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见他不说话,心里冒了几分火气,将七分袖往上使劲一扯,划出一道红痕,那粒朱砂痣郝然跳入虞思君眼中。明秀见他紧盯着她手臂上的朱砂痣,不由觉得自己找虐,平白折辱自己,带了点怒气的说道:“明天一早,我和彩霞就搬出去,不在这碍虞司长的眼。”然后用力将衣袖拉下,转身往楼上跑。
明秀跑了,虞思君还傻楞在原地。明秀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柔静谧、大气文雅、名门闺秀的模样。她这突然小爆发,让他使料未及,被震住的同时,又思度刚才的问话是不是过分了。他这思维一展开,就慢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时,明秀已经跑上楼梯。他哪知道,这才是明秀隐藏的性格,只不过来到民国后,被高家大院给磨掉了。
虞家下人只见明秀一脸受伤的跑上楼,然后虞思君焦急的追了上去。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现在这是怎么了。没过一会,他们就听见砰砰的敲门声,还有虞思君不停的叫门声。
虞福摇了摇头,哎,现在的小年青呀,这感情就像三月的天气,时晴时阴的。他抬手招来彩霞,对彩霞耳语了几句,彩霞就领命去厨房了。
虞思君见彩霞端着燕窝过来,眼睛一转,让到了一边。
彩霞敲了敲门,说道:“小姐,燕窝炖好了,您开下门。”
明秀进门后,就一直靠在门边墙上,听到彩霞说话,回道:“我不想喝,端下去吧。”
“小姐,您现在还在恢复期,养不好的话,会留病根的。”
“您先端下去温着。”明秀说完,又继续说道:“彩霞,将东西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搬去爹置办的房子住。”明秀和虞思君定下婚约后,高父就在住的那片小区,另买了一栋二层洋楼搬了过去。一是给明秀做嫁妆,二是不想婚前让人贬低高家,落了明秀面子。明秀此时,不由得佩服高父的先见之明。这不,马上就派上用场了。
彩霞僵硬的看了眼身边散发冷气的虞思君,不知道怎么回答。虞思君扬了下手,示意彩霞退下。彩霞如遇大赦,退了下去。
虞思君背靠在门边,也不在敲门,直接说道:“明秀,我只是想要解开我们之间的隔阂。我们是未婚夫妻,是要在一起过下半辈子的。我不想让一些人或事一直横在我们中间,成为以后的隐患。我更不想这种隐患成为他人攻讦我们的突破口,成为我们三人的弱点。”
明秀倚墙蹲下,将头埋在双膝间,眼泪无声落在裙上。以前,她对罗仁豪和宋晨轩都未投入感情,罗仁豪走时,她都没分清她对他是同情多,还是喜欢多。后来,宋晨轩陪了她一年。就如那天说的,没有罗仁豪,他会选择宋晨轩做为她的人生伴侣。
这次,宋晨轩受伤昏迷,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颤抖了。罗仁豪病逝,她的心也痛,但更多的是对他的不舍,跟对宋晨轩的明显不同。罗仁豪的逝去,无形中让她释然,让她可以心安的接受宋晨轩。可就在她感情初见明朗的时候,她“被”婚了。这让她,茫然无措,觉得对不起宋晨轩。她都觉得她很二、很俗套,真的是在失去那刻,才开始懂得了珍惜,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一切,都晚了。
虞思君,是她不能拒绝,更改不得的结婚对象。她和宋晨轩之间,不管是有缘无份,还是阴差阳错,终是成为平行线。对三人来说,她与宋晨轩断干净,好好跟虞思君过,才是她现在该做的。毕竟,随着时间更迭,感情会慢慢变淡。可是,当她再次见到宋晨轩时,她的心有种被针刺痛的感觉。她刚整理好的心,又被拨动了,让她不知所措。而此时,虞思君突然发起感情攻击,让她心慌害怕。
现在,听虞思君直截了当的阐述事实,分析利害。她知道他说得对,可此刻,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他。
一直得不到回应,虞思君心下烦燥,怕明秀钻牛角尖。他想解决问题,可不是让问题尖锐化。虞思君取来备用钥匙,轻声打开房门,就看到明秀抱膝坐在门边地上,不由眉头一皱。
虞思君蹲下,以公主抱抱起明秀。突然被抱起的明秀,吓了一跳,本能抬头,见是虞思君,又将头低下。虞思君见她泪流满面,心下一痛,脚步顿了一下,继续朝床走去。
将明秀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转身进浴室拿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那天中弹受伤,她都没有哭泣,现在却因为订婚哭了两次。虞思君边给她擦脸,边想着她和宋晨轩的事情。
认识的第一天,他就从调查报告中了解到她的过去。她有个前未婚夫,因为肺疾远走英国治疗。宋晨轩是她的追求者,可她一直没有答应。他认为,她是心系前未婚夫,对宋晨轩无意。此次来天津,只是出于道义。
相遇的第二天,她在混战中重伤,随时可能不治。当医生要签字时,他觉得她因他如此,即使没救了,他也想对她的家人负责。如果救回来了,罗仁豪已经病逝,她的念想断了,他希望给她一个依靠。这一切只因为,她对他来说,一开始就有些不同。
她的哭泣,他有些猜不透。他不知道,她是因为罗仁豪如此,还是因为宋晨轩如此。可罗仁豪已经不在了,所以,不管是不是因为宋晨轩,他都要弄清楚,要将宋晨轩排除。
虞思君将热毛巾放在床头柜上,呼了口气,问道:“你难过,是因为我们的婚约太过仓促,你不能接受?还是因为,你觉得罗仁豪一过世就另有婚约,心下愧疚?还是因为,你心系宋晨轩,却不得不嫁给我,心下煎熬?你难过,到底是因为什么?明秀,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明秀抬起雾蒙蒙的泪眼,看着虞思君,沉默半响后,回道:“晨轩昏迷不醒时,我才惊觉,我心里是有他的。得知仁豪病逝,我也心痛、不舍。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因为失去,所以更加想要珍惜眼前。那之后,我本想告诉晨轩,我对他的感情。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我的犹豫不决,已经误了我自己,辜负了晨轩,我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你。可现在看来,我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伤了你。这样的我,我都有些厌恶。”
虞思君眼色复杂的看着明秀,这个结果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宁愿她对宋晨轩是出于歉疚。“明天,跟他好好谈谈,做个了结吧。半年,我给你半年时间淡忘他。明年春节,我们结婚吧。”
明秀点了点头。
虞思君叹了口气,说道:“你身子还在养护期,一个人住在那边,我不放心。留下吧,我会克制自己的行为,直到你接受我为止。我刚刚的说话方式不对,伤到了你,对不起。”
明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有些过激了,对不起。”
虞思君回道:“说开了,我们心里都能轻松些。我们刚才算不算吵架?我们之间相处时间不长,却做了很多我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好了,我出去了,你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军部,虞思君看着手表指针指向二点,烦燥的扯开衣领,后仰着靠向椅背里。与此同时,虞府正门口,宋晨轩给明秀拉开车门,请明秀上车。
车子驶出虞府大门,在天津城大街小巷转悠,没有停顿,没有目的地,只是不时的会经过一些古建筑和有特色的老店。明秀和宋晨轩坐在后座,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车子从二点一直转到四点,才在一家西式茶餐厅停下。依旧是一直无话,两人沉默的用完下午茶,上车。
车子驶出街道,开往市郊,车道两边建筑物渐渐减少,出现菜地农田,最后印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大海。
明秀看见大海,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宋晨轩,刚好与他投注过来的视线相交。司机下车侯在百米外,将这一份宁静留给车上的两个人。
宋晨轩的眼神,苍凉悲伤,是从未在明秀面前出现过的情绪。明秀慌乱的收回视线,推开车门下车,走进沙滩。
宋晨轩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明秀的身影,直到明秀坐在沙滩上,不再走了,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
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不用交流,他们好像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了解彼此要说的话。原来,在他们不曾注意的时候,他们已经如此默契。
太阳西垂,落日余晖挥洒在海面上,红澄澄一片。宋晨轩打开车门,走到明秀身边坐下。落日、大海、俊男靓女、汽车,俨然一副油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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