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程司远是拒绝的,倒不是因为他不乐意辅导。
他当初考上一中的时候也是下了番功夫,对考试题型还算是了解,但耐不住那已经过去三年了。
题型是否变化、他不知道,重难点是否转移、他不知道,内容所占比例是否改变、他也不知道。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比起让他辅导,不如去专门的补习班或许来的更合适些。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耐不住某人犯懒不想走路去上补习班。同时又觉得自己可以仗着层“关系”,在课堂上能肆意妄为,比如,边上课边吃小蛋糕?
况且还不要钱!
种种诱惑摆在周依面前,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可以白来的老师。于是——
“哥哥你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周依得了闲,就去程司远门口站岗。
程司远瞥了眼这十分钟内出现在自己桌子上的可乐、椰奶还有橙汁,转头问:“你把我当水牛呢?”
周依怔住“唔”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道:“那我去给你拿点小饼干,配着正好。”
说完不等程司远拒绝,抬脚就走,但离开刚两步又退了回来,嘟囔道:“还有、什么把你当水牛,我明明把你当老师。”
“……”程司远。
周依看了眼他无语的表情,撅着嘴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再次抬腿离开。有些得意。
一开始,程司远也只以为周依在兴头上,等过几天那个热血劲儿过去,就不想这茬事了。毕竟程毅都已经给她找好补习班了,何必在自己这浪费功夫。
况且有那闲时间,题都能刷不少了。
但显然他不知道,这种事对周依而言那是越挫越勇,越是不答应,那她就越是要缠着你答应。
开玩笑,好歹人家也是成功攻略“相处任务”的。
这一连五六天下来,周依还在继续,程司远甚至都觉得自己被喂胖不少。更有甚者,那“缠磨精”没事儿就直接拿着模拟题在门口蹲他,等着他问。
行,他惹不起,但他躲得起。
这天下午放学,一贯积极回家的程司远今天偏偏墨迹到了最后,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还在慢悠悠然写着卷子。
一旁已经收拾好书包,拿着篮球准备溜之大吉的段梓坤,看了一脸震惊道:“哎我去,我眼花了?今儿我们程大帅哥不着急回家,居然在学校用功?”
程司远没搭理这贱不嗖的发言,依旧垂眸写着手下的卷子。
段梓坤见他不说话更是来了兴趣,几个跨步到他身边坐下,八卦道:“你不对劲,你不正常!是不是跟周依吵架了,闹矛盾了?”
程司远放下笔,抬着眼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道:“没有。”
“奥?没有?不信。”段梓坤仗义万分道:“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来、说出来,兄弟给你出出主意。”
程司远顿了笔,轻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段梓坤一看有戏,伸手就抽走桌子上的卷子,举在半空,一本正经道:“这次我保证,我一定认真考虑问题,就问题出发,给出确切实际的解决方案。”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力争。”
程司远眉间稍舒,伸手拿回被抽走的卷子重新放回桌子上,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几天非要缠着要我给她辅导课程,没答应。”
“所以就在学校躲着?”段梓坤问。
“也没有。”
程司远说着话,琥珀色的眼睛在试卷上微微扫动,抬手就在括号里写下一个数字。
段梓坤还没张口再问,下意识瞟了一眼他手下的答案,随即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道:“我靠哥们儿,这题你都不拿草稿纸的?看一眼就写了,把数学当英语呢?”
“……”
程司远白了他一眼,抬手就在题号上画了个圈,随后又将卷子翻转过去,在另外两道题前也画了圈,说:“这不都做过嘛,你鱼的记忆?”
段梓坤不信邪,拿过卷子有模有样地看了半天。
片刻抬头,他看着程司远满脸迷茫道:“完全没印象。”
天知道他真不是三秒记忆,现在三轮复习完,卷子都不知道做多少了,况且这卷子还都是年级组精挑细选的,重复率本来就不高,他那能记得哪道题是哪道题。再说,就算他记得,一眼就看出答案也太——
“你变态吧!”段梓坤说。
程司远再次拿回卷子,铺展在桌子上,没好气道:“你弱智吧。”
段梓坤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周依?”
他打算跳过那个让他怀疑人生的话题。
“没有为什么,不会教,教不了。”程司远说着,又抬手刷刷做了道题。
段梓坤斜了他一眼,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前几天那数学老头划水,上课讲卷子讲一半就开始叫你代讲,下面听的一个比一个人认真,你不会教?”
“那不一样。”程司远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觉得没什么差别。再说周依的题能有多难,还能把你难住?”
“……”
程司远一阵无语,收了笔靠坐在椅子上,说:“我是能教她,但去专门的辅导机构会更好,他们对考试理解的更深。”
“那你这么说也对。”段梓坤道:“但周依应该想不到这么多吧。”
程司远没有说话。
“要不这样。”段梓坤挑眉笑道:“你先回去给周依讲一天,把难度跟强度都加大,让她知难而退。到时候受不了,自然就去补习班了,怎么样?”
程司远眼皮微动,静坐了几秒,随后拿了卷子就往书包里装。
“嗯?不写了?”段梓坤眉间一喜,拿起手上的篮球就问:“那咱们今天去打会儿?”
“不去,回家。”
程司远提了书包就走,对身后道:“虐小孩儿。”
“嗯?”
段梓坤看着程司远几近消失的背影,抱怨道:“不是,这怎么还见色——呸、见妹忘义呢……”
他嘴上“啧”了一声,将球在指尖上轻轻转了一下,低声喃了一句:“都多久没打了。”
高三的日子总是这样,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卷子还有考不完的试,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娱乐变成了偶尔,睡觉变成了抽空,就连平常写作业时的摸鱼划水都变了一种奢侈。
只是程司远奢侈跟别人的有些不同,从摸鱼划水顺便接收投喂,变成了——
顺便虐哭小孩儿。
今天他回家的晚,以为周依已经写完作业在门口蹲点了,没想到自己一开门居然没人。
程司远有些纳闷,回自己房间时顺带扫了一眼对面的房间,大门敞开,空荡荡的,也是没人。
“没回来?”
程司远嘟囔了一声,迈步进了房间,刚抬手准备把书包扔在桌子上,忽然动作一顿,瞥见了桌上放的苹果、沙琪玛还有一张纸条。
他转而将书包挂在座椅靠背上,拿起桌纸条,上面写着:
哥哥快尝尝这个沙琪玛,可好吃了,甜甜的还不粘牙。苹果是洗过的,也甜。
这小纸条程司远并不陌生。
平时周依买了小零食,或是得到什么新鲜玩意,总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但遇到对方有事就不行了。
刚开始住在一起时,程司远放学还会在学校里逗留一会儿,跟段梓坤篮球也好,在班级写作业也罢,他其实不太想早早回家,也对周依的所作所为不感兴趣。
只是后来程司远发现,只要自己没回家,周依就一定会蹲在门口等他回来,也不出去玩,非要让自己吃到第一口、玩第一下才行。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奈何这小孩儿分享欲极强,有点东西就要给他。以至于有好长一段时间程司远回家刚开门,就会看到望眼欲穿的周依,一双眼睛幽怨的吓人。
他当时说自己学校事情多,回家时间不固定,让周依不用等他了。
但周依是一根筋,倔得认死理。
反正程司远不回来她就等,屋里等不行,那她就搬了凳子去外面等。
这下,把程司远吓得再也不敢在学校逗留,只要没事,放学就走。
开玩笑,这要是被程毅和张舒欣还得了?
张舒欣怎么样他不好说,估计笑两声,说依依对哥哥真好之类的马虎话。但程毅的作为他还是清楚的,肯定是断财路、克扣生活费的老戏码。
最简单也最有效,每次都让程司远吃得一口黄连。
后来他上了高中,学校事情多先不说,学习任务确实是重了不少,偶尔放学没办法按时回来也在所难免。
最后无奈之下,他就跟周依商量了个办法——写小纸条。
开始周依还百般不同意,觉得是程司远是在找借口,其实就是自己偷跑出去玩。但耐不住他开出的条件诱人——
程司远说:“只要你放了,我回来了一定看、一定吃、一定玩、一定……”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但周依不管,反正目的达到了,她自然答应。
程司远一眼扫完纸条上的字,又转眼看了桌上沙琪玛跟苹果。犹豫一瞬,拿起苹果就啃一大口,嘴里嚼着俯身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将纸条放进了抽屉里的小铁盒里。
嗯,是挺甜的。
但人去哪了?
他心里刚这样想,就听门口“咔哒”一声,随后——
“哥哥你回来了?欢迎回家。”
程司远嘴角暗笑,转头看着周依向自己跑来,说:“嗯,回来了。”
说完,忽然又瞥见她身后还背着书包,不解道:“你背着书包出去?”
周依甩了甩自己身后的书包,说:“今天周五啊,我放学早,在家待了一会太无聊了,就去图书馆写作业了。之前不也是嘛。”
周三周五两天她放学早,如果那天安排到值日了,她就留下来打扫卫生。如果不值日,她就会和李佩佩去图书馆学会儿习。毕竟她回家,家里也没人。
程司远有一瞬间的滞愣,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都已经周五了,怪不得段梓坤要自己打篮球呢。
果然,重复的日子过多了,时间都变得不清晰了。
他在心里自嘲一声,随口对周依说:“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了。”
“你就比我大三岁吧。”周依一脸怪相道:“你年纪大了,那我是不是也老了。”
程司远拿着苹果又啃了一口,说:“那不一样,你小孩儿一个。”
这话听得周直跺脚,但还没等她反驳回去,就又听那“上了年纪的人”说:“准确来说,我比你大了三岁六个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零十三天。”
周依真是要被气笑了,无语道:“行,你大、你老、你老年人!行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可刚迈出去两步,她又默默退了回来,重新转过身,满脸奸计道:“那……老年人是不是得爱幼?那我是不是幼?那你是不是能辅导我了?”
周依越说越来劲,两只眼睛都在闪着光。
程司远绷着嘴角,忍笑道:“那你尊老了吗?”
“怎么没有!”
周依撅着嘴,朝着他手里的苹果努了努说:“你这都快吃完了。”
程司远低声笑了声,清冽的眸光里有波光流转,又张嘴咬了一口苹果,说:“那我这老年人,是真吃人嘴短了。”
瞬间,周依眼睛跃动着光芒,激动道:“真的?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程司远嘴角还带着笑,说:“再问可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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