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别墅亮起了灯光。
司机小陈的父亲是庄园的陈管家,他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眼角的皱纹不会显得老态,只让人觉得温和慈善。
陈管家嘱咐佣人煮好醒酒汤,又将大厅的灯光亮度调节成柔和护眼模式,地暖保持最适合的供暖温度,一切收拾妥当后,便让其他人回屋睡觉了,大厅渐渐安静起来。
车子的灯光像利箭射穿别墅的黑夜,陈管家胳膊搭了一件大衣,从门口走到车门前。
在小陈的帮助下,将醉酒的蒋维则扶下车,披上保暖大衣,好音从另一道车门下来,跟在三人后面,她一手揉着单薄的肩膀,又酸又麻,这才四十分钟左右,想起蒋维则睡觉时,喜欢逼她把脑袋枕在他胳膊上,一枕就是一个晚上,难道不会感觉酸麻。
好音想的出神,没注意脚下一层层的台阶,膝盖着地,绊倒在冷硬的石面上,疼痛地低嘶一声。
小陈赶忙转身去扶起她,“怀小姐,你没事吧?”
她膝盖破了一层皮,渗出细密的小血珠,想着等会自己涂点红药水,放下长袍挡住受伤的地方,摇头说:“没事,没事,先送蒋先生回房吧,谢谢。”
等把蒋维则送回卧室,陈管家又端上醒酒汤,好音接过来,“我来喂,陈叔,你去睡觉吧。”
“晚安,怀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叫我。”陈管家说完,放轻步伐下楼。
卧室宽阔,锦云橘黄墙壁,半圆形阳台,奢华大床对面,还有一扇落地窗,挂着样式古典的山绿锦缎窗帘,除了洗漱间,所有角落都铺上了浅金色菱形地毯。
夜色包围之下,仿佛一座华丽无比的漆金雀笼。
好音送走陈管家,手端着醒酒汤,回过身去看躺在床上的男人。
对上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一双捉摸不透的长眸,比窗外的夜色更加幽深晦暗。
好音心脏猛地一跳,手中的瓷碗差点扔了出去,受惊的眼睛微微瞪着,“你,你醒了?”
床上的男人缓慢眨了眨眼,然后混着醉意手背散漫地放在额头,声线慵懒低哑,“水,帮我倒一杯,谢谢。”
好音端着醒酒汤走到床前,如同忠臣劝谏昏君似的谨慎语气,小心道:“喝这个吧。”
蒋维则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双腿一屈一伸,从下而上撇她一眼,见她站在床前,尽忠职守扮演一张放碗的桌子,不由得眉头皱起。
语气冷然问:“不是要喝这个吗?”
他不伸手来拿,好音只好坐到床沿,朝他俯身,把碗举到他脸前,“给,温度刚刚好。”
蒋维则眼睛似怒似笑横看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醒酒汤,一口喝下,喉咙中的干痛缓和许多,“我要洗个澡。”
酒气缠身,衣领处还有粗粝的烟草味,这个样子睡觉,好音忍受不了,蒋维则更忍受不了。
“哦。”好音把碗先放到桌子上,转身去衣帽间,找蒋维则洗澡后要换的衣物。
拿起一套男士睡衣,翻开男士内裤的柜子,脸噌地红了起来,琳琅满目,其实颜色都差不多,但给好音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她伸手飞快地拽出一件离她最近的男士内裤。
浴室与洗漱分成两间隔间,好音出来后,浴室里已经响起哗啦啦水声。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浴室门口,敲敲门,问:“放在门口可以吗?”
水声冲荡着,飞流倾泻,唯独没听到男人的回应。
好音又敲了几下,里面依旧没传来男人的回答,担心他醉酒后意识不清,在里面晕了过去,好音扭动门把手,推开门。
隔绝视线的推拉门移开后,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直直映入好音的瞳孔。
成熟男性的身躯,强健修长,薄肌弧度流畅优美,性感危险。好音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块数分明,充满力量的腰身,以及下方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丛林地带。
瞬时脚底石化,一寸一寸向上蔓延,完全失去行动的知觉。
男人只是轻描淡写撇她一眼,侧过身子,角度反而更加凶猛,他阖上眼,任由水流从头顶冲刷滚落,双手不紧不慢搓洗茂密的短发。
水流声哗啦啦在耳边流淌,仿佛湍急瀑布在好音身体中冲荡,她呆吓片刻,迅速拉过遮挡门,只漏出一条窄缝,心尖颤抖的余震,蔓延到口齿,吞吐道:“对,对不起,我以为你,你晕倒了,衣服,衣服放在,门口……”
男人淡淡地“嗯”了声。
好音如蒙大赦,脚步仓惶,踉跄跑出洗浴室。
在床上时,她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身体,只是,她从来不敢看得这么完整,这么直观。
好音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心头燥热得不行,在房间游魂似的走来走去,仿佛要将体内沸腾的热气全部散发出去。
不行不行,她得看一些能够回归正常思想的东西,拿起桌上的iPad,坐到床尾凳,看起油画艺术欣赏的纪录片。
高清画面中,面容纯净光辉的圣母坐在宽椅中,膝盖上正抱着一位天真可爱的小婴儿,画风细腻,色彩温柔,传达出洗涤心灵的天伦之乐。
慢慢地,好音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沉浸在拉斐尔的油画作品中,但耳朵一直仔细听着浴室那边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水流声停止,她放下iPad,等了两分钟,想着蒋维则应该穿完衣服后,才快步走了过去。
“需要……”好音僵在浴室门口,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倒不出来,眼睛盯着还是什么也没穿,就坦然走出来的男人,
他抽出一条毛巾,随意擦着头发,漠然掠过她惊讶的脸庞,嗓音困懒,“需要什么?”
好音声音如蚊哼,“需要……吹头发……吗?”
蒋维则眼眸低垂,将擦过头发的毛巾扔到镜子前的大理石上,大步逼近试图原地炼成缩骨功的好音,然后擦身而过,走了出去。
好音愣住,转头跟随他的背影,看他坐到床尾凳,不冷不淡回望她一眼。
好音飞快分析此时的沉默,回望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说不让吹,就是可以吹。
她心底小小惊叹一下,觉得这道题不算太难,跟之前那一道似乎有相同之处。
从梳妆室拿出吹风机,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走到蒋维则身侧,稍稍垂下脑袋,轻声提醒,“那个,我要吹头发了。”
视野尽量停在男人的头发上,不去看其它不该看的地方。
蒋维则似乎要睡着了,胳膊顶在膝头,手掌托着下巴,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好音纤细漂亮的手指,万分轻柔地梳理他的黑发,一手拿着吹风机上下摆动,安静的房间中,只剩吹风机低弱的运作声。
他感觉到她手指在头顶温柔抚摸,她身上散发着清新美好的气味,让人情不自禁想到雨后沾着露珠的绿叶,以及早春吹来的风,缠着温柔与清冷。
风停了。
好音摸着男人干燥的头发,关了吹风机。
蒋维则睁开眼,视线下斜,看见她左膝盖又红又紫,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异常显眼,他眉头立即压了下去,困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就是她说得没事?
“给我吧,你去床上坐着。”他拿过好音手中的吹风机,好音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乖乖照做。
见他把吹风机放好,套了一件睡衣,然后离开卧室,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家用医药箱,心有所觉,低头去看自己膝盖的磕伤,小声道:“其实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她越这样说,只会惹得蒋维则更加不快。
冷着脸用棉签蘸水,清除好音膝盖上残留的碎石粒,他没干过这样细致的活,即使觉得自己山上的动作已经轻柔到极限,仍惹得好音细声嘶气。
上完药水,蒋维则问:“怕疼?”
好音盯着涂了药水的膝盖,药水浸入伤口,牵出火辣辣的痛楚,她长睫颤抖几下,灯光下,像是跌落的蝴蝶,楚楚可怜,轻声说:“还行,有一点。”
这个样子,令蒋维则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与他合二为一才好,竭力压下翻腾汹涌的**,又深深痛恨自己色令智昏的蠢样,面色沉如夜色,寒声道:“睡觉吧。”
“哦。”
灯光熄灭,只剩阳台那边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月光如水漫了进来,铺上一地寒霜。
寂静的黑暗中,好音平躺在床的一侧,侧耳听着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睡着了吗?
喝了这么多酒,肯定睡得很快。
今晚的蒋维则让她感觉很陌生。
以前的他阴晴不定,无缘无故发脾气,而且在床上又凶又贪婪。
现在的他似乎冷淡下来,变得理智疏离,就像第一次宴会上看到的那样,那么多美丽佳人环绕在他身侧,他明明绅士友好地微笑着,但就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难道一定要离婚吗,她绝望地想,不去为怀家考虑,想想蒋维则的处境,整日面对一个不爱的人,一定很煎熬痛苦吧,她们怀家欠蒋维则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该这样卑鄙自私。
束手无策,辗转反侧。
“睡不着?”背对她的男人,在深沉黑暗中,忽然开口询问,嗓音冷倦。
好音顿时安静下来,保持一个姿势不再乱动,闭上眼睛,小声说:“马上就睡。”
蒋维则讥诮一笑,“因为我在这里?”他又似自嘲地挑唇,在黑夜中坐起身,“我去客房睡,你好好休息。”
好音急忙拉住他的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睡不着。”
“为什么?”他扭过头,狭长眸子失去情绪般注视着她。
好音紧紧攥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他的掌心,眸子仿佛洒了粼粼月光,湿漉漉盯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可以不离婚。”
月光被一片乌云挡住,黑暗来得刚刚好,隐去蒋维则忍得快要吃人的眼神,喉结微微耸动,他声线低沉,问:“你爱我吗?”
你说爱我,你就拥有我。
枕边人忽然哑然无声,良久良久,月光重新潜入卧室一方,她痴茫无措的表情,就这样一下子刺痛他的心脏。
“我……”她蠕动双唇,有话要说。
蒋维则极其冷峻道:“你知道骗我的下场。”
好音陡得打了个寒颤,改口道:“我……会爱你。”
巨大的失望和难堪让蒋维则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酷表情,他冷笑一声,翻身下床,“我去客房睡,别来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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