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区的工作进入了熟练期，不管的工作人员还是病人和他们的亲友，都渡过了最开始的恐惧和缓乱，终于接受了现实。

今夜是个难得平静的夜晚，轮班的人坚守在岗位前，轮休的人都在做好新一天规划，再三确认没有遗落后，安然入眠。

秋冬的太阳升起的迟，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候，院区内已经有零星声响传出，早起的普通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地收拾洗漱着。而最早开工的人已经在忙碌着，厨房内已经热上饭食，今日预计需要的药剂，也被工作人员提前转移到解冻箱内。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阳光开始驱逐夜晚遗漏下的潮气，院区才彻底醒了过来。

又是充满了死亡和忙碌的一天。

好好休息了一夜的王嘉龙，一大早就赶到了康沃尔病房外准备接班。

“哈~~早上好啊，王。”昨夜值了一夜班的青年医生打着哈欠，走出来透口气，正好遇到了王嘉龙。青年总是记不清王嘉龙名字的发音，现在干脆就只念王嘉龙的姓。

“晚上有什么异常吗？”王嘉龙没有仔细教学自己名字发音的打算，直截了当地问昨夜的情况。

“都挺好的。”青年医生抱着一晚上的指标数据，翻来覆去地看着。“挺稳定的，和别人相比的话。”

王嘉龙看了一眼隔壁病房门口还站着四五个同行，看起那边刚经历了一场抢救，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情况不妙。

王嘉龙从不期待奇迹，康沃尔现在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发展了。

“交给我吧。”没有再多看隔壁，王嘉龙转回眼神，接过了青年医生手里的平板。

“今天他的妈妈的见面，安排在什么时候？”虽然不是白天的班，没能见到康沃尔和伊莲娜的相见。不过，青年还是挺关心这事的。

“下午。”王嘉龙边翻看指标数据边说着。

“下午啊？”青年医生歪了歪头，挺少见把会见安排在这个时候的。

“嗯，上午病人情况容易有波动。”查看指标的王嘉龙确认了康沃尔在夜间情况挺稳定的。

夜间情况虽然稳定，但显然不适合打扰康沃尔的睡眠，除了到了最后因子风暴，也就是回光返照的阶段。王嘉龙都不打算在需要睡眠的夜间打扰病人。上午的情况，还得等康沃尔醒来观察评估一番。排除下来，也就只有下午，勉强算是探视的好时机。

“这样啊。我知道了。”青年对王嘉龙的决定没什么异议。他现在都快以王嘉龙马首是瞻了，虽然王嘉龙才是那个学弟。

“夜间值班，辛苦了你。”王嘉龙对青年医生说着。王嘉龙难得会说这样的话。原本一个病人跟组的人，在病情稳定期，白班夜班也应该轮流。让一个人连续数天违背生理钟值夜班，也实在太不人道了。

“哈~~没什么。”青年又打了一个哈欠。“王，你应该和病人的那个朋友是认识的吧。”

“嗯。”王嘉龙只吐出一个音节，承认了这件事。

“所以，夜间的值班就交给我好了。”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青年医生反而松了一口气。“到这里来后，我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至少让我做点有用的事吧。”

不用跟卡洛斯或者塞穆尔废脑子说话，罗德里赫好生睡了一觉。

基尔伯特一夜未归不知道跑哪里去，是留下的肥啾叼来了充当可视门铃的虚拟屏幕，叫醒了安稳地躺在那套简易睡具组合中的罗德里赫。

‘怎么也不来敲门。’罗德里赫揉了揉眼睛，看见虚拟屏幕上显示着小警察孤零零的身影，也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看着站着离门两米远的小警察，罗德里赫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

简单洗漱之后，罗德里赫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方才打开了房门。

“早上好，罗德里赫警官。”小警察立马向罗德里赫行礼。

“早上好。让你久等了。”十五分钟之前还在睡梦中的罗德里赫一只手扶着扶手，一手扶额，免得自己没走两步就一头栽倒。

“时间还早。”小警察礼貌地说道。

“……”罗德里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小警察真诚的话。想着，罗德里赫找出身上的手机，关掉上面还未响起的闹铃，顺手收进外套内袋。

“这些是一些我拟定的工作批复。”斗志满满的小警察，立刻送上了承载着满满工作的平板。

“先进来吧。”罗德里赫接过平板，侧身请进了这位客人。

小警察学习的很快，或者说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的速度很快，批复已经做的有模有样。

“另一位呢？”罗德里赫对小警察的决定挺满意的，边看着就随口问了问另一位副手。

“他去准备告解仪式了。”

罗德里赫滑动页面的手指停了下来，那份倒计时罗德里赫记忆犹新，罗德里赫知道今天这场最早的告解仪式是为了谁。

“他之后应该会过来。”看到罗德里赫不说话了，小警察有些紧张，免不得为同伴说了几句。

“你们的关系很好。”罗德里赫边看工作边走到了简易厨房，想在简易厨房内弄些点心，又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台面，最终还是用咖啡机简单地煮了两杯咖啡。

“昨，昨天回去后，我们聊了会天。”小警察受宠若惊接过罗德里赫亲自做好的咖啡。理智上，小警察知道这些不是错事。实际上，他也知道罗德里赫没在质问这个。但小警察还是有种本能的不安。

自从昨天知道罗德里赫位置之后，小警察再也没法把罗德里赫当成那个看起来严肃却极为护短好说话的领队看待了。这种出于身份地位差距而来的不安，在小警察回去和志愿者聊了一通，睡了一觉后，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

‘我要不别接这个活，回去打杂算了。’小警察内心并不乐观。昨天的雄心壮志，却得不到今天自己的理解。他已经在底层呆了很多年了，突然得到了一个通天的机会。兴奋之余小警察也担心天上的风景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更害怕任务会出现意外，要是会从梯子上摔下来，那不如一直在地上算了。

“你的工作完成的不错。”罗德里赫开口打断了小警察的胡思乱想，夸赞之后继续说道。“沟通很重要。”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你们之间各有所长，单独任何一个人，都承接不了这份工作。我是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一起交给了你们两个人。你们要保持好沟通，如果有冲突，别在外人面前争论，你们要先协商统一口径。”罗德里赫自己人际关系和合作经验都丰富不到哪去，让他还指点后辈迷津，罗德里赫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心虚。

“咳，总之。加油吧。”罗德里赫轻咳了一声。

“嗯……嗯！”听完鼓励小警察对罗德里赫更加崇拜了。眼神灿烂的让罗德里赫感觉像是走近了阳光里。

“哦，对了。这里还有些昨夜被核准进场的私人物品清单。”小警察翻出已经打印出来落了款的批准文件。文件落款好长一串前缀，最后写上的是基尔伯特的名字。

罗德里赫一脸迷惑地看着清单和最后基尔伯特的签名。“昨晚上批准的？”

“这个时间，您还和我们在一起。”小警察小声提醒着。

罗德里赫算了一下时间，确实这个时间是在昨夜基尔伯特和小警察结束公务之后，他叫走了小警察，基尔伯特自由活动的时候。

“您的名字在这里。”小警察在占了半页的批准人处，点出了挤在正义的维护者和罪恶的制裁者之间一行小字，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还是全名。

上面还有罗穆路斯和王耀的名字，角落里还有丁马克和诺威的名字。罗德里赫怀疑，基尔伯特是把他认识的，所有知道名字的所有人都写了上去。

昨夜，基尔伯特在拍胸脯的时候很自信，在处理的时候却有些犯难。倒不是做不到，只是只签下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系统程序就要多付出决断，他现在的机体，已经是“高烧不退”，再多签几份许可，基尔伯特就可以徒手煎鸡蛋了。

似乎签下自己的名字，包裹着这份许可的因果就转移到了基尔伯特身上。

一个机器人，能承担这些因果吗？

耳边是士兵的催促，各种记忆和知识在基尔伯特的空间里乱窜。

名字是很关键的。

一个声音在基尔伯特的脑海里出现。似乎有谁这么对他说过，又似乎这只是人类传说里最常用的设定。

“你写的前缀也太长了。”士兵眼睁睁地看着基尔伯特写出一个个自己或眼熟或陌生的名字，以及各种中二的称号。看着看着，士兵的脑袋也要变成浆糊了。

最后，基尔伯特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拿去用吧。”基尔伯特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工作般，把许可文件丢给士兵。

士兵怀疑地拿走了许可文件，不一会，士兵就兴奋地跑了回来。

“你还真行。”士兵大力地拍了拍基尔伯特的肩膀，一时也忘记了基尔伯特的身份，说什么都要分他两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