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毓明看了罗老爷一会,又看了看杜文卿,回道:“亲家,我们高家从清朝嘉庆爷开始,一直都是祖地经营,从未开设过分店。所以开设分店之事得容我们考虑考虑,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高家都会给亲家一个回复。”
“能有亲家这话,罗某已万分感激。”
晚上,高家正房。
杜文卿问道:“毓明,这事你怎么看?”
“罗家既已开口,我们也没有不帮的道理。只是现在世道不太平,我们高家居住此地上百年,一直还算太平,可若将分店开设在天津,肯定会受时局影响。高家糕饼受欢迎是好事,可也说不准会成祸事。”高毓明分析道。
杜文卿自嫁进高家后,一直主理府里和饼铺,眼光和见识自是很高,一听这话,点了点头。“要不,还是回绝了吧。”
“先不急,等铺子里事情少点了,还是派人先到天津考查一下吧。”
杜文卿点了点头。
高毓明接着说道:“文卿,阿贵除了打听到罗记货船出事,还听说仁豪已经有半年多未在天津主事了。”
杜文卿疑惑的看着高毓明,“之前仁杰来的时候说,仁豪一直在开发日本新航线的事,会不会是一直在日本,还没有回来呢。”
“我也有这考虑,但罗家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是让人有些不放心呀。”
杜文卿回想最近与罗家见面的情景,担心的说道:“你这一说,我也感觉这几次与罗家的见面有些怪异,好像罗家不愿多谈仁豪的事。毓明,不会是仁豪出什么事了吧?”
“罗家既然与我们商议婚期,说明仁豪应该没事,只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一直回不来。你也别多想,这事我就是与你说说,让你心里有个数。”高毓明出言安慰,自个心里却有些没底。
“毓明,稳妥起见,还是让人去查查吧,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些。”
“嗯,我已经让阿贵留心了。”
虽然知道罗仁杰在算计高家,有吞并高家饼铺的想法,但罗仁豪对此事是毫不知情的。明秀对于自己利用罗仁豪的事情,心里很是歉疚,却还不能说出来,只得换种方式表达歉意。
又一次的登门拜访,明秀歉疚道:“仁豪,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们罗家的。”
“明秀,你不用道歉。你的想法很正常,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样想的,所以不要有心理包袱,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就当没有这回事,跟翻书一样翻过去吧。”
“嗯,谢谢。”
明秀因为歉意,低着头,不敢看罗仁豪。罗仁豪看着明秀的举动,心里既感动于明秀的善良,也为自己感到羞愧。
那天,明秀一走,罗仁豪就把罗家另外三人请到自个房里,质问和美堂一事。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罗仁豪当时震惊、气恼、无奈,各种情绪齐涌胸口,脸色差得吓人。罗仁豪知道罗仁杰因为儿时之事对高家有成见,但没想到他已经偏执到这种地步,竟然开始算计高家,并付诸行动了。这让他如何面对明秀,如何面对高家众人。
罗家三人见罗仁豪脸色越来越差,真怕罗仁豪病情反复,那这段时间的调养就全白费了。一个个都宽慰罗仁豪,保证不在窥视高家,也不在给高家使绊子。明天一早就去高家赔礼道歉,告诉高家和美堂易主之事。听到罗老爷答应,他将亲自登门致歉,并找个合理的理由解释清楚,罗仁豪才有所好转。
“明秀,你很善良。我这个带病之人配不上你。”罗仁豪歉疚的说道。
善良,这词不是应该说给高明月听的嘛,怎么换成自己了。“配不上你”,什么意思,是想解除婚约吗?明秀疑惑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明秀,我这病你也清楚,能活着就已万幸。这段时间能得到你的关心照顾,我已知足。你聪明漂亮、出身望族,可以有更好的人来疼你、爱你,不应该将大好青春浪费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房间里一时静默,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对于罗仁豪,对于两人的婚约,一直都是明秀所逃避的问题。在看《爱无悔》的时候,明秀心里是很喜欢罗仁豪这个角色的。如果不是英年早逝,明秀更希望高明月能跟他在一起,而他也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罗仁豪现在谈及此事,于他于己,明秀觉得应该有个明确的表态,有时模糊不清反倒更伤人。“你出国留学时,我还是个小丫头。对于“喜欢”、“爱”这些字眼毫无概念,对于婚约更觉得离自己好遥远。你这一走,就是八年,八年能发生很多事,也能改变很多事。”
“爹一向性情温和平。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合格的。他给予我们安定富足的生活,教诲我们做人的道理,关心我们的学业和生活。但他也有他的不足,他并不懂得如何与我们交流,不清楚我们内心需要什么,渴望什么。”
“娘呢,要管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得管理饼铺运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娘治家严格,对我和德智管束有加。你也知道,镇里能跟我们高家来往之人并不多,而与我同龄的女性朋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种情况下,我几乎没有异性朋友。我这二十年的生活里,一直都只有高家这一片天地。”
“不管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人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长大,有些情愫也就诞生了。我的表哥,杜浩然,你也是认识的。一直以来,他都很关心我、照顾我。爹娘平时都不太关注我的感情生活,我有心事也不敢跟他们讲,所以我不管遇到开心的事,伤心的事还是烦恼的事,只要发生在我周边的事情,我都喜欢跟他说,也愿意跟他讲。慢慢的,我以为我喜欢上他了,以为这就是书中所讲的青梅竹马。”说完,明秀抬起头对着罗仁豪笑了笑,“所以当我知道高、罗两家正在商定我们的婚期,我表现得很不满,反抗得也很激烈,甚至向娘哭诉不想嫁给你,要解除婚约。呵呵,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好笑?”
罗仁豪摇了摇头,并未接话,因为他知道明秀接下来还有话讲。
“明月,我的三妹,在我爹五十大寿之后住进了我们家。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明白,表哥对我只有兄妹之情。因为他看我和看明月的眼神完全不一样,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对明月的那种情感才是爱情。而我也是在这时才惊醒,我对表哥的爱并不是爱情,只是一种亲人间的喜欢,更确切的说,是一种依赖。看着他们在一起,我并没有被抢走所爱之人的妒忌和心痛,更多的是那种被人抢走心爱玩具的气恼。那时,我才知道,一直以来以为的喜欢,都只是我的错觉,一种乱象。对于与你的婚约,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爹娘一向都很喜欢你,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温文尔雅、为人沉稳,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慢慢的,我对于这段婚姻也就开始试着去接受,也希望你能给予我想要的幸福。”
“对于你生病之事,就像我给你的信中所提到的。正当我开始对我们的婚事有所期待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你可能得病,并且病得不轻。就在这样的心境里,你家却还急着与我家商定婚期,而且还说越快越好,最好年底就完婚。那时,我心里很愤怒,想着你家这是要让我给你冲喜呢。如果不是那时候,家里出了碧云姨娘的事情,爹娘无暇分身。我当时就想向爹娘哭诉,让他们给我讨个说法。也正因为爹娘的无暇顾及,让我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想得多了,愤怒的感觉慢慢少了,反而开始慢慢担心起来,时间越久,这种担心的感觉就越扩越大。”
“担心你是不是如我猜测一般生病了?是不是病得很重?有没有请大夫好好看看?担心你家怕别人知道,不敢请名医而担误你的病情。这些担心越变越大,急切的希望可以得到证实。不是你生病最好,如果是,我也希望可以有一个能让我定心的答案。”
“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我的做法并不成熟也不光彩,但至少让我得知了实情。人们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惶恐和恐惧的,但只要知道了事实,反而会释然,觉得原来如此呀,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幸运的是,你接受了我的建议,让叶世伯来给你看病。事实证明,这个做法是正确的,你的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
“叶世伯走的那天,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当时的回答是‘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嫁给他,但只要他希望,那我会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这样也能过了我心里的那一关。’现在,我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罗仁豪听到这里,握着明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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