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陈鸿新低下头，身上的旧军装还打着补丁，因为长时间没打理头发有些长了，半遮半掩地垂落在眉梢，屏幕的白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很亮，原本清秀柔和的线条在此刻显得极为冷硬，仿佛锐利的刀锋。

他咬着牙，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

弗朗西斯都忍不住觉得他实在有些惨，不过两人立场对立，说什么也不好，干脆继续播放视频。

【此时冻伤减员高达40%的20军却依旧在进行着顽强的阻击。58师172团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与敌激战数日。美军冲上山峰后，美军士兵发现阵地上五十多名志愿军战士已经全部冻僵在壕沟里。】

“40%！”亚瑟惊讶出声。

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在战场上，有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当战斗减员达到30%的时候，军队将丧失战斗力，必须撤退。

他还从来没见过战斗意志如此顽强的军队，尤其是对方还是王耀，他亲自用枪炮和鸦/片打碎了骨头的国家。

哪怕是他们共同签署了联合国宣言，打败了本田菊，王耀在他最深刻的印象中依旧是穿着复杂宽大的衣服，遍体鳞伤满身伤痕地在条约上签字的模样。

自从来到这个奇怪的空间，他的认知就一次次被刷新，王耀的形象也一次次发生变化。

他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王耀，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背脊挺得很直，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流畅，哪怕是衣裳破旧，身上也有着勃勃生机，已经彻底地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仿佛感应到亚瑟的目光，王耀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疑问。

亚瑟却直接将视线移开了。

不必要的交流，还是越少越好。

【助手在水门桥附近的60师180团一营二连多次打退美军进攻。但九日却没有进行任何还击，美军顺利逃脱。第二天打扫战场时，志愿军战士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在隆冬的朝鲜土地上，全连129名战士没有一人后退，没有一人畏缩。他们硬邦邦的身体卧倒在战壕里，士兵们的手已经冻结在步枪枪栓上无法分开。枪口却冲着美军来的方向，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势。总共发起的那一刻，全连壮烈牺牲。】

王耀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中已经冻成冰雕的志愿军战士，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陈鸿新也站了起来，他想安慰一下祖国化身，一出声却忍不住带上了哽咽，“……先生。”

王耀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没事。”

哀婉的音乐缓缓流淌，旁白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将那段英雄的历史徐徐道来。

【抗美援朝中有记载的成建制全员冻死在阵地上的，一共有九兵团三个连。让我们永远记住冰雕连的番号：

二十军五十九师幺七七团二营六连。

二十军军六十师一八零团一营二连。

二十七军八十师二四二团二营五连。】

王耀和陈鸿新立正敬礼，就连孙青辰都起身站立，向英雄烈士致敬。

在朝鲜的土地上，冰天雪地风雪严寒中，志愿军用自己的生命筑成了一座座丰碑，那是英雄的史诗，那是不朽的传奇，那是鲜血与荣誉建筑的长城，永远屹立在所有中国人的心中。

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冻死在阵地上的177团六连战士宋阿毛绝笔信是这样写的：

我爱亲人和祖国，更爱我的荣誉，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

冰雪啊！我绝不屈服于你！哪怕是冻死，我也要高傲地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诗。”陈鸿新说，刚才还能忍住的情绪在听到这首诗时突然崩溃，这是用生命写成的诗句，即便是严寒风雪之中，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志愿军战士的热烈赤诚。

红色政党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雾气逼退。

【12月11日。美陆战1师主力通过真兴里，终于摆脱了志愿军在长津湖的包围网结束了这场陆战史上最为艰辛的磨难。】

“Nice！”阿尔弗雷德松了一口气。

【阿尔蒙德下令部队从兴南港沿海路撤出。美海军三百余艘舰艇被调至兴南港，掩护部队登船。为了不给志愿军留下任何物质，美军向兴南港倾泻了34000发的炮弹和12000枚□□。】

气氛过于凝重，弗朗西斯咳嗽了一声，想要打破这一局面，他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狗大户啊，小阿尔。”

结果适得其反。

阿尔弗雷德凉凉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王耀和陈鸿新满腹心酸，看着屏幕上的火光四射，牙齿都快咬断了。这差距也太大了，如果他们能有这么充足的炮弹就好了。

至于伊利亚置身事外，面无表情地发射冷气。

弗朗西斯饱受打击，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扑向绿发碧眼的英国，“小亚瑟，哥哥心碎了。”

亚瑟额头上冒出一个井字：胡子混蛋，给我滚开！！

【12月24日，圣诞前夜，最后一艘运由美军的舰艇从兴南港撤离。航母普林斯顿号的飞行员麦克上尉负责执行最后一次飞行任务。他突然想起了迈克阿瑟说过的那句圣诞节前让孩子们回家的话，于是，麦克上尉通过无线电，向普林斯顿号航母全体美军喊了一句：

圣诞快乐！】

伊利亚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故意平静甚至还称得上温和地说了一句，“圣诞快乐，琼斯先生。”

阿尔弗雷德差点把手上的可乐瓶捏碎：……他对圣诞节已经有阴影了**！

对于看不顺眼的，并且未来将会是自己强大对手的人，伊利亚一向是毫不手软，补刀补得干净利落，痛点一戳一个准，“如果你还想赶在圣诞节回家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他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开口道，“继续向南撤退就行了，坐飞机一路飞到华盛顿。”

阿尔弗雷德手上的可乐瓶彻底碎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未来的红色宿敌，“你想过圣诞节吗，伊利亚？”

伊利亚耸了耸肩，“很遗憾。我家的圣诞节在1月7号。”

阿尔弗雷德笑了一下，蔚蓝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海面，“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死在12月25号。”

伊利亚冷笑，“尽管来试试。”

不知道为何，王耀的心一跳，一股莫名的情绪抓紧了他的心脏，失落、酸楚、悲哀又带有一丝庆幸等情绪混杂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复杂，又太大庞大，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指尖狠狠掐住了掌心，借助着疼痛才将这股莫名的心悸给平复过去。

怎么回事？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情绪，就好像他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的心跳都暂停了一拍。

仿佛……是谁的情绪穿过了时间，降临在他的身上。

王耀眨了眨眼睛，将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去，继续关注着眼前的视频。

【至此，这场历史上最悲壮艰苦的战役全部结束。根据美军公布的数据，陆战一师战斗减员4418人，冻伤7313人。志愿军的伤亡没有公开的确切数据记载。根据27军战后总结材料，27军仅冻伤等非战斗减员就达到了1万人以上。】

王耀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后期保障跟不上啊。”

打仗最重要的永远是后勤，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他再次叹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哀伤的歉意，“这是我的责任，是我没做好。”

陈鸿新摇摇头，“先生，不怪你。”

年轻的红色政党说道，“我是执政党，这是我的责任。”

王耀注视着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五千年的岁月在他的眉梢处显现，“过去我们都没做好，未来就让我们一起改变。”

陈鸿新点点头，“民族复兴，国富民强，自我辈始。”

【即便如此，志愿军依旧重创了美军最为精锐的陆战1师，若是其在东线战场进行了惨烈的死亡撤退。世界上没有人再会认为中国的这支“农民武装式”的军队，是一只可以轻易侮辱的力量。】

弗朗西斯轻叹道，“一国对抗十七国联合**，并且还处于优势，再没有人会认为王耀好欺负了。”

他看着黑头发的中国，苦涩地笑了一下，“即便这场战争到最后你输了，也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不。”王耀断然否定。

他回看向弗朗西斯，棕褐色的眼眸中有金光流转，“如果我输了，我将再次回到之前的局面，任人宰割，任人摆布。”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仿佛最坚硬的玉石，在灯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所以我不能输，也不会输。”

弗朗西斯被他眼中的光芒给闪了一下，微微愣住了。

阿尔弗雷德插入话题，“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能赢吧？”

伊利亚在一旁冷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才被王耀打得只能撤退。”

阿尔弗雷德一下子握紧了双手，恨不得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他吸了口气，将目光对准了王耀，“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恰好这时候孙青辰不小心按到了播放键，视频开始播放——

【第二次战役结束后，节节推进的志愿军将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联合**又会采取怎样的举措呢？】

王耀站了起来，他挺直了背脊，与阿尔弗雷德四目相对，接受了对方的宣战，“尽管放马过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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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抗美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