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赫透过小小的单片眼镜，一丝不落地向塞穆尔传达他看不见的另一半。
“基尔伯特应该很快就会上来。”罗德里赫看着基尔伯特做这笔交易后，用意明确地朝自己在的二楼看了一眼。
“我猜他上不来。”随着那位卖家风风火火地跑出会场，塞穆尔的眼线失去了作用。
塞穆尔享受过人肉监视弊端带来的好处，毕竟他可是差点把卡洛斯的手下全熬倒了。但同样的坏处，塞穆尔也要同等承受。
同样事物引起的代价，不会因为对象不同而有不一样的结果。
不过，会场里塞穆尔能量有限，到了外面可就不一样了。塞穆尔边聊胜于无地看些其他视角，边对守在会场外头的手下吩咐盯紧了刚刚出去的那位。
外头本就有不少人类正在外头等待，等着各家机器人带回只在机器人间交易的货品。所谓允许所有机器人都能来的专场的意思，既包括了自由的无主机器人们，当然也包括了那些受各自主人驱使前来买卖的机器人。
要不要对来场的机器人身份进行审核，各个势力态度不一，这也是现在市场管理会正在争论的话题之一。
果然，基尔伯特在楼梯转弯处被两位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禁止通行，上面现在不对机器人开放。”其中一位机器工作人员闪了闪红色的灯泡眼，一板一眼地说着禁止通行的话。
基尔伯特看了一眼二楼，他现在的热成像仪上一片红亮，聚集显示的热源重叠在一起像太阳一样耀眼。基尔伯特甚至都没法从视觉上直接推测二楼到底挤进了多少人。基尔伯特转而增强听觉感官，“噗通，噗通”，连绵不绝的心跳声密集得几乎分不清间隔，就像下雨天般吵闹。
不过，现在的基尔伯特还是能从这场“大雨”中判断出了在二楼的人数，而罗德里赫正独自一人待在位置最好的一间包厢内。
“那让上面的人下来？”基尔伯特只想趁热赶紧把刚才的事汇报了。看看罗德里赫是否同意将这份地图作为调查结果。要是不行，他还可以马上再去收一些瓦西卖出去过的货。
基尔伯特自己觉得这个地图已经是最完美的交代，但这是基尔伯特在机器人团体的利益和真实效果之间平衡的结果。基尔伯特自己清楚，卡莉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正在自己身上。
“你打算让一个人类独自走到下面去？”另一位人类工作人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那里不是也有人类。”基尔伯特头也不回地比了比后头。而现在能平安无事地待在机器人专场的人类，只有提诺一人。
“你是指那个怪力的怪人。”这位人类的表情都抽搐了一秒。
“啊？这很特殊吗？”基尔伯特很惊讶，刚才他看到的分析这个人的金色方框，可没有显示这些了不得的东西。
基尔伯特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提诺，只有过零星的远距离解析，但提诺的信息本就是被多方势力下场处理过的，而且提诺日常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几乎没有威胁性好脾气的人。反正在这里的人类也好，机器人也好，就没有谁见到过提诺发过火。
“真要打起来，那位也能一拳一个机器人，杀出一条生路。而且，机器人们也都很喜欢他，这一般人怎么比得了。”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反正要我现在是不敢放人下去。你也别为难我的工作。”
基尔伯特挠了挠头，他现在是一脑门的问号。基尔伯特的性格和身份决定了他无法彻底地代入他人立场。虽然，基尔伯特觉得罗德里赫的话不至于被众多机器人给吓到，而且就算真有冲突，基尔伯特也有自信能压下战火。
不过算了，不考虑罗德里赫这边。单说这一大堆的机器人同类……‘
万一他们被罗德里赫吓到了怎么办。
“那就这样吧。再见。”基尔伯特说完，朝一人一机两位“门卫”挥了挥手，反手直接从几米高的楼梯拐弯处跳了下去。这样的下楼方式速度最快。
“再见。”“再见。”两道再见同时响起，话音未落，基尔伯特已经消失在眼前，两位都以为基尔伯特是在跟自己道别。一人一机面面相觑，眼神都明晃晃地在嫌弃对方凑热闹。
人类方习惯了与人交谈时，在礼节上忽视身边的机器人，而且刚才这位从头至尾只说了“禁止通行”这么一句话，怎么看基尔伯特都不是在和这位道别。就像他也不明白提诺明明作为一个人类，为什么在管理会上站在机器人那一方，还允许这些机器人称呼他为维诺医生。反观他们同为人类，可是只被告知提诺，这样一个发音简短看起来就不像是真名的名字。
机器人方也极为不屑，基尔伯特也是一个机器人，不和作为同类的自己说告别，难道是和他这个对机器人都不了解的人类说的吗。
一点都不熟被迫临时搭在一起的一人一机，沉默了一瞬，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
身在二楼包厢的罗德里赫果然收到了基尔伯特发来的简讯。基尔伯特干脆直接问罗德里赫结果行不行，反正他知道罗德里赫一定在二楼看完了全过程。
“你说对了。”罗德里赫同步跟塞穆尔回复着。
“你要是下去那就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塞穆尔打了个响指。
水没有错，油也没有错，但是现在这二者不能相遇，必须经过剧烈的震荡均质，或者有乳化剂同时为二者作用，方能融合一切。
罗德里赫在这方面的知识水平，显然不足以令他马上做出类似的回应。
而塞穆尔的视线聚集到下方“另一滴水”上。看着忙碌的提诺，塞穆尔认真地思考要是自己也换一个这样的身份，也像提诺一样混进机器人群体里去。
“起码是水落进油锅，不是火星落进去。”罗德里赫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科学原理，只好用了最浅显的生活道理比喻回应回去。
塞穆尔总感觉罗德里赫是在指自己就是那个“火星”，不过塞穆尔丝毫不在意这是不是在骂他，塞穆尔甚至还有点高兴和得意，“那不是会更热闹。”
“DRN-31把他的调查结果发来了。”罗德里赫揉着眉头，好容易从基尔伯特生成的大段大段的废话中，找出了关键信息。
“……他怎么进化成这样了。”塞穆尔看到基尔伯特的报告都沉默了，他精心研发砸了无数代价制造出来的高等智能生命，就是被用来写这种垃圾文字的吗？
“……我没下达过这样的指令。”这事上罗德里赫可太冤了，他可从来没有让基尔伯特替自己生成过报告。文书上的工作固然烦人，但是以罗德里赫的底蕴还是能轻松驾驭的。
“那就是有这种需求的人太多了。”塞穆尔将自己的怨恨投射向了所有在网络世界里造出了垃圾信息的用户身上。都怪这些人带坏了他的DRM-31。
“这个结果，你们可以接受吗？”这次任务，结果不是重点。在过程中基尔伯特会怎么做才是关键。也真不怪基尔伯特弄出这么不说人话的报告，谁让罗德里赫之前编理由编说是某个高层想要。
“基尔伯特完成的很完美，不是吗？”塞穆尔边说边看自己人跟踪的后续。
从目标的选择到报告的编撰，连可能会被牵扯的不认识的路人机器人，基尔伯特都一一考虑到了，在塞穆尔的眼中，他的DRN-31已经为这场针对他的实验，交出了圆满的答案。
而且看起来，基尔伯特很轻松地就搞定了这一切，起码夜间里塞穆尔的警报装置还没有响起过。
“当然，我也很满意。”罗德里赫顿了顿，才说出了和自己性格不符的回应。这般好斗争胜的话不是罗德里赫的性格。一般情况下，罗德里赫总是会更委婉一点，但现在罗德里赫必须要尽力争夺每一次的话语权。
这样当需要罗德里赫施压的时候，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罗德里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真实的结果发送给了基尔伯特。
“太好了！”基尔伯特收到消息，并不意外。应该说这本就是他推演出的最好结果。当然，这也确实是个好消息，毕竟现在基尔伯特要是想要再物色一个货物，可就得全由基尔伯特自己垫资买单了。
机器人攒点钱，不容易。基尔伯特不觉得这笔开销，所谓的高层会买单。虽然，他可以让罗德里赫报销，但是基尔伯特计算了一下罗德里赫账户上的钱，再一想罗德里赫平日里精打细算的作风，基尔伯特不由得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不定罗德里赫现在就在后悔，不该那么爽快地把那笔代金券一次性全给了自己。
“可以进入下一步了吗？”罗德里赫难得地催促起进度。心情大好的罗德里赫，不在意那笔自己都没来得及捂热的代金券。
“我觉得可以了。”塞穆尔几乎是笑着说。
“是时候带基尔伯特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