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黛随着沈玳玳进屋了。
迩蓝倒是对甄海献生出几分同情,她拍拍甄海献的肩低声道:“我们姑娘这几日心情不佳,她平时不这样的,也没针对你,咱们伺候人的,遇事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不嫌弃,和我过两招?”
甄海献松开手,手心一排凹下去的指痕。她点头说好,两人寻了个空地,就这么开始比划。
约莫是心里存了气,故意要做给沈玳玳看似的,甄海献虽一声不吭,但手上用的劲道大得离奇,一砸一顿,都把这庄子震出个响。拳脚比划完了,还未尽兴,两人又持刀握枪,之后就更是噼里啪啦。
这般大的阵仗,沈玳玳的院子那自然也能听到,但那一直房门紧闭,仿佛身处异世。
不断有人惊醒来打探又有人离开,其中不乏有人嘀嘀咕咕自从甄家死人之后甄家的女儿就真疯了,这二人的练武之处一时间成了超热观景打卡处。连张想发都等不到沈玳玳出来、实在撑不下去回去睡了,云熠竟然还在远远望着。
月光之下,甄海献的轮廓并不十分清晰,云熠却是从未看错。
赏给甄家的那壶茶是前世甄海献后来的喜好,没成想年少时的甄海献还未喜欢上,这倒是她云熠的失误。这几日她不是没有遇见过处理掉甄海献和周婶子的机会,有的被甄海献逃掉了,还有的,是她自己下不去手。
挥舞长枪跃起的甄海献渐渐同前世的甄将军重叠,云熠仿佛看到她从未见过的战场,听到战马的嘶鸣。
云熠隐约觉得,如果她真想摁死甄海献,就不能再等。
庄子上吵闹了一夜,奚檀萝和白勉清那边也没怎么歇好。奚檀萝在床上滚了半圈,撞到一个瘦长的人条,顿时一惊,二话不说把对方踹到床下。
白勉清爬起来刚想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见奚檀萝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疙瘩,声音听上去十分愤慨:“白勉清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在你床上?”
还能为什么?白勉清呵呵一笑,当然是因为有人大半夜的突然钻进来说太吵了睡不着,硬要把她的手盖在自己耳朵上说能堵噪音。
白勉清想说别装模作样了,谁没穿中衣似的,这会儿穿得比白天还严实什么都看不见。可惜她刚想说话,门前就来了婢子,说奚二姑娘来了,要见奚大姑娘。
一听奚缕珠这三个字,奚檀萝就在床上顽强地一跃,翻了个转摔进床中央:“不见!”
婢子难免收了点奚二姑娘的银子,但平时鲜少有机会做这种勾当,此刻紧张得头上戴的珠串都在发抖:“奚二姑娘说是万分紧要的事,请您务必要去看一看……”
床上的蛄蛹一缩一缩的。
白勉清看她那想答应又觉得丢脸的样子,难得良心发现地问:“不如我去替你回绝了?就说活着的就都不见了,死了再聊?”
“死了也不见!”奚檀萝喊,又翻了个转翻回来,“白勉清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成天咒我死呢!我偏要见,怎么着!”
“那怎好?”白勉清讶异,“奚二姑娘少说也还能活个四五十年,你这会儿就去见,岂不是白白浪费四十年光阴……”
“我就见我就见我就见!”奚檀萝勒令白勉清转身,飞快地换上外衫,生怕白勉清叫住她似的头也不回往外跑。
奚缕珠已在外客堂候着。
她也没今天就能见到奚檀萝的把握,只是同母亲洛夫人坐了一宿,两人俱是觉得这事不解决心就落不到实处,便走了点奚家官场上的关系,连夜办好公文,又打听了沈家庄子的位置,一大清早就来寻人。
庄子比京城内凉爽许多,但奚缕珠更觉如坐针毡,就在她觉得今日没了见着奚檀萝的希望时,她那穿得乱七八糟的姐姐跳进外客堂。奚缕珠一看圭表,原来才过了不到两刻。
“找我什么事?”奚檀萝也不坐下,抱手站着,努力做出蔑视的神情。
奚缕珠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头上竖起的一撮毛和腰上绞成一坨的腰带:“姐姐……”
“等等!”奚檀萝义正辞严,“我跟奚家已断绝关系,奚二姑娘不必再叫我姐姐!”
“……姐姐,你好像还没改姓。”奚缕珠没忍住提醒。
奚檀萝眉头一竖:“你专程来找我茬的?好生无聊!奚二姑娘请吧,这儿不欢迎你。”
“等等!我是来道歉的。”奚缕珠不由坐直身子,本就直挺挺的后背硬得像铁板,“让你承受十年骂名,不是我和我母亲想看到的,过去是我们误会了你,抱歉。”
这就让奚檀萝有些惊讶了,她还以为奚缕珠会一直嘴硬,没想到……等等,意思就是,奚缕珠现在才发现对不起她?哇塞!奚檀萝顿时觉得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眼见奚檀萝目光里的谴责越来越强烈,奚缕珠不着痕迹地咽了口水,递上她和洛夫人连夜备好的契书。
奚檀萝接过契书,一脸狐疑:“这什么意思?三百亩田产……你要我去种田?奚二姑娘,就算我母族薛家比不上你们奚氏大族,但也犯不着这么羞辱……”
“没让你种田。”奚缕珠本来心情沉郁没想说话,但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田产在你名下,以薛氏檀萝的名义,待你及笄之后,便能用这份田产更改户籍,立女户,彻底脱离奚家。”
奚檀萝愣在原地,翻看几回手上的薄纸,却是一目十行,如何也看不进去。
见她愣着,奚缕珠又补充:“旁的事你都不必管,到时只需去官衙,自会有人替你办完。”
奚檀萝沉默许久,心里又哇塞了一下,脑子里惟留下一句这妹妹脑子还挺好使,她怎么就没想到,只觉得手上的纸像飘在空中,落到奚缕珠的脸上,又把她的脸皮缝上了。
“姐姐,这是我和我母亲的赔礼。过去做错之事甚多,一时难以弥补,来日姐姐再有所需,我再行偿还。”
说罢,奚缕珠便不再看她,再行一礼就往里墙门走去。
奚檀萝收了契书,这对奚缕珠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一整夜的心焦终于在此刻得以安抚,走到里墙门,奚缕珠已觉十分畅快。她正要弯腰上马车,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等一下!奚二姑娘等一下!”
奚缕珠转身一看,是沈二姑娘身边常跟着的张姑娘。她自知自己同张姑娘没甚私交,只礼貌问:“张姑娘是有要事?”
张想发呃呃嗯嗯一阵,才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跑出来了。
昨日夜里外头砰砰啪啪,张想发又想着沈玳玳的事,浅眠了一个半时辰,就再也睡不着,早早就爬起来在庄子上四处转悠,刚巧就听到了奚檀萝和奚缕珠的一番话。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要偷听别人**的意思!就算是有,也只有一点点!她只是太好奇了!奚檀萝和奚缕珠的交锋几乎都在奚家,她虽听奚檀萝说过蛮多,但别人说哪有自己亲眼看有意思!
只是听着听着,就难免代入了些个人情绪。奚缕珠到底是她写出来的女主,照一般的说法,那是自己亲女儿,亲女儿情绪不大好,连带着张想发替奚檀萝高兴的心情都淡了许多。想想做她的女主虽比做配角好一点,但也有些倒楣的。
这么想着张想发就忍不住蹦出来安慰奚缕珠几句,但走到奚缕珠面前了,她才发觉这是自己第一次同奚缕珠单独说话,一时倒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意思。
“张姑娘?”张想发迟迟不语,奚缕珠要待不住了,奚檀萝还在外客堂坐着对她虎视眈眈呢!
“噢,哦哦哦,就是,这个吧,也没什么事……”张想发还能忍住不搓手就已经很了不起,“我就是想说,有些事不是你选择做的,就没必要扯到自己身上,有些事它就是……自己就发生了,不是你们谁的错。”
奚缕珠听得诧异,开始重新端详眼前这人,忽然一笑:“张姑娘主动发臆病的那两回,给我印象极深。”
“啊?是吗?”张想发莫名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老师办公室,不自觉地两手紧贴不存在的裙缝,胸前不存在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多谢张姑娘今日之言。”奚缕珠笑说,“我还是那句话,若张姑娘得空,请过府一叙。”
张想发被她隐隐约约的夸赞弄得尴尬不已,全身僵硬目送奚缕珠上马车离去。直到马车离开视线,张想发浑身筋脉才像打通一般,恨不能立刻打拳八百回,再怒跑八百圈。
不争气!真是不争气!到底是谁创作了谁啊?她到底紧张个什么劲!
张想发擦掉虚汗,嘟嘟囔囔准备往庄子里面走,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往里冲得之迅猛,行经之处地上的土都被刨得到处乱飞。
“沈二姑娘!沈二姑娘!”
张想发果断追上去,现在要等到沈玳玳出次门比奚檀萝晚上少吃两碗饭都难。
但沈玳玳就跟没听见似的,张想发喊得越大声,土刨得越快,沈玳玳一口气冲回房里,啪地关上房门。
张想发自然是不甘心,拍了几下房门喊:“沈二姑娘,你一直不出来,别是闷着了!”
沈玳玳的声音隔着房门砸来:“张姑娘需不着这般假惺惺,奚缕珠和奚大姑娘的事还未稳妥,去关心她们才更合张姑娘心意。”
她都听见了,张姑娘对奚缕珠说的那番话。原来不管对方是谁,张姑娘都会帮,都会救,她沈玳玳也不过是张姑娘看着的那么多人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沈玳玳:原来!我不是!你pick的!onlyone!那你也!不会是!我的!missright!
(土土的对不起)
ps云熠和甄海献不是cp
女户那段,参考了一下宋代的女户制度但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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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田产和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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