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当时便慌了,觉着对不起方怜,可又不愿把事情闹大,封上了那女子的嘴。
当时他也纳闷,怎的几十两银钱就可以打发掉了,原来后招在这里啊。
今早那女子直呼身上不舒服,请了郎中来看,直接把出个喜脉。那郎中劈头盖脸一顿道喜,江山简直无地自容。
别看个个都是道喜的模样,心下不知道怎么看待江山。沉迷美色,对原配忘恩负义,之后难听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江山本想上前与这女子好好交谈一番,可她早已哭成个泪人,碰她一下,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嘤嘤呜呜闹得更大声。
江水来的时候,江山就像个无头苍蝇,脸上毫无血色,眉头团成一团,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周边的小厮都不敢贸然行动。
这女子在房屋中间哭得梨花带雨,江山也任凭她跪着,一个比一个倔强。
江水见状,将江山拉到一旁了解了详情后,那女子哭声渐小,相必是哭得没什么力气,亦或是想偷听他们在讲什么,身子换了个方向倾倒。
江水让江山出去,然后将外头最后一束光关在门外,转身盯着这个泪人。
“姑娘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怎的还躺在地上受凉了可不好,姑娘,哦不,以后可要改成嫂子了,怀的可是江家的骨肉啊。”
“将军不认我们母子,着凉又如何,我一片真心,不能因为出身低微就如此糟践。”说着,泪珠又滚滚而下。
“姑娘此言可就差矣了,江将军出身如何你是知道的,怎会嫌弃你的出身,不过是他与夫人情意深重,一时不能接受罢了。姑娘快请起吧。”江水怕她又出些什么幺蛾子,弯腰去拉。
裴府少夫人都给台阶下了,她也不是不识好歹,毕竟跪了这么久,姿势已经换了好几个,是真的跪不下去了。
“请裴少夫人给我做主啊,我本就是送给将军的人,怎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将军反而不认账了。”她斜靠在深褐色木椅上,刚才的哭劲还没缓过来,一个劲地抽抽。
“将军是重情义之人,想必真是你的,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且说说你几日前开始不舒服?又有何症状?”
那女子劈里啪啦一顿说,江水也没坏过孩子,哪懂这些,只是作深思状,搞一些心理战术。
那女子见江水不言语,心下又虚,突然情绪又激动了,开始嚷嚷道:“少夫人这番相问,定是不信我了,没人愿意接纳我们母子,不如金就撞死在这里,全了将军的恩义。”
她柔柔弱弱地起身,像是拼了老命地往柱子上撞。江水只是冷眼看着她缓慢的动作,并无阻拦的想法。
这等视自己生命如草芥的人,豁的出去,就且看她如何表演。
可门外的江山按捺不住,作为行伍之人,还是少了心计。他想着要是人死在自己府上,岂不晦气,着急推开门去拦。
可他这动作也太突然,那女子只觉着眼前一亮,刚好跑到门后,被生生推在了地上。摔得她连连哀呼。江水看见这一幕忍俊不禁,还是抄着手站在旁边。
此时星月终于来了,忙忙慌慌凑到江水身边说:“请来一个,那人却不见了。”
那女子也顾不得疼痛,见她们这番说辞,眼神里尽是惊恐,却隐隐透着放松。
果然是有备而来,刚才与江山交流过后,江水隐隐察觉其中蹊跷,便又派星月去找那位大夫,没想到人已经不见了。
江水心一横,不能让她污了哥哥的名声:“你觉着裴府和江府哪个更好?”
那女子惶恐,怔怔看着江水不知所云。
江水翘着二郎腿坐下:“裴府是开国功臣,在京地位远远胜于江府,江府只是江将军新封的府邸,在京并无根基,我说的可对?”
江水继续道:“那周大人将你送来想必与你早谈好了条件,与江府就站在了对立面,可你不想想若是没成功,这腹中胎儿没保住,你与江府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时候周公想整治江府的时候可不会顾及你的感受,那时你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喽。”
江水拿起茶杯,轻呷一口:“我那嫂子也是将军府的女儿,蜀中女子性子颇为泼辣,你可有耳闻,这个蜀中女子可容不得有人与她共享夫婿,嫂子这样的烈女子就算背上善妒的骂名,你这腹中的孩子怕……”
江山在旁边见自己妹妹如此诋毁方怜,说成一个度量小的妇人,几次欲开口纠正,都被江水给瞪回去。
“江府不留我们母子,今日不若就地了结了我,大家都落得个清静。”
刚平稳一些的女子现下又换了张你死我活的面孔,仗着自己是周公送来的,江府人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又要去撞柱。
江水立马大声压过她的哭闹:“江府不留你,裴府可以留。”
这句话一出,顿时江山与那女子都愣在原地。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江山急了。
“我说,裴府可以护你周全。我本是蜀中回来的乡下丫头,裴将军见我新奇才娶了我,日后定是要再纳新人的,”江水故作忧虑,“这裴将军与江将军有战场上的情分,你进府当日我见他的眼睛也未离开你身上半分,如此天姿国色,不可浪费了。”
“你怎会容得下我们母子?”那女子神色闪动,似是有一些心动,但仍然保持着怀疑态度。
“当然这就是前提,现在外头备着一个大夫,给你一些药下了这孩,我就带你回裴府。”
“呵。”她冷笑一声,先让她放弃手里的武器,假意答应后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不信我?”江水也不是宅斗的高手,一时有些无措。
“好啊好啊,没想到夫人待我如此之好,我真是感激涕零,”裴回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斜眼瞟了一眼江水,看得她一身冷汗,“我见这女孩姿色不错,当初只是周公的心意,不敢阻拦,今日江将军不要,我不仅收为自己人,还可以替将军了结一个困难,我自当是一百个愿意的。”
江水原本只是想让她先松了口,门口候着的大夫再诊疗一番,后续可不能进了自家的门,以婆婆的面子驳了也是轻而易举的,没想到这厮竟然上赶着来要。
江水顿时脸色大变,愤懑之情憋得脸红。但毕竟纳妾并无不可,自己挖的坑,这下她后悔了。
“这不成的,这不成的,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江水感激涕零地看着自己哥哥,还是自己哥哥有原则。哦不,这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该!
江水正要倒戈向江山,外头两名护卫架着一个医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那女子仿佛看见鬼了一番,惊恐不定。
“说说罢。”裴回走上前坐在江水旁边,趾高气扬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
“这,这位姑娘并未有身孕,是,是我误诊了。”他跪在那女子身后,结结巴巴。
一句话仿佛一把利剑,直直戳中那姑娘,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原是星月出去找那大夫时,碰巧遇上了裴回,见她着急的模样,以为江水出了什么事。仔细打听,原是这档子事,便派人与星月一同去找大夫。
可找到那人住处后,东西都已收拾干净。
时间拖了太久,浙江事情让裴回对江山的信任程度直线下降,怕江水一人在江府,江山照顾不全,又急急遣送了星月和一名大夫先去江府,自己再去找这人。
本就是一日之内发生的事情,相必也逃不远。家丑不可外扬,裴回没有动用京中的人脉,不然找到这人,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很想替自己辩解一番。
进门却听见自己夫人将自己卖了,心里是又气又好笑,索性顺着江水的话答应了她。
却看见江水听见自己的话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甚是好看,不忍心继续逗她,就将这大夫给请了出来。
“原来,原来,我并未怀孕,这么大一个乌龙,扰的大家不清静。”那女子眼神飘忽,心里像是被猫抓了般难受。
“那你为何欺瞒江将军?”江水大概也猜测了几种可能性,这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还显得淡定。
这边的江山可被这场大戏给看的傻了眼,一会儿一个样,蜀中的天气都没这么善变。江水看着哥哥傻乎乎的模样,直呼笨蛋。
“是,是这位姑娘给了在下银钱,在下一时被银钱迷惑了双眼,猪油蒙了心,才,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还是不肯将事情扯上周大人,就算扯上了,江山这边也没有什么办法,不痛不痒地叮一下,不若不做。
“你,你别胡乱攀扯,我本就是被送来的,怎会有银钱送你?”两人开始了互相推诿。
“医者仁心,就算是给你银钱,你怎能如此妥协,我看你是不配当这大夫!”江山也怒了,厉声说道。
江水连连摇头:“唉,早让你答应进裴府,就没有这么多胡乱攀扯的,现下你看,好了吧。”
她倒是不怕,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让人看了很想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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