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注视下,应载雪则是摇头:“我二人此行只为开眼界,并无投靠之意。”
她身旁,言通玄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地扫过对面二人:“莫非二位觉得我二人入氏族寄人篱下,仰人她鼻息而活,反倒比现在更自在?”
虽然从红绸会加入氏族的散修,地位一定会比买卖的灵仆好上不少。甚至有一些可以得到改姓的殊荣,从此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世家子弟。但那终究是要低头奉主,成为氏族麾下之臣。
郁影自知失言,连忙致歉:“是我思虑不周,妄加建言了。还望二位道友勿怪。”
而罗优梵则是摇头:“若二位愿来罗氏,罗氏必当奉为座上宾,以诚相待。”
他从未想过让两位道友仰仗她人鼻息而活,何来寄人篱下?
应载雪看向他,眸光沉静得像是一湾静水,淡笑着婉拒:“道友好意,我二人心领了。但我二人逍遥自在惯了,不喜拘束。”
金钵内再度陷入沉寂。郁影犹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青遮项晟等人本就没有参与话题的意向,而罗优梵则是陷入了思索。
滞涩萦绕在众人之间,无人再起话头,渐渐的,便也都闭目调息,各自沉入修行之中。
于修士而言,修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一日、五日乃至半月,似乎都是弹指之间,并无区别。甚至有时打坐得过于专心,她们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
当然,这般物我两忘的境地在此次行程中并未出现。时不时冒出的香气,时刻提醒着她们又到了一日饭点。
哪怕…在场中人除言通玄外,无一人需要用膳。
起初,青遮项晟等人还能对这香气熟视无睹。可那香气一日三回地萦绕在鼻尖,次数多了,纵然定力非常,也不免被勾起一点好奇。
汤水香气日日不同,时而清雅如山菌,时而醇厚似骨汤,每日都像是现熬的。
可众所周知,乾坤袋并无保存物品鲜活温热的能力…
莫非是芥子囊?
在不知道第几次闻见香气飘来,项晟终于忍无可忍:“这等糟糠之食,也唯有圈中豸会甘之如饴。”
他开头的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被称为猪,言通玄冷笑一声,面不改色饮下最后一口汤。然后掏出张幻化符,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本来所有人都在闭目打坐,因着项晟这一声冷嘲才都睁眼。
可没想到,一睁眼就见到硕大的猪头显现在眼前。围在项晟周遭打坐的三名护卫,都是吓了一跳。其中一名更是条件反射的扬起手,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才慢半拍地响起这位子坐着的是自家公子…
讪讪放下手,护卫赔笑。
见周遭人反映,项晟便知不好,当即掏出一面铜镜。
“啊——!”
淡定慢慢品着言通玄前些日子研究出来的花茶,应载雪温声宽慰:“道友放心,不过是幻象罢了。”
微思:“嗯,大概三五天就好。”
项晟可以说是气得七窍生烟也不为过,他恶狠狠瞪着应载雪二人,已经在想着等到了平生关该怎么让人处置她们。
可惜他全然忘了,此刻自己顶着圆滚滚的猪首。任他如何怒目而视,那双眯缝眼也挤不出半分凶光,反倒因过于用力挤出一道道褶皱,徒惹人发笑。
郁影就没忍住偷笑了声。虽然他及时捂住嘴巴,但金钵内的众人还是都听见了。
项晟…啊!猪毛炸起。
三名护卫死死摁着,各自轻声细语,好言安抚,还是没能劝住暴怒的他。
最后,还是先前那位差点扇他一巴掌的护卫,用唇形急切道:“公子息怒!眼下形势比人强…待到平生关,咱们与族中其余人汇合。任她们再嚣张,也只能在您手里求饶。大人有大量,又何必争一时之气。”
项晟火气刚被顺了点下去…
那边,就听罗优梵语气疑惑问道:“为何我见项晟施主并无异样?”
应载雪含笑解答:“既是幻象,自然只是迷惑人双目。罗道友心镜澄明,观人观心,项道友在你心中形貌始终如一,幻象自然无从着落。”
言下之意便是,在旁人眼中,项晟早成了个猪头模样,所以看见的也就是个猪头。
其余人:“……”
无法再被顺毛的项晟:“你们找死!!”
最后项晟还是没能将应载雪言通玄如何,原因也很简单…打不过。
这劳生界便是如此,只要实力足够强横,纵然在世家面前,也能视若无物。当然,应载雪的实力暂时没到那步。可她行径已经到了那步。
项晟始终想不明白,这二人为何对他身后的项家全无半分忌惮。但这并不阻碍他认清现实,在家族无法立即施以援手的时候,自己唯有暂避锋芒。
他不敢赌…不敢赌这两个手段诡谲的家伙会不会突然暴起,真取了他性命。
……
罗优梵的金钵在空中飞行近三月,终于在一处山涧旁,暂作休整。应载雪与言通玄也顺势去林间收集些新鲜食材,为后半个月的伙食做准备。
树荫下,青遮项晟郁影几人围坐歇息。而金钵则静静悬在罗优梵手中,缓慢吸纳着天地灵气…
“道友可知我等此刻身在何处?”郁影拿着舆图,询问罗优梵。
言通玄正巧提着一篮灵果回来,听见郁影的问题,不禁挑眉:“你连自己身在何处都辨不清,就敢随便登上金钵?”
她原以为这人能在金钵中四平八稳地坐上半月,只字多问,心里对半是有些估算的。
哪曾想,他竟是半点不知。
郁影脸庞一红:“几位道友都是心善之人,与你们同行,再可靠安全不过。”
所以他就没有多问…
罗优梵合掌道:“是我疏忽了。”
这一路他只顾着催动金钵赶路,竟忘了与金钵内的其余人确认方位,实在不该。
继而望向言通玄,眼露疑惑:“不过听施主言辞,莫非知晓此刻方位?”
金钵飞行极快,说是瞬息千里也不为过。而在金钵内又无法观察底下风光,言施主又是如何知晓自己飞出去多远?到了哪里?
将果篮收好,言通玄抬眼看向身前几人,发觉包括青遮在内的几人都一脸困惑地看向自己,顿时讶然。
竟然…都不知吗?
劳生界的修士何时都如此心大了?不动声色侧过身去,指向来路:“从此处往后三里地,可见三条江流交汇,水畔生着大片芦苇。由此可见,此地是白芦渡。”
虽说已经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去招惹人家,但此时项晟还是忍不住道:“那你不也是一无所知上了金钵?”
言通玄指着后方的手一顿,嘴角噙笑看向他…
项晟瞬间想到自己那三日的猪头,下意识就抬手挡脸。然而就在他抬起手的下息,少年清润的声音从言通玄身后传来。
“金钵内虽不能看清底下景致,但却可以观天象。再加上金钵飞得很高,除遇高峰险峻,需要绕行外,料想多是直行。如此,只需将舆图上所示路径逆推方位,便知此刻身在何处。”
应载雪闲庭信步从林间走出,手中空空,想来是狩到的猎物已经给她放入乾坤袋中了。
罗优梵顺着她的话语思索,眼神先是陷入沉思,后又是恍然,赞道:“应施主当真是智珠在握,洞察若微。”
而青遮郁影二人,一人满脸思索,一人满脸赞叹,形成了鲜明的区别。唯有项晟面色一如既往的难看,但他学聪明了,凡事呛一声就好,多了,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目光掠过郁影手中的舆图,青遮:“所以我们还要等候多久?从此地到平生关,又还剩多少路程?”
她语速一贯平稳,此时却有股不容拖延的意味。
“青遮施主很急吗?”
罗优梵眼底流露出关切的神色,继而低头看向手中还黯淡着的金钵:“金钵还未吸纳足够的天地灵气,还需等待两个时辰,方能启程。”
两个时辰…若是平日,他或许已经提议大家先御空飞行,等金钵恢复完灵力,再坐上金钵飞行也不迟。
可眼下,除了他自己,还有不少本就不熟的施主。他又怎能为了一己之便,迫使其余人急切赶路?
青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罗优梵声音温润:“两个时辰。但无论此刻是否启程,抵达平生关都尚需四月之久。”
语锋一转,他含笑提议:“既然言施主提及白芦渡的三江胜景就在后方,我们何不趁金钵恢复时前往一观?也算不负这段闲暇。”
他提议,只要不是耽误返程,项晟都不会拒绝。而应载雪言通玄本就是在那边狩猎折返,想着再去看看也没关系,便也双双颔首。
郁影见众人皆已起身,忙将舆图收拢入袖,随众人抬步:“早闻白芦渡三江并流之奇,三条江流从不同方向而来,在水中形成回旋。今日能与诸位一同亲眼得见,实在是难得。”
劳生界奇观数不胜数,白芦渡三江并流又算得了什么。但一行人都没说什么,只项晟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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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三江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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