又想，我小姨又做错了什么呢？我没有妈妈，是小姨带大了我，我爷爷……或者说外公，是非常严厉的人，他讨厌我爸爸那么快再娶，连带着讨厌我，是小姨一直护着我，让他们慢慢改观。小姨那么爱那个男人，全心全意爱他，让他成名成家，还克服对生育的恐惧，给他生了个女儿，他不但不感激，还要了她的命。我可怜你，谁可怜我小姨？”

他伸出手，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搂进怀中。

“宁思醒，你再坚持一下。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以后……会碰到真正爱你的人……肯定会很幸福。”

宁思醒揪着他的睡衣，放声痛哭。

不会有以后了。

她永远都不会有幸福，永远不可能有以后。

就连现在，她都没有力气再陪他做这个“恋爱游戏”。

“宁未知……你……你送我……回去吧。”

沉默良久，宁未知亲了下她的发顶。

“好。”

幸福如一场大梦，而从来好梦易醒。

再往后，无论愿不愿意，他们都只能选择面对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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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