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事有些意外，连忙凑过去去看，见那记载是上月的，凝神想了想，一拍手道：“在下想起来了！倒不是木头特殊，是那来人来得急，说是急用，我自然连忙着人帮他选木头，忙得厉害，就随意记了两笔，后头也忘记补上了。”

谢冬树道：“这日期正是上个月，掌事可还记得那人模样？”

赵掌事又想了想：“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约是京中的吧，你看他这木头不也运往京城吗？”

梁正与谢冬树对视了一眼，虽还不能确定，但两批木头确实可疑。

赵掌事看两位大人的表情，忖度着开口：“大人可是在查什么案子？与木头有关？”

赈灾银失踪的案子在这一片不算小事，赵掌事知道也不奇怪，不过未免打草惊蛇，梁正和谢冬树在外还是尽可能少地提及。

两人均没有回答，倒是苏瞬钦从漆墨那拿过一小块木头来，给赵掌事辨认。

赵掌事经营阅青山林场多年，看了两眼就认出来了：“这木头定是从我们林场出去的，几位大人只管去打听，便是南山林场也没有这样的木头的。”

“那你可还记得那个没记名字的人买走的是什么木头？和这个一样吗？”姜虞问。

赵掌事皱着眉想了想，怎么都想不起来了，阅青山林场来往的商人并不算少，那记载上又只是急急地随意记了两笔，实在不知到底运走的是什么木头。

不过赵掌事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忙朝梁正和谢冬树道：“虽然不记得木头，但那个人我记得，他应该姓张，年纪也许跟我差不多，只有他一个人来，两次才把两批木头拉走，我说派些人帮他，他还不要，实在奇怪。”

“姓张。”梁正沉吟，之前的调查里，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姓张的人。

姜虞也站在一边回忆前世的事情，可她前世实在不关心这些，只记得是个京城的大官，一时却想不起是哪个。

阅青山林场的线索差不多了，再加上在江大海那里发现的信件，隐隐的似乎已能勾画出一个筹谋已久的骗局。

梁正一行并未再久留，在日暮之前赶回了奉平县。

在整理了这几日的发现之后，梁正决定先从这个姓张的中年人查起，只是要在京畿地界上找这么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几人拿着张县令那里找来的人丁名册核对查看，姜虞觉得无聊，便从屋里走出来，在衙署的院子里吹夜风。

江大海他们被“收编”之后，好几人都担任了护卫衙署的职责，远远的巡逻队伍走过来，江大海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内石桌边上的少女。

“姑……郡主殿下！”江大海跑了几步过来，瞧着还有些激动。

姜虞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张县令只怕是将他们几人的身份都告知了。好在江大海现在以为之前给他银子的贵人就是苏瞬钦，他们有什么身份都不奇怪，不然还不知道这个谎要怎么圆呢。

想想也真是挺巧的。

“先前误会一场，幸而大当家不介意，不必称什么郡主，我本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只怕除了屋里那几个，别人都不知道我还去过你们山寨呢。”

云英未嫁的女子去流寇的山寨里住了一夜，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宣扬出去的，张县令只要不傻，没有她的意思，就会一直替她瞒着，这也是她同意把江大海留在奉平县的原因。

消息不回京城，她也就不过是一个贪玩跑出来在奉平县府衙住了几日的纨绔郡主罢了。

江大海不懂那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在知道贵人身份那般高贵时，一时有些为自己之前的粗鲁抱歉，他想跟这位郡主道个歉，可向来不怎么与小姑娘说话，一张脸都快涨红了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姜虞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来：“大当家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大海连忙摆手：“都到了这了，哪还有什么大当家，郡主可莫要再笑话人了。”

“不叫你大当家，那叫你什么？”姜虞说到这来了兴味，“我看你年纪比我长些，要不我认你做个大哥吧？”

江大海唬得话都不利索了：“那哪敢……草民贱命一条，不敢，不敢高攀了郡主。”

姜虞佯怒：“我还当你是豪爽的江湖人呢，原来也这样无趣。我又不是白认你这个义兄，日后要是有人欺负了我，你可得给我出头呢！”

“那是自然！若不是郡主与苏公子，我们兄弟，还不知道过不过得了那个冬天呢……”

北地冬日苦寒，便是他们再有劫富济贫的本事，寒冬腊月也总要有人冻死冻伤，那些银两，当真是雪中送炭。

那些银两其实不是姜虞和苏瞬钦送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目前还没有头绪，不过苏瞬钦有句话说得还算对，江大海若是城府再深些，只怕他们这半路截胡也不能成功。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他爽快没有心计，那个送银子的人才会挑中了他们这一伙流寇吧。

“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后好好在奉平县做事，说不定有机会到京城的卫队呢，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姑娘，让你在京城安家！”

“那，那咋好意思呢……”魁梧的大汉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刀，这会却在小姑娘面前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苏瞬钦从屋内出来，正好远远看见，不知怎么，忽就觉得那小丫头没那么讨厌了。

她虽心思没那么谨慎，但偏有这样一种让所有人都相信的力量，未尝不是一种本事。

*

第二日，梁正等人便开始在奉平县调查那个张姓的中年人，只是他们按照昨日晚上整理的名册一家一家地查访，却毫无所获，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出现。

苏瞬钦认为那人未必会在就近的奉平县，在京城或京畿其他几个县镇也不无可能，几人遂决定先行回京，将此一行的收获上报圣上，再做定夺。

张县令和谢冬树则继续在奉平县暗访，同时守株待兔，看看那姓张的人会不会再次出现。

姜虞自然跟着梁正和苏瞬钦回京。只是她原本的计划，却直到回京这日，似乎都没有成功。

“我都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让你帮我一个小忙，你都不同意吗？”姜虞趴在马车的窗沿上，半仰着头看着在旁边骑着马的苏瞬钦。

他身姿卓然，骑在马上不像那些武将那般英武，倒是多了几分飘逸潇洒。只是说出来的话让姜虞甚是讨厌。

“婚姻之事并非儿戏，郡主不必再问了。”

姜虞忽然想，如果苏瞬钦是个哑巴该多好，只管看他悦人心目的模样，不必听他那些讨人厌的说辞，想必会很快乐吧？

“要是我偏要嫁你呢？”

“郡主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我跑来这么远的奉平县，你知道原因。你总不会想看着我死在祝文岳手里吧？”

“郡主慎言。”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姜虞越发有些恼了：“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我嫁给祝文岳，我就真的会死，你也无动于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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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