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从细缝中直射进来，细缝越来越大，光能照射到的范围越来越广。

那是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指甲已经开裂，劈裂的指甲缝内满是泥石。堆积的山石很厚很深，挖到底部之际，已经过了很久，炽热的阳光扫入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面容，神灵最为喜爱的头发已经看不出原先的色泽，凌乱不堪。

刹那间，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什么哀嚎，恸哭，那些毫无意义的情感宣泄都从神灵的情绪之中泯灭。

只有弱者才会为自己的弱小而悲伤哭泣。

为何要欺骗我？

神灵在一瞬间舍弃了思考，世界与他而言，就是一坨烂的发臭的狗屎，在无意义。什么神灵，什么人类，统统都去死好了！

——

那被奥西里斯承认为赛特的少年捂着肚子，拖着血迹斑斑，摇摇晃晃的朝着绿洲深处走去。

若是赤发神灵此刻还清醒着，必然不会再给对方继续往里走去的机会。因为他曾见识过，这少年只要接近那片湖水，那湖水就会成为少年的生命之源，无论少年受到如何重大的伤害，那湖水包裹住少年的身躯，为其结缔新的组织，新的肌肤，只要水源永不枯竭，那少年将永恒不死。

“就这么让他走嘛？”

哈索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目视着少年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拖着血迹斑斑的足迹，最终消失在丛林深处。

“嗯，让他走吧。”

奥西里斯淡淡的回道。

“出手真狠，你还不如说他不是赛特，这样他或许会先陷入思维凌乱，怀疑自我。”

“他是赛特。”奥西里斯将手掌抵在赤发神灵白皙的颈部，将法力源源不断的从自己的体内输入到对方的体内，温和的法力连接着彼此。

“我不能否认，只有这一点，我不能够撒谎。”

“还不如赶紧杀了他。”哈索尔叹了口气，“你用力量泉水把他给滋养着，如今看来，这泉水之力已经彻底的被他吸收了，如今他已经苏醒，还拥有了意识，奥西里斯先生，鱼长大了，是该收网了。”

“还不到时候。”奥西里斯低垂着头，他的眼中只有沉睡着的赤发神灵的睡脸。

哈索尔不解。

“他才和我亲近了一点。”奥西里斯低声喃喃，诉说着他的贪念“他们都说这是他的诡计，是为了更坏的对付我，可我不这么认为。”

“那你想听我怎么说？安慰你？认同你的观点，告诉你，没错，赛特这次确实不知为何突然间对你友善起来，而不是抱着其他更坏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然后再不客气的捅你一刀？”

“哈索尔，你看起来已经很精神了。”奥西里斯淡漠的瞥了一眼力量女神。

这位被迫维持真身千年之久，作为拉神的坐骑，化作丧失自我意识从而辛苦劳作的牛马。

“你也没帮我！你一直在冷眼旁观，你还若无其事的使用我，要不是因为赛特……”

“你也知道是你用赛特的灵魂来威胁我。”

当初，为了让赛特找到身在西方深处的奥西里斯，曾经短暂的恢复意识的哈索尔，忽悠着赛特结缔下了血融誓。哈索尔帮赛特找到奥西里斯，同时，赛特要帮哈索尔解开蒙着她眼睛，剥夺她意识的法条。若是无法完成，赛特便会被哈索尔所操控，哈索尔可以肆意的夺取赛特的肉身,从而达到恢复自由的目的。

“是你太心急要帮他的，是你对他解开法条没信心，怎么那个法条就只有你能解开吗？其他神灵就解不开了吗？”

哈索尔还要争辩什么，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哈索尔识趣的闭上争辩的嘴巴。

好吧，谁强谁有理呗。哈索尔不满的冷哼一声。可怜的奥西里斯，除了会对旁人撒气外，对赛特却没有一丝的办法。真是可悲。

太阳从云层穿透，带来明媚的光芒，金黄的沙子随着阵风，浮动起一层一层的沙浪。

赛特是沙漠之神，置身与大漠之中，他的生命力与法力将得到更好的保障。

“好吧，让我说些你爱听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向来敌视你的赛特会突然做出重视你的表现，当初在西方的时候，他为了找到你，毫不犹豫的和我立下誓约之际，我也吓了一跳，这绝不会是为了营造与你亲近的假象而做出的蠢事，赛特很惜命的，为了捉弄你将自己的命给搭进去，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奥西里斯，至少在西方的时候，他把‘找到你’的高度至于自己的灵魂之上。但即使如此，即使他最近稍微的亲近了你一下下，你们也不可能会回到从前那样了，你们只会变回之前那样。”

从前那样。

那是非常的久远之前，他们都还很弱小，没什么法力，连强大些的人类都差点干不过，但那个时候他们彼此依偎，相依为命。信任一词与他们而言就像太阳神殿的存在与这世间一般，无需理由。他们不是双生，却有着比双生更为紧密的羁绊。

“是他欺骗了我，背叛了我。”

奥西里斯并不想听哈索尔在一旁无情的道破在他的内心深处伏笔写下的清清楚楚的答案。

挽过赤发神灵身躯的手臂肌肉更加的绷紧，好似害怕下一刻会有人将他所珍爱的给强硬的夺走。奥西里斯凝视着怀中的神灵。

神灵的头发有些蓬松，有些杂乱，这不是赛特喜欢的状态。

奥西里斯松开环抱着的手，握住赤发神灵发环前端处的头发，将红宝石的发环轻轻的摘下，宽大的手掌先是粗略的拂过赤发神灵的赤红的长发，十指穿梭其中，将方才因卷入风沙而打结的发丝理顺，接着他娴熟的为神灵整理长发，编织发型，最后再用发环将头发给固定好。

赛特喜欢留些小辫，可最终却还是喜欢将头发全部扎起来梳成一个高挑的大马尾，似是这样看起来才最为精神，潇洒肆意。

阳光撒遍大地，照变赤发神灵的全身，那白皙的面容，挺立的五官在光照之中更显精致，他的双腿修长，若是纠缠其中必定别有一番风味。不得不说，这位神灵在休息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脆弱而美好，漂亮耀眼的叫人贪恋。

“赛特，你醒醒。”

低沉的呼唤并没有唤醒不知为何沉睡不醒的神灵。

这位赛特神皱了皱眉，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想做出些回应，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他的身体已经发现自己缺了一部分的灵魂，你没办法继续下暗示了。”哈索尔小声的提醒道。

奥西里斯神情漠然，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赛特的身上。半晌，他将自己的头颅深深的埋入赤发神灵的颈间，唇畔轻轻的触碰那白皙的肌肤。奥西里斯闭上眼睛，抑制住灵魂痛苦的呐喊。

不要走！

他不应该走的！

为何要欺骗他！

为什么要违背他们对彼此的约定，明明这个约定是赛特自己提出来的！他只是非常信任的听从了赛特的话而已。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的。

骗子。

奥西里斯缓缓的睁开眼，他的睫毛触碰到赤发神灵的肌肤，惹得赤发神灵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细腻的血管在阳光下异常的显眼。

快点醒过来啊，奥西里斯注视着赛特颈部略微凸起的淡蓝的血管。

忽然，神灵微微张开嘴唇，上下双齿轻轻的埋在那白皙的脖颈上，漆黑的双眸紧盯着赤发神灵此刻紧闭着的双眼。

再不醒来，我就把你咬醒。奥西里斯心中升起荒谬的想法，齿尖咬合着血管处的肌肤，似乎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从中咬下一块儿肉来。

一口一口的咬下来，吞下去，然后融为一体。

谁让赛特如此的不听话。从前如此，如今依旧如此，为何要来到这片绿洲。

若是不来，他们便还有时间继续一起相处。

奥西里斯修长的手指从赛特的颈部摩挲至脸颊，再下移至喉间，中间三指的指腹在男性神灵特有的凸起喉结处反复画圈，轻轻按压。

“就这么舍不得吗？难道比起让赛特讨厌你，你更舍得让他去死吗？”哈索尔不解。

“我还记得当时发疯不让他去死的人也是你。”

“闭嘴。”

“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你舍不得动手我帮你动手呀！”哈索尔越说越兴奋，“我帮你把那调理好的魂魄从力量泉塑造的身体里取出来，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

“闭嘴！”

树林在瞬间被无形之力压倒，茂盛的绿叶枝丫以肉眼可见之势凋零掉落，只是须臾，靠近大漠的绿林大片的失去了生命之力，成片的树木光秃秃的只留下了失去润泽的枝干。鸟兽化为白骨跌落在大地之上。

死亡之力。

这可不是掌管生长，使得万物复苏的神灵应该拥有的。

这力量比起赛特的肃杀之力更为狠毒，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人间的力量。

哈索尔暗暗的咽了口唾沫，果然，这就是头苟且人间的怪物。

拉神，您当初算尽了一切，却因造就了一个这样的怪物而功亏一篑。

算无可算！真是活该！

“别生气嘛。”

哈索尔朝着绿洲方向走去，她才踏入其中，离她近的几棵枯树便瞬间消散成粉末状，女神低下头，她仿佛瞧见漆黑的触手从地上探出，欲要缠满她的全身，掏出她的心脏，她紧忙朝沙漠的方向退回。

“喂，能不能把你的情绪收一收，这不是这个地面应该承受的。”哈索尔冷下脸，“你是想要让这世界都毁灭吗？”

奥西里斯保持着抱紧赛特的姿势一动不动，完全不去在意有谁在和他说些什么。

“别这么任性，小鬼。”金色的光辉从女神的身体中溢出，方还压抑的漆黑触手在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收收你的脾气，他还没死，神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别忘了当初你答应的。”

“是你先激怒我的。”

奥西里斯抱着赛特缓缓的起身，朝着哈索尔走来。

“你把他带回去。”

“不等他醒来吗？”

“不了。”

奈芙蒂斯说的对，反正赛特一直都讨厌他，今后也只是继续讨厌着他罢了，什么都不曾改变。他不该贪恋近日赛特对他的友好与温存，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接受的。

因为，会贪心，会念念不舍，会动摇本心。

“那我把他带走了。”哈索尔抱过赤发神灵，深怕奥西里斯反悔，头也不回的迅速跑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

奥西里斯望向丛林深处，他理了理衣冠，缓步沿着凝固的血迹走去。

——

赛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所见的便是他那聒噪贴心的侍从班特。

“王！你醒来了！”少年的眼中溢满着兴奋的光芒，比起点亮在一旁的那一排烛光还要耀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赛特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安逸又舒适的环境显然是他的寝宫，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他分明记得因为巴达里的水质味道不对劲，所以去了一趟水源地，接着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哈索尔还莫名其妙的从天上掉下来了。

对了，他和那个少年立了血融誓，答应那个少年去见一面奥西里斯，那少年人去哪里了？

“呦，你醒了赛特。”

赛特的寝宫开着窗户，窗外传来女子嘹亮的嗓音。

只见，在室外的石桌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美食，力量女神哈索尔正豪迈的敞开肚皮大饱口福。

“什么情况？”

赛特走下床，正要朝外面走去，突然脚步一滞，他的余光瞥到旁侧的镜子，只见在他的脖颈处留着一处印记明显的牙印。

什么情况？竟然有人能在他不注意之际咬他？这要是被奥西里斯瞧见，肯定会来追问缘由，哼，那家伙别看表面总是冷静的要命，其实还蛮小心眼的。赛特随手扯过一块布头系在脖子上。

奇怪了，为何想到奥西里斯会感到愤怒悲伤，奥西里斯最近也没有惹他呀，他们还约定好了一起去参见神运会。赛特感到脑子有点晕，不想再去想奥西里斯这个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谁把你给扛回来。”哈索尔口中咀嚼着禽类烤肉，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的赤发神灵。

面色红润，声气十足，全然没有了在绿洲之际与少年赛特两血相融后，虚弱的生命垂危样。

看样子，那边奥西里斯是动手解决了。

“水的味道很正常。”哈索尔对赛特说道。

“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吧，那边的水从前是传说中的力量泉水，虽然那个力量泉水很早就丧失充沛的法力了，但是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残留，如今，只是这一点点的残留也全部都消失殆尽了，所以这个水味道喝起来才会变得很淡，失去甘甜。”

“可我还有我的国民都因为喝了这个水做了噩梦。”赛特坐到哈索尔的对面。

曾经这个时候，在这个位子，伴着月色，他正和奥西里斯喝的开怀，他还急切的和奥西里斯互诉心意。

嗯，那可真是美好的……回忆。

“呕”

赛特捂住嘴巴。

真是扫兴，这个女人怎么就坐在奥西里斯做过的位子。

“呕”

“怎么，你该不会是怀小孩了吧。”哈索尔惊奇的瞪大眼。

“胡说八道。”

赛特捂住嘴巴，不知为何，怎么一想到奥西里斯就恶心的要命。

不受控制的，生理性的感到了厌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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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