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正堂内,灯火通明。

跟大老爷升堂断案似得,黎南珠穿着居家服坐在椅子上,堂下跪着管事和他家大姑娘唤巧,左边是擒娇、祝灵,右边是信四。

反正气势很凶猛。

堂下管事胆战心惊中透着委屈,一五一十把揣摩郡王心意到安排下去交代清楚,“郡王您下午说了,喜爱皇孙,晚上一道吃的锅子,要了不少鹿肉,鹿肉大补又燥,夜里还要一道温泉……”

黎南珠:谁有速效救心丸。

他下午那会就是嘴两句,故意吓唬吓唬小孩呢。

就是玩笑!玩笑!

“郡王,老奴托大了,您就是再喜欢皇孙,那也不能强来——”管事是委屈中带着忠心,“老奴就想,这事最好悄悄地来,未免伤了郡王和皇孙名声,于是让老奴闺女去办的。”

黎南珠升起绝望,这样就不伤他的名声了?

唤巧顶着大红脸,忠心耿耿补充细节:“是啊郡王,我爹交代下去后,我特意去库房寻得东西,一路遮遮掩掩,没假手第二人,亲自点燃,亲自摆好的,没人看见的。”

所以擒娇和祝灵也不知道。

赦天别庄以前皇家人来住过,还有不少达官贵族来蹴鞠玩,所以这些‘情-趣用品’倒是也有,都放在库房锁着,不过堆在角落里,还让唤巧一顿好找。

“郡王放心,香烛和香膏是不伤害身体的,都是兰香阁出的货。”唤巧细心道。

黎南珠:……

“那是伤不伤身的问题吗?”

唤巧不懂,那是什么问题?

黎南珠是气笑了,破罐子破摔暴言,“就是本郡王名声再恶霸再像个色棍,把单纯无辜的皇孙骗到庄子上来,想对他做点什么强制爱,那我都强制了,还要自己涂了软膏自己坐上去!!!”

这像话吗。像话吗。

他都强抢皇孙了还要他在底下?

“阿叔?”门口历延年本是急忙赶来,这会站在门口不知道进不进。

小君子皇孙人生第一次出现了窘迫。

黎南珠:……

黎南珠:……

啊啊啊啊啊!!!!

黎南珠裂开了。

他上辈子是社畜但真不是畜生没造孽啊,为什么这辈子要受这样的社死苦楚,呜呜呜呜呜呜。

“不是说没人知道吗。”黎南珠是磨牙捂脸问的。

管事是再不明了这会也脑子上线了,忙说:“这事本来就老奴和唤巧知道的,但夜里我担心情况,在院子外候着,被信四大爷喊住了,老奴不敢欺瞒,说了清楚,是信四大爷一路喊不好了郡王有危险,想必那时候惊动了皇孙……”

信四大爷,信四大爷——这个大嘴巴。

黎南珠目光灼灼看过去。

信四:老实巴交。

“你给我等着,回头收拾你!”小郡王放了狠话!

历延年本来是担心阿叔身体才过来的,他都躺下睡了,忙是披了衣服前来看情况,就听到阿叔那番‘豪言’,想也知道是误会,倒是阿叔气狠了。

“年年回去睡吧,我这儿没大事,哈哈哈哈。”黎南珠撑着一口气保留颜面,都不敢看小孩的,“没事哈哈。”呜呜。

历延年端正神色,当没听到那番话,嗯了声,作揖行礼。

“那阿叔早早歇着,我先走了。”

“嗯,拜拜,早点睡啊,夜里冷让人给你灌个汤婆子。”黎南珠挥挥手送年年厉害,回头就狠狠看满屋子人。

说起来都无辜。

别庄下人不知道黎南珠性子,再加上外头一些关于小郡王的传言,自然而然就想歪了,管事和他家闺女,那还真是铁骨铮铮的忠仆。

为郡王开心,设想的周道啊。

擒娇祝灵两个未出嫁的丫头,就是看到唤巧送东西过来,一看蜡烛、香膏也不会往那方面想,这事能怪俩丫头吗?

不能啊。

至于信四,信四兢兢业业又当保镖又当医生,陌生地方巡逻,一看管事鬼鬼祟祟一脸担心时不时看院子方向,信四能不起疑?当即就抓住了人,恐吓吓唬,管事一看是郡王亲信,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我知道主子不是这样人。”信四为了少挨点骂,老实人也吹彩虹屁,“主子一向正直,从没干过强抢民男、欺负弱小的事情,我一听管事说你想对皇孙用强的,当场就知道有误会,再听香烛香膏有古怪,就怕对主子身体有碍,心急如焚就来救主子了。”

一副机敏忠仆架势。

能怪信四吗?

黎南珠一看满堂的人,是憋得脸都要青了,哇的一声:“好你们好你们,不怪你们,都怪我!”

他想他大哥了!

“不怪主子,哪能怪主子。”

管事也安慰,说都怪他糊涂。

擒娇祝灵都上前。

黎南珠没脸活下去了,自闭了,“走走走,都走,我去睡觉了,今晚这事不许说出去。”

擒娇祝灵知道主子脾气,说让走那就走,别虚头巴脑的还要求情说什么,叫了还要说话的管事和唤巧,先出去吧。

“信四你给我留下。”

一只脚都迈出去的信四:……

主子这次真丢大发了面子,擒娇祝灵这会听主子叫住信四,那肯定能发了火,发了心头火就好了,主子心里就不憋闷了。

于是两人给了信四一个眼神。

信四:……

“把门关上。”

信四乖乖关上了门。

黎南珠看信四装老实模样,一声冷哼,信四抖了下,垂着脑袋到了郡王跟前,“我真不是故意喊的,我就喊了一嗓子,谁知道皇孙能听见能过来——”

“那是年年孝顺,担心我。”黎南珠道。他也没迁怪年年。

“就是你这么闲爱看我八卦凑热闹——”

信四老实说了句哪敢啊。

“刚你冲的最快,我可看见了你脸上都是兴奋。”

信四:……是有一点点,这么明显吗?

“这么爱打听看热闹,你去查查年年父亲。”

“具体查哪方面的?”

黎南珠也不知道,他想着那个梦,梦里历延年一身乖戾,可现在的年年君子有度,若不是样貌骨子没大变,宛如两个人。

能让一个人性子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总是有变故的。

先太子去,历延年遭了一回,性子是冷了些,但现在看还是好孩子,梦里的历延年,他现在回想都觉得可怕。

能让年年牵挂变故的,黎南珠能想来的就是元和帝一个,再有那就是年年父亲了……

“都查一下,看看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保护一下安全。”

梦里历延年说父亲因他而死。

“你多留意些,小心一下自杀寻死。”

信四面容严肃,当即应是,就要推门而去,然后就被黎南珠给叫了回来,说:“还有件事,等着,十分钟。”

黎南珠说完去了侧屋书房,叫信四来研墨。

信四脚下跟过去,只是有种不好感预感。

只见小郡王将那把耍酷用的玉扇拿出来——最近天是回暖了一些,但三月的天再暖也不到扇扇子的时候,小郡王自打买了这把扇子回来,走哪随身携带,装的潇洒倜傥。

“打开。”黎南珠笑眯眯说道。

信四硬着头皮将小郡王装工具的木盒子打开,黎南珠从里头选了一把小刻刀,“帕子打湿拧半干给我。”

“……”信四去干活。

主子杀他还要他自己干活。

太惨了。

半湿的帕子略略捂在玉扇背面玉骨上,再用小刻刀慢慢沿着缝,整个扇面就揭下来了。

黎南珠确实是欣赏不来这位南翁仙君画的扇面,不过也不是糟践东西的人,他欣赏不来揭下来放起来就是。

“浆糊。”

信四害怕,磨磨唧唧的,想说这十分钟也太久了,但还是出门要浆糊。擒娇一听,想到前几日主子回来说要换扇面,机灵说:“主子可算是想起来了,我去厨房要。”

“好你的,还落井下石。”信四说。

祝灵帮擒娇,说:“主子难得有雅兴作画,你就委屈委屈吧。”

信四唉了声,你们当然高兴了,委屈的可是我。

祝灵信四进了侧屋书房,只见郡王提着毛笔专心致志作画。信四是早晚都是一刀,伸着脖子看过去,知道郡王作画打小水平就不一般,但没想到今天更是鬼斧神工。

“主子,您这画的什么啊?”信四尊称都用上了。

黎南珠高兴了,笑眯眯亲切说:“傻瓜,当然是你本人了。”

信四望着画面上,脑袋大大、眼睛大大、嘴巴大大的‘他’,扭头就看祝灵,打唇语问:这是我?

祝灵:那不然是我?

信四看着丑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自己’,咋还配个小身体。

三两笔画好了,黎南珠望着画面上的信四,十分欣赏自己画技,扭头问:“好不好看?你们别看这个,要看神,我抓信四神韵抓的特别好。”

“你看这眼神,看出什么来没?”

祝灵仔细看,作答:“眼里有星星。”

Q版大头漫画,眼底确实画了星星。黎南珠瞥了眼信四,说:“这就是信四的精神体了。”

信四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他精神是天上的星星吗?

“是个八卦精。”黎南珠道。

信四:……

“给你写上。”黎南珠将墨宝放一边,重拿了张纸写上:八卦信四。

小郡王搞定收工,交代祝灵,“自己糊不好,还是明天拿了让人糊起来装扇面,这扇子信四玩,扇在人在——”

“扇子不在呢?”信四巴巴问。

黎南珠哼了哼,“扣你嫁妆!玉扇骨五千多两,翻倍。”背着手快快乐乐去睡觉了,现在他平和了。

擒娇拿了浆糊碗急忙忙赶来,祝灵说:“用不上,这玉扇价值不菲,咱们外行不好自己糊,明日找师傅装起来,好让信四用的趁手。”

“那我白拿了。”擒娇说了句也没放心里,主子有话白跑几趟那都是值得,只好奇说:“画的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信四了无生趣的拿了浆糊碗自己吃起来。

“诶你怎么吃了。”

不过浆糊是李厨子用面粉和起来的,吃就吃吧。擒娇不再说,转头往桌上一看,顿时捂着嘴笑。

信四面对两人打趣,面不改色,道:“五千两的玉扇呢。”这么一想,也是他赚了。

郡王发的话做扇子,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擒娇找了侍卫就进城去办了。信四当天夜里就溜了,临走前先只给祝灵留了句:我的扇子你们宝贝着别瞎玩,我回头用。

然后想了想,悄不声息的进了灶屋,没一会拎着一壶茶进了郡王寝室。黎南珠抱着被子卷在床上睡不着,脸红扑扑的,恨不得打套军体拳发发精力。

“主子,降火去燥的茶。”信四给主子倒了一碗。

黎南珠接过慢慢喝着,有点后悔刚把信四画的夸张了些,也不该说信四是八卦精的——

“主子,那膏你擦哪里了?”

“噗!”

黎南珠喷了一嘴,信四闪的快,还老实巴交说:“主子,我不是看你热闹,知道擦哪里了才好对症下药,万一万一那处了——”

放屁,你就是来看我热闹笑话的。

就是个八卦精!

“擦的胳膊。”

信四没藏住失望,唉了声。黎南珠就知道,“你还怪失望的?滚滚滚。”

“主子那我走了。”赶紧翻窗溜之大吉。

气得小郡王捶床,然后抱着茶壶咕嘟喝茶,一边喝一边想他大哥,纯纯一个借茶浇愁……

昭州黎王府。

黎王爷也睡不着,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衣裳。邹氏醒来,黎王爷说:“吵着你了?”

“年纪大了,觉浅。”邹氏说完干脆也起来,“王爷是想南珠了?”

黎王爷给老妻拿衣裳,天冷别冻着,一边说:“南珠走了有四个月零九天了,也不知道在京里习不习惯,我刚梦到阿娘了。”

“那就是阿娘也想南珠了。”邹氏穿好了衣裳,想必王爷想去祠堂看看,“我陪王爷一起。”

嗯。

黎王爷打着灯笼,邹氏搀着丈夫胳膊,两人一道去了府里祠堂。

祠堂打扫的干净,也没阴冷气,盖因府里人经常过来,给祖宗先人上香,黎王爷有时候愁弟弟姻缘事,也会来这儿坐在蒲团上跟他爹和娘聊聊。

牌位中间是黎安河之位,左侧为尊是妻黎黄氏之位,右侧是继妻小黎黄氏。

黎王爷燃了香,先给爹娘阿娘上了香。

香烛气袅袅上空,说着过去一桩事。

小郡王气愤:都强制爱了,我还自己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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