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追云误入迷雾,长空隐色天地灰土。
阮悠然回神,喃喃自语委屈道:“我不要做妾。”
阮翛然不知如何宽慰,以林千帆的性子说到做到。
天灰云乌,一场秋雨将至。
凉风萧瑟席卷而来,扯得衣裙翻腾不安。
“悠然,骤雨将至,回房去吧!”阮翛然轻柔细语劝说。
阮悠然置若无闻,将那几盆秋菊揪光花瓣泄愤。
方才那家丁,一脸惊恐又奔来相告:“两位小姐,府上闯进一些人,看穿着是,是皇宫里的公公……”
家丁畏畏缩缩躲到了一旁,身后冲过来一群墨色甲胄的禁卫。
阮翛然姐妹二人亦是惊慌失措,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
禁卫散开一条道,阮翛然瞧见来人,竟是御前总管王公公。
王公公不慌不忙走近阮翛然,似有诧异道:“你是,阮内人?”
王公公拧着白眉,想起什么,喜笑颜开道:“还真是阮内人,这俊模样倒是与秀女画像上的一模一样,这真有趣极了,旧人换新颜,有意思。”
阮翛然弓腰施礼,壮着胆子问道:“不知王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王公公却不搭话一挥手,两位禁卫上前将阮翛然押解住。
阮悠然吓得花容失色,抱首蹲地打起哆嗦。
王公公瞅着胆战心惊的阮翛然,笑道:“阮内人莫怕,咱家只是奉命,带阮内人回东宫。”
阮翛然被禁卫禁锢,动弹不得。心中惴惴不安,事情为何变成如此。
王公公仰首瞅了一眼日头,催道:“快些,大雨将至,还愣着作何!”
天际雷声由远至近,轰隆之声震天动地。
阮翛然匆匆撂下一句:“悠然告诉父亲……”
她只说了半句,便心灰意冷不再言语,任由禁卫将她拖走。
父亲阮祝颂知晓她回了东宫,定是欢天喜地。哪里会顾及她在皇宫,如履薄冰的不易。
府宅外停着马车,阮翛然被捆了双手,押上了马车与王公公同坐。
王公公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安抚道:“阮内人莫怕,听闻你因病离宫,如今病好了,自然该回宫去,继续伺候在太子殿下左右。”
一夕千念,阮翛然早已放弃挣扎,她如何能抗争得过天家皇权。
“冒昧问一句,请问王公公,让奴婢回宫,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若是萧莫言,他为何出尔反尔。若不是,当真只是皇帝不愿丢了一颗棋子。
“是,陛下的意思,太子殿下并不知晓。”王公公如实告知,反倒可惜道:“阮内人,若是一早这副模样,便不会落选,沦为个东宫内官了。”
原来萧莫言并不知晓,皇帝莫非又让她劝说侍寝之事。
心绪不宁间,只听王公公又道:“阮内人,让咱家一顿好找,咱家先去了太子私宅,扑了空,又去了刑部,寻到令尊带路,方寻到府上。”
阮翛然瞠目结舌,原来竟是父亲阮祝颂亲自带路。
不难猜测,她父亲定是怕她哭求不肯入宫,躲着不敢露面。
阮翛然心如死灰,咬着朱唇。是她太蠢,竟还对父亲抱有一丝幻想。
王公公似乎有些累了,竟打起了盹来。
阮翛然闻着马车外雨声淅沥,只觉秋寒心冷。
风雨交加,天地暗沉。
康亲王府,沈如山在正堂内,观雨沉思。
少倾,奔来一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不惧风雨,作揖拜道:“王爷,王公公今日出宫了,将阮家那个长女带回了皇宫。”
沈如山面不改色一挥手,那黑衣人便迅速闪身离去。
沈如山撑伞独自去往后院,沈子夜的住处。
沈子夜与林千帆马背比武,事先给林千帆的马下了药。
林千帆措不及防落马间,被沈子夜的长剑划破了手臂。
林千帆的功夫,原本便在沈子夜之上。电火石光间跃身而起,砍在沈子夜左腿上。
后院厢房内,沈子夜半躺在床榻上。
包明欢盘着简单的妇人发髻,只插了一支不起眼的梅花镶玉银簪。
沈子夜口甜舌滑,唤道:“欢姐姐,为夫受了伤,终于能伴你左右。”
包明欢比沈子夜大上两岁,唤上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包明欢藏着厌恶,瞧着那张风流俊俏的脸,虚伪应付,调笑道:“油嘴滑舌,我看你是好些了。”
沈子夜嬉笑间,伸手抓住包明欢的柔荑,嗅一口,轻浮道:“欢姐姐,用得什么香,好香啊!”
包明欢不躲不避,任由他不安分,羞笑道:“你既然喜欢,妾身必定日日用这香。”
其实二人尚未圆房,成亲不足五日,沈子夜便去了京畿大营。
若非受伤归家休养,二人极难相见。
二人各怀心事,各自乐得逍遥自在。
“世子,王爷来了。”门外仆人通报。
包明欢起身到门外,向康亲王请了安,便称去后厨为沈子夜煲汤药。
如此甚好,也不必沈如山费心支开,方便他父子二人言语。
沈如山一入房,沈子夜便端起正经。
“凝月,可有递消息与你?”沈如山开门见山询问。
沈子夜皱眉为难道:“宫里的人,送去的书信,全被她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沈如山眉宇一挑,怒气腾起,训斥道:“废物,连个女人都笼络不住。”
沈子夜急急保证道:“父王莫急,没有包凝月,不是还有包明欢呢?总归,包家与咱们脱不了干系。”
沈如山面色一缓,嘱咐道:“趁着休养在府,尽快让包明欢怀上你的子嗣,父王总觉得,包尚书会倒戈相向。”
沈子夜凶狠应道:“父王是担心包明悟吧,那小子没少劝说包尚书。”
沈如山冷笑道:“只要包凝月怀不上萧莫言的子嗣,主动权便在你我手中。”
念起成婚那日,花园纵欢。
沈子夜得意道:“父王放心,包凝月绝对不会侍寝,更不会有萧莫言的孩子。”
四目阴狠相对,心照不宣邪笑。
雨狂风萧,未到天黑时,已是沉沉暮色,倍感清冷凉薄。
皇宫,阮翛然颤颤惊惊踏入太极宫。
阮翛然着了绯色舞衣,便是与围猎那时的一般无二。
一双美目妩媚,身姿婀娜轻灵。
腰间铃铛环配,随着盈盈一握的柳腰叮当作响。
高攀圆髻,罩着流苏金冠。
她每走一步铃铛一响,心颤身抖。
王公公将她带回宫,让宫女为她焚香沐浴,梳妆打扮。
“奴婢,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阮翛然跪地叩首,声色掩不住发颤。
元德帝抬眸打量,盘问道:“云想衣裳花想容,阮内人,莫非从前是有意藏着姿色?”
阮翛然不敢抬首,既然太子说她是出宫养病。不如以此为由,不慌不忙解释道:“奴婢一向贪吃,此次大病一场,这才日渐消瘦些。”
“起来吧,膝盖跪久了,带待会如何献舞。”
阮翛然登时明了,这是让她献舞于萧莫言。
元德帝指着王公公道:“那个,小荣子来了吗?让他带人,回东宫去吧!”
“回陛下,在殿外候着呢。”王公公元德帝挥手示意,领着阮翛然出了正殿。
殿外大雨依旧,雨气携风袭来。
舞衣轻薄,阮翛然不由打了个寒颤。
秦荣那张粉面,从梁柱后探出。
他手里捧着一件绯色披风,笑盈盈过来递与阮翛然。
阮翛然接过披风披上,秦荣撑开纸伞,二人一道出了太极宫。
太极殿正门外,侯着一辆豪华马车。
秦荣这才小声道:“快上马车吧,陛下说,莫要弄湿了衣衫。”
阮翛然虽有忐忑,亦只能听从安排。
秦荣与另一名太监,驾上马车去往东宫。
少倾,到了东宫。
阮翛然遮上朱红面纱,随秦荣到了东宫寝殿外。
“殿下,陛下说秋寒雨夜,让舞姬为您献舞,添色驱寒。”
秦荣扯着嗓子,一五一十将王公公交代的话带到。
偏殿门开启,出来的却是陈司闺。
陈司闺斜目,瞥了一眼舞姬打扮的阮翛然,没好气小声对秦荣道:“殿下正在沐浴,你快进去伺候着。”
秦荣颔首,嘱咐阮青青道:“你先在此等候。”
秦荣入了殿,陈司闺并不搭理所谓的舞姬。陛下送来的人,她这个司闺也不好置喙。
殿内,汤池中。
萧莫言慵懒泡在池中,睫羽沾染水雾,略带迷离。
眉宇间似有孤傲,随着水珠淌下一滴忧愁。
闻见脚步声,温润朱唇启齿,懒懒问道:“可是秦荣?”
秦荣应声到了身旁,轻车熟路伺候起萧莫言。
“方才你在殿外,吆喝什么,本宫,未听真切。”
萧莫言闭上眼眸,似乎有些疲倦犯困。
秦荣偷笑,嘴上正经道:“陛下,送来一名舞姬。”
萧莫言闻此,抬起眼皮,不悦道:“献舞,还是侍寝?”
秦荣小心翼翼应道:“陛下说,人送来了,便任由殿下处置。”
萧莫言食指撑首,白了一眼秦荣,阴阳怪气道:“知道你难为,本宫,允人献舞,待献完舞,速速打发了去。”
秦荣忍不住笑道:“小人明白。”心里腹诽,说不定殿下一见便舍不得了。
少倾,秦荣伺候萧莫言沐浴完,更好寝衣。
便出去,唤阮翛然入殿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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