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符修长老元衡今日教的是画符成物,简而言之,即调动灵气,将你画在纸上的图案变成实物。

图案可以是死物,诸如帕子丝巾,也可以是活物,又如鸟雀稚兔。后者比前者更为艰难就是了。

元衡挥毫泼墨,转眼间就书就了一副红梅图,口诵符咒,红梅离纸而跃起,顷刻间,凌空一簇红梅盛放。

围观的弟子纷纷叫好,沈灵念也被惊艳到了。

元衡一扶长髯,端得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眼神里都写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沈灵念托腮欣赏了半晌,忽然想起来,这种符咒前世她似乎学过。嗯……还是兰时滁教她的。

当时,他们二人孤身闯入北海,其间风浪大作,兰时滁随手就绘出一只青鸾,用来充当飞行仪器。

沈灵念搭乘青鸾直抵北海身处,周身风雨猎猎,她却连衣裙都没濡湿一角,全亏青鸾之功。

当时兰时滁见她十分好奇,也将此符咒教予她。只是她对于运剑得心应手,学那符咒却是如丧考妣,整个人都焉头巴脑的,像一朵被雨淋焉了的小花。

当时在她反复尝试,百折不挠之下,她终于将符咒学会,勉强变出了一朵灵芝来。

奈何时隔久远,她已然将符咒忘了个精光。

如今目睹元衡大变梅花,她也眼馋得很,只是方才元衡念咒念得飞快,她就记得开头几个字。

她偷偷觑了眼左右的弟子们,只见他们都已经落笔开始自己尝试了,快得已经将实物也变出来了。

果然,也有的本事啊。比如,能一次记住那么又长又拗口的法诀。

她的两位同桌,岑秋抒神游天外,显然已经掉线。还有一位医修,姜璇也朝她摇了摇头,显然也没能记住口诀。

沈灵念叹了口气,很有礼貌地举起一只手,诚心求教:“元衡,不知能否将口诀再念一遍?”

“我方才未能记住。”

这次教室没有安静得骇人了,反而议论声拔高许多。有进步。

姜璇轻轻扯了一下沈灵念的衣袖,沈灵念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姜璇只好任她去了。

任教多年,元衡显然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要求,探究的视线落在沈灵念身上。但他也是真的耐心,果真依她所言重述了一遍。

沈灵念又举手了:“元衡长老,能否再念慢一些。”

旁边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寒声道:“沈师妹怕不是来捣乱的吧?长老已经念了两遍,你怎么会记不住?”

陈绪早就看沈灵念不顺眼了。在他看来,这种内门弟子特意挤来和他们一同上课,无非是哗众取宠,想要赚得众人的关注罢了。根本无心向学,沈灵念的言行,就是刻意挑衅元衡,他是忍不住站出来了。

沈灵念无辜地眨了眨眼,也立刻反唇相讥道:“这位……”

她实在想不起此人名姓,于是退而求其次道:“这位师兄此言差矣。你是吧,你能御剑飞行吗?你能炼出灵丹吗?”

陈绪被她一问,一时间噎住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沈灵念继续慢悠悠道:“可见,人人天资各有不同。我学得慢了些,还请这位师兄多多担待啊。”

元衡瞧着他们一来一回,也没再立即重复口诀了,只是看着沈灵念道:“我再念一遍,你就能学会了吗?”

其实她想说,她前世就已经学会了。只是实在记性不好而已。

不过当着元衡的面,她还是乖巧地点头道:“自然可以。”

方才两遍她已记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几处未听清。

元衡于是慢吞吞地念了第三回。念完,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视线掠过还在愤愤不平的陈绪,又落到沈灵念身上,问她:“既然你如此自信,就不如和这小子比试一番,瞧瞧谁用得更好。”

陈绪不想应下这么儿戏的比试,连口诀都记不住,他不稀罕欺负人。

沈灵念却是一刹那眼神清亮起来,飞快答应了:“好啊,我没问题。只是,比试应当有赌注吧。”

姜璇暗中传音给沈灵念:“莫一时置气,你一向不擅长此道。若你实在想比,和他比剑术亦可。”

沈灵念传音回去:“我自有打算,别担心。”

两人暗中传音,自然瞒不过修为更高的元衡,沈灵念冲着元衡讪讪一笑。

元衡是看着沈灵念长大的自然知道这孩子是剑道天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符律白痴。当下,也很好奇她究竟有何“打算”了。

“你想赌什么?”

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沈灵念正愁如何开口呢,她当即道:“我想去元衡您的灵符阁逛一逛。”

当然不是单逛,元衡自然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那若是你输了呢?”

“我赔三千上品灵石。”沈灵念大手一挥道。

前排围观的弟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三千上品灵石说赌就赌,不愧是千寒峰的,果真豪爽。

元衡对沈灵念的勇气十分欣赏,点头道:“就这样定了。”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陈绪:……

没有及时喊出的不同意,彻底失去了出口的机会。

·

元衡定下的比试内容是,一炷香的时间里,谁能幻化出更加强悍的灵鸟,则算取胜。

毕竟修习仙术终究是为了投入实战的。

沈灵念落笔飞快,几息之间已经画完,将朱笔搁在一旁。轻声诵念灵诀,旁边的弟子纷纷凑上前来围观。

他们屏住呼吸,等了半晌,画上的灵鸟豪无动静。

已经有弟子小声道:“小师妹剑道虽强,但是于符律终究是没什么天赋啊……”

“是啊。小师妹这么可爱,看她输得一塌糊涂都让人不忍心了。”是位女修的声音。

虽然他们有意压低声音,但听觉格外优越的沈灵念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陈绪也向她投来一缕同情中不失得意的眼神。欺负小师妹可耻但很爽。

沈灵念:……

她其实是故意的。念诀的时候刻意念错了一个字,旁边的人紧盯着画纸都没有注意到。

主要是她有重生先天优势,一下子就赢过苦练许久(应该是)的不知名师兄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所以她故意先让对方三分,这是敬重前辈的美德。

沈灵念瞧见陈绪画的灵鸟已然跃出纸上,也定下心,复又念了一遍灵诀。

沈灵念画的灵鸟只能勉强辨认,算作是鸟雀类,实际上委实丑得不能入眼。反观陈绪笔下灵鸟,与古画中的神鸟也有几分相似,羽毛丰满,雄赳赳气昂昂地飞在空中,看着就能打。

一众弟子都为沈灵念捏了把汗。

沈灵念气定神闲得很,云淡风轻地看着两只灵鸟相互攻击,不带一丝惶然。

沈灵念的灵鸟颤颤巍巍的,因为沈灵念画的不大谨严,两边翅膀不太对称,看着令人担心它随时会坠落下来。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陈绪的灵鸟渐渐落了下风,空中作战耗费了它太多灵力,灵鸟失去支撑,复又回到画纸里。

而沈灵念丑不拉几的灵鸟依旧摇摇晃晃地凌空腾飞。

胜负已分。

陈绪显然深受打击,深深地看了沈灵念一眼,大方同她道歉:“是我心存偏见在先。沈师妹果真天资过人,我比之不及。”

沈灵念被这么正经一道歉,也有点不自在起来,笑道:“师兄过誉了。侥幸而已。”

背后围观全程的弟子们瞬间炸了锅似的,为自己亲眼目睹神仙打架而兴奋不已。

当然,沈灵念本人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阵轰动。

·

沈灵念和姜璇一道离开,岑秋抒与她们分路。

目送岑秋抒离开,沈灵念总算勉强松了一口气。看见岑秋抒就想起她前世着魔似的和他较劲,还次次落败的悲催记忆。

姜璇见沈灵念神色,不由得问道:“你们在闹别扭吗?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欣赏他吗?”

沈灵念摸了摸鼻子,假笑道:“有吗?”

姜璇点点头,笃定道:“你之前说过的。‘此等钟灵毓秀之人,我岂能不去结交一番’。”

“那是从前了。”沈灵念轻咳一声道,“我现在一觉醒来,再见他,只觉聒噪惹人烦,往后都避开才好。”

姜璇听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沈灵念拍了拍她,姜璇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你可知,近日宗门上下的传言?”

沈灵念一脸茫然。

“人人都说,你对岑师弟一见钟情,招他入宗门。而后,又与他交往亲密……实属两情相悦,佳偶天成。”

难怪师兄师姐那样看着她!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姜璇问她:“是否要澄清一番?”

沈灵念自小被传的谣言多了,也不差这一桩。她不在意地挥挥手:“算了,传言而已。若是我特意站出来澄清,他们没准能再传出个‘我对岑秋抒始乱终弃’,甚至更离谱的谣言呢。”

姜璇看她不在意的坦然,也放下心来。

沈灵念同姜璇道别,转身去了元衡的灵符阁。

灵符阁虽然以阁为名,实则大小同书房差不多。阁内书架鳞次栉比,收揽着四方罕见符律,阁内灵气环绕,泛着淡淡幽光。

一个红衣身影在阁中翻翻捡捡,边看边吐槽几句。背靠书架盘腿坐下,专注地翻阅着一本书页。

推门声蓦然响起,元昭宁连忙把书页藏进符律下面,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元衡引着沈灵念进来,看见的就是元昭宁鬼鬼祟祟在灵符阁内不知做些什么,当即勃然大怒,斥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元昭宁是元衡的外孙女,一位散修,趁着过年时节来凌云宗小住一段时日。可惜性情桀骜,不服管教,闹得元衡很是焦头烂额。

沈灵念抬眸看去。

元昭宁红衣如枫,劲装肃肃,眉间一点朱砂,端得是英姿飒爽的风流姿态。

元昭宁本想回嘴,视线下意识却落在沈灵念身上。

少女青衣翩翩,蝴蝶发髻上流苏晃动,雅睫轻颤,青丝如瀑,是清丽极致的眉眼,漂亮得惊心动魄。

元昭宁当即忽略了她咋咋呼呼的祖父,上前一步挽住了沈灵念的胳膊:“你就是那位剑道天才小师妹吧。当真是久闻不如一见,你生得可真是像九天仙女一样。”

她好爱沈灵念的颜,这么漂亮,早知道她也一起去听她祖父的符律课了。

元衡拧着眉心,伸手就把元昭宁扯开:“你说什么呢?真是不像话。”

“知道人家漂亮也不用这么夸,你也不怕吓着人家。”

沈灵念被夸得愣了一下:“谢谢?”

其实她觉得这位红衣姑娘也是个大美人呢。

元昭宁还想凑近沈灵念再看看,被元衡拉着出去教育了,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沈道友,改日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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