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川这种吊儿郎当的笑容倒是缓解了他几分压力,毕竟自己身无分文,吃喝都要靠别人,如果再把别人房子搞坏了,大概要以死谢罪。
知白咬破另一只手指尖,在对方不满的一声“嘶”中,对着鸣冤阵的阵点滴了几滴血。那抹猩红瞬间融在流转的灵力中,金色与红色交织在一起,无端生出股邪气。
知白慢慢呼出一口气,指尖不自觉发力,用力攥着霍行川手腕在空中缓慢画下一个图案。
地图上的鸣冤阵突然剧烈振动起来,连带着桌子跟着一起摇晃,知白指尖泛白,死死握着霍行川手腕,在巨荡的风中维持着姿势。紧接着地图上鸣冤阵的阵点接连爆破,知白刚滴上去的血带着灵力炸成一朵朵血花在地图上方剧烈燃烧起来。灼热感席卷而来,霍行川的手指下意识缩了一下,下一秒又被知白死死抓住,翻涌的旋风中,知白语气沉稳:“马上了!”
火舌即将舔食到手掌,霍行川有种即将被这股热浪吞噬的感觉,知白突然停手了,而后鸣冤阵又一次爆炸了。
巨大的暴风让霍行川和知白两人齐齐向后翻滚出去,霍行川把知白整个人揽在身下,后背猛地撞到身后墙上。
“结束了吗?”霍行川着问。
“嗯。”
知白在狂风中努力睁开眼睛,攥着霍行川的手飞速结阵,灵力碰撞发出巨大爆鸣,整个地面跟着震了震。霍行川挡下飞过来的桌子碎片,室内终于回归安静。
桌子早已经炸成碎片,连带着沙发也烧毁了一半,地板上更是不成样子。两人坐在墙边看着面前的残骸,知白头顶幽幽飘来一句:“幸亏有结界啊……”
霍行川抬头见到那张“罪魁祸首”——地图正慢慢飘到地上,他看了一眼知白:“地图怎么就毫发无损。”
知白扇了扇眼前的灰走了过去,把地图捡了起来:“也没有毫发无损。”接着举到霍行川眼前,指着鸣冤阵西北角,霍行川发现地图那里竟然破了一个洞。
不止那里,之前的阵眼也都破了洞。
“那就是最后一个阵眼?”
知白把地图卷起来:“大概率。”
“根据时间推算,最后一个场献祭是后天。我和你一起去。”霍行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知白皱着眉面色沉重:“必须破坏鸣冤阵,我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霍行川按了按知白被爆风吹翘的头发:“巧了,我也有种不好的感觉。非得抓到这孙子,拿了奖金把客厅收拾一遍。”
话音刚落霍行川手机响了起来,是唐副局。
霍行川眼皮跳了一下。
完了。
他接起电话,下一秒把伸长胳膊,但是把手机拿远也没阻止贯耳的咆哮:“霍行川你在家里研究炸弹呢?不是让你在医院休息一下么,回家又瞎搞什么,你家结界剧烈震动得监察司的人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了!”
知白耳朵一动,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心虚地扫视了一下屋子,作为罪魁祸首决定坐在地上当只弱小无助的缩头鹌鹑。
霍行川揉揉眉心:“设个阵查案子。”
“纪律准则是不是都忘了?提前打报告这个事还要说多少遍?霍行川你怎么总是……”
“唐副局。”霍行川怀疑电话那头要直接给他开个精神会议,干脆直接打断,“我知道了 。明天我写个反思行了吧。”
“你小子少来敷衍我,年底给局里冲违纪业绩是不是,我发现你……”
正巧门铃响了,霍行川往门口走:“不说了啊,外卖来了,先吃饭了。”
“大男人天天吃什么外卖,做顿饭能累死你是不是。”
霍行川后悔接这个电话,火速说了句“挂了”在对面喋喋不休中熄了手机。
走到玄关,把饭接了回来,冲着坐地上的知白说:“去书房吃吧。”
知白见这人没有怪罪的意思,蹑手蹑脚跟了上去:“他的声音好熟悉。”
“唐钧之,唐副局,你今天见过他。”
知白脑海里有了点印象:“哦。”
霍行川对房子没什么要求,装修是开发商直接做好的。书房是非常传统的布局,黑胡桃木书架占了两面墙,中间一张开阔的桌子,上面对着乱七八糟的书籍笔记,几乎没什么空余地方。
霍行川把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推到旁边,腾出半边地方,开始摆餐盒。
知白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书架的上的书,确认是真书后,从心底里传来一丝震惊。
他又看向霍行川,这人身量很高,眉眼鼻梁高挺,不知道是不是刚这行久了,脸上肌肉总像是绷着,天然带几分冷气,宽肩窄腰长腿,练得恰到好处的肌肉把居家服支撑得利落有型,仿佛随时能拉出去拍时尚杂志。
挽上去的衣袖下,露出的小臂线条分明,手腕处带着块蓝底银边手表,不小心溅上的汤汁被他顺手拿纸一抹,把几样菜摆好后,霍行川才看到知白站在书架旁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呢,过来吃饭。”
“这么多书啊。”知白状似感慨道。
“小时候为了快点考级,没少看古籍,换房子的时候直接搬来了,查资料也方便。”
知白整个人一震,把霍行川上下扫了一边,不敢相信,他居然看书!
霍行川放下筷子:“你这什么眼神啊?”
“我觉得人还是不可貌相。”
霍行川听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了,“你眼里我什么样啊?”
“悍匪……”
霍行川面无表情:“明天反思你替我写。”
知白小声嘟囔:“果然是悍匪。”
反思到底是霍行川自己写的,原因没有别的,知白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在纸上磨蹭了半天,没落下一笔,霍行川嫌磨叽,把人赶走了。自己做桌子前三下五除二抄了一篇,而知白从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在对面研究起来。
洋洋洒洒抄了两千来字,一抬头,知白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
霍行川悄悄看了眼封皮《阵法图析》。
也是,这文化水平估计也就能看懂图了。
“要不我给你联系修仙所去上学吧。”
知白放下书:“那是什么。”
“修仙学校。一边学法术提升灵力,一边学文化课读书识字,多好。”霍行川欣慰一笑,“这年头,还是得念书啊。”
……
知白很想告诉他,这书里的阵法图好些是当年自己研究的。
真是吃了没跟着时代一起前进的亏。
知白没搭茬,但心里跟着琢磨了一下学习新时代功课的事,一偏头看到了被霍行川端正放在书桌一角一本古籍。
“这是什么?”知白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
“你知道知白么?”霍行川问。
碰到书的手猛然一顿,听霍行川没什么反应地继续说道:“他的一本古籍,不过是**了。”
知白稳了稳身形,若无其事问道:“为什么是**?”
“知白杀了凤君被天道处死,成了千古罪人,他的书都成了**。你不知道么?”
知白摩挲了几下手里的书,霍行川的声音好像被放大无数被,一字一字朝自己砸过来,半响他轻轻说:“我不记得了。”
指尖在书页上迟疑了半天,最终也没有翻开,知白把书放下,打了个哈欠:“困了,先去睡了。”
知白躺在床上,和头顶的封禁咒四目相对。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只剩下风还在呜咽地吹,拍在玻璃上渐渐变成模糊不清的背景音。
“知白杀了凤君被天道处死,成了千古罪人。”
“知白仙人堕魔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众仙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混合着恐惧和愤恨像是要把知白吞没了,在滔天声浪中,持剑的手有一瞬不为察觉的恍惚,知白听到凤君气息微弱,他说“不要”。
他从未见凤君如此痛苦过。
知白喉头滚过一股苦涩的叹息:我就是千古罪人啊。
霍行川早上走之前给知白订好了饭,在书架前站了一会,揣了本书把反思夹在里面,开车往特案局去了。
把地图拍给夜明,让她和乔简两人先过去布个阵捕捉下鬼气。自己拿着反思去了唐副局办公室。
唐副局见贯了霍行川这貌似忠良的样子,把保温杯放在一旁,扫了扫写得密密麻麻的反思:“霍行川你这个人啊,以后还是得注意方式方法,监察司那群人想着法地挑你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他们横眉竖眼说一顿你心里舒服是不是?”
霍行川低头不语。
“昨天研究什么阵法了?非得在家里搞?”
“鸣冤阵的。找了最后一个阵点,让夜明和乔简过去了,明天我就过去守着去。”
唐副局点了点头:“这案子不简单,务必要顺利结案。你身体怎么样了,昨天那么早出院干什么?”
霍行川摸了摸伤口:“吃点丹药就好了,灵力修复了一晚上,已经没事了。”
“行了,也没打算怎么说你,写个反思做个样子我也好应付过去。”唐副局摆了摆手,“忙去吧。”
霍行川这人坐不住,有案子第一时间就带人过去,降妖除魔也是率先上阵,分析案子大多时候都是坐大办公室和其他人一起,算下来在自己办公室呆的时间少得可怜。
眼下行动队里的人公出的公出,干活的干活,一时间没人发现自家老大回了自己办公室,还关上了门。
霍行川掏出从家带出来的那本册子。
是《上古记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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