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直到进入楼内,藤宫都没有受到任何破灭招来体的狙击。

这其实是一种很不同寻常的状况。面前黑洞洞的楼道就像是某种陷阱,在邀请他踏入其中,反常的沉默笼罩在整片施工区,安静的令人头皮发麻,继续下去其实并不是明智的举动。但藤宫别无选择,天海南星在里面不知生死,他必须要去找到她,无论遇到什么敌人,都不可能让他退却。

沉重的阴云笼罩楼内的每个角落。

而在这样阴郁的环境中,从某处传来的钢琴声就显得那样格格不入。藤宫脚步顿了下,随即更坚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去,直到来到顶层某处房间外,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毫不犹豫用力推开。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

这是一个装饰得非常富丽堂皇的地方,精致得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一片还未完成建造的商业区里,但藤宫没空思考这个。他现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窗边的人影给牵动着,四目交接之中,他看到对方瞪大了眼,黝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就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落入了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南星!”

几乎是撞了进去,藤宫来不及去观察周围,直奔被拷在在椅子上的海神大人而去,却在触碰到她之前,被一道横立在他们之间的透明屏障阻拦。

他紧紧皱起眉,一拳砸在屏障上,试图将阻碍砸碎,却只是徒劳。

而南星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眼底的火焰也燃烧得越发炽烈。

“真是感人的重逢啊。”

在钢琴弹奏的间隙,一道女声突兀响起,带着些许笑意和嘲弄。总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藤宫愣了下,猛得转过身,这才发现有人坐在钢琴后,正缓缓抬头望来。

他在那一刻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个他以为早已死去,带着遗憾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人。

“……不可能。”睁大眼,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藤宫慢慢摇头,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这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站起身,朝着藤宫走来。‘稻森博士’微微笑着,看着他的目光却前所未有锐利:

“让我猜猜,你现在脑海里是不是在拼命寻找不相信眼前所见的理由?全息影像是一个不错的解释,但是,那也不会如此逼真,不是吗?”

她站定在怔愣的藤宫身边,伸手覆上对方的脸。

而感受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觉得不可能是任何一种科技手段能够模拟出来的真实,藤宫猛得缩紧瞳孔,眼底的震惊更甚。

“看吧,你开始动摇了。”

用着能够洞悉人心的语气,‘稻森博士’叹口气,目光微闪:“所以,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一个更加轻松的结果呢?比如,我回来了。”

“……”

藤宫没有回答,但从表情来看,他的内心也绝不平静。‘稻森’偏过头,看进对方眼底真实存在着的迷茫,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勾起嘴角,收回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又可以一起为了地球考虑了,藤宫。”她说道:“短短几十年中灭绝了两百种生物,人类只是在不停繁殖,不停破坏着这颗蓝色的星球。这种和癌细胞无疑的存在,难道不是真正该被灭绝的那一个吗?”

“你的想法,你的理想从来都是正确。地球因此给予了你光芒,藤宫,是地球选择了你。”

“再去把那力量取回来,继续拯救这颗星球吧!”

“……”

这句话迅速而精准地戳中了藤宫心底最疼痛的那一部分。被折断的骄傲与尊严在尖锐地悲鸣,被利用的愤怒和不甘也如影随形,将他困在深渊之中,有如困兽。他从未朝着任何人倾诉过自己真正的痛苦,给出阿古茹的力量不过是掩盖过去错误最浅显的方式,他内心深处依然不觉得人类真的无辜,仍然为着地球所遭遇的一切愤懑,这才是他真正害怕自己的源头。

他不渴望力量。但有时候,的确会希望自己还拥有它,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海洋之光。

南星或许可以理解他,可他没有勇气去向她坦诚这样矛盾而卑劣的自己。但现在,有人就这样戳破了他自己都不敢去深思的部分,要他去把丢失的部分找回,再度成为完完整整的自己。

“让我……取回阿古茹的力量?”

似乎有一瞬间被对方蛊惑,藤宫喃喃道,目光没有焦距地散落,眼底一片空白。

“没错,一定可以的。”

‘稻森博士’笑了起来,朝着另一边的南星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差点让海神大人直接把扶手捏碎:

“只要你抛开迷茫,离开那些让你变得软弱的感情,你就一定可以。”

……这个混蛋。

咬紧牙,南星再一次试图开口,却依然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看着藤宫僵直的背影,很难形容心底现在翻涌着的感觉,有担忧,有焦急,但更鲜明的,永远都是对于破灭招来体竟然如此玩弄人心的愤怒。

她知道稻森博士之于藤宫的意义,对他的理想、他的信念曾有过的帮助与支持。

也因此,她更无法原谅,破灭招来体竟然如此利用对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美好,竟然用这样的姿态蛊惑他。就算一定会失败,那也是再一次撕开藤宫最痛的伤疤,再次朝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捅刀。

充斥在整个房间里的庞大力量波动了一瞬。南星看着‘稻森博士’按着藤宫的肩膀慢慢转过身,顿了顿,塞了把枪在他手里。

阻隔着他们的透明屏障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消除一切阻碍,就先从夺走‘海神’权柄的人开始吧,她所享有的荣耀原本就该是你的。”

‘稻森’恶毒而嘲弄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扭曲的轻蔑和即将得偿所愿的快意:

“杀了她,藤宫。”

为了地球,为了更伟大的荣光。

“……”

藤宫看了眼手里的枪,又看了看椅子上的天海南星,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他眼中似乎一闪而逝过什么极为激烈的情绪,像是恼火,又像是愤恨,但最终都归于冰层下平淡的死寂之中。

他慢慢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南星的脸。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向她的眉心,带着一丝极细的硝烟味道,让人心生恐惧。

而南星安静地看着对方,良久,才终于微不可觉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的话,那她也……

【怎么样,被所爱之人背叛的滋味?】

脑海中突然凭空响起了‘稻森博士’的声音。南星愣了下,抬头看向藤宫身后站着的波动生命体,见自己望来,朝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我说过了,你可以为藤宫博也做到那个程度,但他可不一定。】

人类的感情总是这么有趣,连破灭招来体有时都会感到惊讶。而玩弄人心,也永远都是美扎德的拿手好戏,只要一点漏洞,一个足够有吸引力的蛊惑,它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

曾经的海洋之光也不过如此。

【死在他手里,你或许也能觉得好过一点,南星。】

大海的神明只会成为破灭招来体占领地球的阻碍,只要将她除去,海洋就再也没有能够守护它的存在。而杀死所爱之人从来都是这样有趣的戏码,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结尾,藤宫博也再次坠入深谷的模样,没有了最后维系的那根浮木,他一定会比之前还要容易操控。

是吗。

看着美扎德志得意满的脸,南星却突然笑了。

【你确实善于控制人心,但你也完全不懂人类的感情。】

她在脑海中这么回答对方:【**会被操纵,但爱永远不会。】

而只看得到人心黑暗的怪兽也是永远不会理解的。或许人类生来的确背负着原罪,本性为恶,但克制血液中最原始的天性,愿意为他人着想,为地球着想,也从来都是他们最伟大之处。

藤宫的手指慢慢扣下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轰鸣过后,倒下的却不是他面前的南星。

“怎么可能……”

感觉到腹部撕裂般的痛意,像是被什么透体而过。’稻森博士‘惊诧地注视着最后关头转过身来的藤宫,他手中的枪口已经直直对准自己,眼神清醒而锐利,表情也不曾有一丝动摇。

所有的沉默,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敌人最终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一直压制自己的力量随着美扎德的手上尽数散去。南星挣开束缚,站起身,从藤宫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注视着‘稻森博士’不敢置信的脸。

“想让藤宫杀死我,你还得给他开更有吸引力的价码才行。”

她愉悦地开口。虽然内容引得大爷扭头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但南星只当没看见,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房间里富丽堂皇的幻象全部褪去,重新变成还未建完的半成品。与此同时,波动生命体的外表也剧烈变化着,在人类与狰狞的怪兽来回转换,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尖叫。

就算能够机关算尽,玩弄人心又如何。

“是你输了,破灭招来体。”

从指尖燃起深蓝色的冷焰,她一字一句这么说道。

美扎德:年轻人不讲武德,居然演戏。

藤宫:最开始还能听你逼逼,你让我杀我对象,那我就不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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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面因为剧情需要可能有点一丢丢小虐,但我发誓真的只是一点点!!马上会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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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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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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