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明并不能确定真正的沈知念被他抹杀在这一世还会不会对金袁宝有影响,灵魂虽消散,但沈知念的皮囊随着尚年的换脑,在金袁宝记忆中也是重量级人物。
一想到或许尚年会代替沈知念,让金袁宝死于非命,赵良明就打定主意了。
金袁宝顺势凑紧他怀中,窝在男人温暖的臂弯,知道男人想听什么,他只能伏低做小,聊表心意:
“我不喜欢他..我没有要跟他走...”
他小心翼翼地瞄他,咬着嘴唇,撒娇般搂住对方的腰腹,想说一句,但是,却听见——
“尚年。”赵良明在上头,缓缓开口道:“我说过,一定会让他死,况且他通敌叛国,死刑也是应该的。”
金袁宝愣住,被他揪起脑袋,抬起头,四目相对——
“难过吗?”
男人的口型一张一闭,平静如水,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金袁宝勃然变色,僵持着,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他屏住呼吸,似疑惑似紧张,发怔地望着对方。
“他和黎珍岚的罪行够判三次死刑了。”赵良明轻描淡写,像宣布一件小事,眼角染着探究,盯着情人的眼睛:“塞壬岛上那些尸体,一半是尚年亲自操刀,金袁宝,尚年不是沈知念,清醒了吗?”
金袁宝先是懵然。
塞壬岛上被开膛破腹的人,是尚年做的?
他潜意识排斥,可。
他回忆起那时,黎珍岚和助理的对话。
『小年得救了,我本该停手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不知足…
小年继承了塞壬的衣钵,是个天才,本不应该受这么多苦,塞壬,您也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金袁宝的心沉了下去。
他内心憋着一团无名的火,看着赵良明眼底的寒意,充满探究之意,义正言辞的说沈知念不是尚年,但他想问,沈知念的死,不正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但眼下他哪敢跟赵良明呛声。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只化作了一个机械性地点头:
“…嗯。”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只能讨好男人,依偎着对方,将脑袋埋在他颈边,才敢露出一只复杂的眼。
他感觉身上仿佛盘踞着巨蛇在虎视眈眈,洞察着一切,他稍有异样,就会连骨带肉,一起被吞没。
*
三日后的某个中午,程旭阳用刀叉切下一块牛肉,赵良明坐在主位指间衔着烟,吸住烟尾,呼出一圈烟卷,单手翻着报刊,上面印着第二六届总统大选落幕的头版。
“小叔...那个,他还不下来吃饭吗?”程旭阳咀嚼着食物,瞧了眼楼上,他都听说了,金袁宝为了周文孑陷害他小叔,两人为爱绸缪,却棋差一招,如今周文孑下监狱,罪名不小,恐怕两人不久便是阴阳两隔。
这顶油光发亮的绿帽子...他偷瞄了如今华邦最有权势的男人一眼,暗自摇头,他从前还真是小瞧金袁宝了,敢给他小叔这么大的侮辱...
赵良明蹙眉,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掀起眸子,想到什么,紧拧的眉心夹着不耐:“少管他,吃你的。”
程旭阳悻悻低头,不再过问。
不速之客却来得轰轰烈烈,管家一脸为难站在赵良明面前,支支吾吾地汇报:
“阁下..葛老先生不顾阻拦,已经..已经在进来的路上了,他毕竟是青宏会长,我拦不住他老人家..”
赵良明刚挥手让人下去,大厅外便传来老爷子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喊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衣角堪堪入镜——
“赵良明!你把我宝贝孙子藏哪去了!”
静候的佣人遥遥望见不远处被推着轮椅气势汹汹朝这来的老人,纷纷上前恭候,把老人家小心翼翼地抬进屋。
在众人心里,葛厚可是当今阁下的岳父!
葛老一身锦绣黑卦衣衬托着身子骨硬朗挺拔,抿着嘴唇,周身气压低迷,紧紧握住手里的拐杖,气焰几乎一触即发。
赵良明放下碗筷,起身,葛老挥开佣人,自顾自挪着轮子怼到他面前,执起拐杖毫不客气往他脸上指,吹胡瞪眼:
“袁宝呢?我孙子呢!?”
程旭阳跟着站起身,默默退到最角落,不想遭殃,他早就从小叔嘴里知道了金袁宝的身世,当下只是难怪,若不是天生富贵命,那糟糕的性子早就被人打死了!
他再没眼力见也发现了一些豪门隐秘。
看样子葛会长不想让孙子跟表面上的女婿扯上关系,这都亲自上门要人了。
赵良明手覆上拐杖,缓慢地压下,“老爷子,您心脏不好,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着急。”他亲自绕到轮椅后,将葛厚推到茶几上,为他沏了一壶茶。
葛厚晾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接过,见他态度一如往常,并无上位后翻脸不认人的姿态,这才暂时缓了神色,但他握上滚烫的杯口,一时间反应过来,刚才,赵良明喊他什么?
老爷子?
不是岳父,而是老爷子!
葛厚是成了精的老谋深算,他一下就察觉了赵良明这厮的意思,这是不当他女婿了,要换个位置了!手里这杯清香昂贵的茶怎么也入不了口了,他捏着茶具,眯着眼,沉下脸。
赵良明终究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他又不能真翻脸。
程旭阳脑子转得飞快,凑上前给两人洗茶具,不动声色地聆听。
“老爷子,袁宝在我这很好,他多大了,哪还需要您操心,您在葛府若觉得住不舒畅,看上哪块度假村我给您批,让您好好颐养天年。”赵良明娴熟地替老人家添热茶,圆滑地打着浑,并不言明其他。
葛厚重重地哼了一声,直勾勾眯眼瞪他:“别给老子打岔!赵良明,你先是不打招呼给老子布了这么大一盘棋,让老子吸引注意,自己悄无声息帷幄其中,联合你大哥给那几个下套,现在得逞了,还霸占老子的乖孙!”
赵良明一笑:“您说的什么话,我早就派人保护好您了,不会让您掉一根头发,至于...”他垂下眼,望着老人铮亮的眼神,无懈可击地开口:“袁宝他也是自愿住在我这的,他愿意跟我,您何必闹这场,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我霸道呢...”
说着,抿了一口热茶。
程旭阳:......
别人不清楚,他可一清二楚,若是自愿,他在这三天了,还没见过金袁宝一面。
葛厚扬起花白的眉,不愿相信,狐疑:“自愿?真的?”
赵良明点点头:“千真万确。”
金袁宝从卧室里勉强挪到楼梯口时,就听见了这种黑白颠倒的对话,他扶住扶手,慢吞吞才踩了四五个楼梯,就卷在栏杆上,努力探出头。
楼下正气氛凝固,安静时刻,一下就注意到了楼上的动静,纷纷抬头。
程旭阳看见他时,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他身上墨红绸缎睡袍下开叉边缘的皮肤,很白,但一晃而过,被他裹得严密,但脚踝上的痕迹隔着这么远也若隐若现,腰系得极细,不愧是天选花瓶,骨架子没得挑。
他遮掩得严实,除了双脚,脖子都没露,葛老一时也没发现异样,好不容易看见人,脸上浮出和蔼,朝金袁宝招手:“乖孩子,下来,这几天给你打电话怎么也不接,急死外公了。”
金袁宝看见葛厚像瞅见救命稻草,嘴巴一瘪,眼珠子一动,眼看就要皱着脸冲下楼抱着老人家的轮椅哭,他嘴角刚拉下一点,瞥眼就瞅见了赵良明的眼神。
他深邃漆黑的眸中透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似淡淡地扫向他,实则如同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醒了?”赵良明意味不明地开口。
金袁宝咬唇,对男人的指控卡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
内心拉扯抗拒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点点头,正要艰难下楼,赵良明就起身,不顾旁人,走上来弯腰一抱,就将他领下楼,掷在身边。
还不够,男人状若无人地抬起他下巴,亲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葛厚脸色不太好,见不惯赵良明这幅理所当然的亲密,他思想并不腐朽死板,但他在都这样过分,不在还得了!
先前赵良明是青宏副会长,顶破天也是赵氏财团的人,他还能压制着,替他的乖孙撑腰,就随他去了。
但如今不一样,他的乖孙这是羊入虎口!
他哪天两眼一闭撅过去,小孩没了依靠,还不任凭人揉搓宰割,他这孙子生得漂亮,他得在撒手人寰之前,给孙子找个靠谱的,华邦是不行了,他物色的西邦傅家,他还是满意的!
“良明,过阵子,我要带袁宝去西邦拜访一下傅家,傅戎这孩子,品性好,两人年纪相仿,也有话聊。”葛厚话里话外皆是内涵,言外之意就差挑明——
我的乖孙娇嫩,你如今几岁!
金袁宝内心狂喜,正要开口答应,“外公我...”
赵良明转头,和善地笑了一下:“年纪相仿,也要情投意合才行,袁宝,你喜欢傅家那小子吗?”
金袁宝瞄了他一眼,闭上了嘴:“......”
葛厚见孙子这唯唯诺诺、看人眼色的怂样,内心更加笃定赵良明是火坑,老爷子冷哼一声,拐杖拄着地,居高临下地宣布:
“感情可以培养,一辈子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他斜眼,安抚地拍了拍金袁宝的手:“乖孙,下周一,我来这里接你,你想待这,这几天就好好玩,外公先走了!”
他不容置喙地挺直腰板,司机上前,要将他推走。
金袁宝身子前倾,像是要扒拉对方,被赵良明提携到了大腿上,他眼里渗着泪花,恨不得镶在轮子上一起走。
外公!你放完狠话能不能也把我带走啊!
葛老:得赶紧去找个好人家!
元宝:别走!(尔康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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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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