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的时候,坂千里的脸色依然白得惊人。
与迫水的沟通其实并不算很好。虽然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只透露了只言片语,但并不妨碍那位敏锐的队长从中察觉到什么,一种已然决意走向深渊,不惜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偏执。这让他难得褪去了温和,近乎严厉地叫她不要去做些傻事。
但千里去意已决。
所有可能的结果她早已推演过一遍又一遍,可即便是最坏的那种,也远没有可怕到会让她犹豫的地步。在经过一番单方面的争吵后,迫水自知无法阻拦,最终也只能接受她的决定,将眼底所有担忧隐去。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世上总有还期望着你回来的人。”
在结束通讯前,他长叹口气,这么朝着对方开口:
“就算……就算是为了未来,你也不要勉强自己。”
“我知道。”千里点点头,目光也难得温和了些:“我会尽力的。”
她并非一心求死之人,若是能够好好活着,谁愿意走向自我毁灭之路?
羁绊从来都不是单向的链接,她与梦比优斯彼此相遇,一同走到今日,又怎么能说无法忘怀的只有奥特战士一个,而她对此并没有半分触动呢?
有风从远处的深林吹来,卷起脚下枯黄的落叶。
视线散漫地落向四周,随即又重新聚合成一点。千里垂下眼睫,慢慢伸出手,随即一朵被染成血色的孚雅花便出现在她掌心,有黑影流转其间,隐隐散发着不详的恶念。
肮脏、贪婪、充斥着晦涩的杀意与恶毒。
属于毁灭之主博伽茹的力量。
她在那怪物死前将它的能量夺取过来,企图从中分离出开启超级空间的时空之力,却始终不得要领。无数次的失败磨灭了千里所有的耐心,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的焦躁终于演化为某种铤而走险的冲动——既然做不到单独将时空之力分割开来,那么,她就一起接纳这份污秽,用圣树作为媒介,将博伽茹的力量全都据为己用。
这是一次离经叛道的尝试,一次惊天的赌注。
掌心殷红的花瓣随风舒展,恍若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千里站在原地,安静等待着一个注定会到来的人,在她踏上无法回头的绝路之前,那是她唯一能够相信的裁决者。
一阵风倏尔从身边刮过。
穿着黑衣的男人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有什么尖锐冰凉的东西抵住千里后心,散发出某种锋利的凛冽,有那么一瞬,几乎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冻结。
“千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困惑的犹疑和细碎却真实存在的冷意。剑……现在应该叫做希卡利,在她身后这么开口道,握着短剑的手顿了下,却没有立即放下。
“为什么?”他看了眼她手中血色的孚雅,眉宇间浮现出一丝肃杀:“博伽茹的力量为怎会在你这里?”
“……”
千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过身,表情复杂地看向希卡利手里指向自己的剑。虽然这一切都算得上预料之中,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但当真被对方怀疑的目光打量时,她确实也难得感觉到了一点失落。
“我和你合作追杀博伽茹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很明白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那么一个。”
她抬起头,直视着蓝色巨人的眼,声音放得很轻:“所以,我现在要做什么,你也应该想象得出。”
“……你疯了?”
只略微思考就意识到她所指为何,希卡利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收回手里的短剑,眼神却变得幽深,千里能够从中看出某种恼怒的意味,很显然蓝族科学家对她如此胆大妄为颇为不满:
“博伽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了解,吸收它的力量百害而无一利。如果你无法压制那其中的恶念,你就会变成下一个博伽茹,只为了寻找一个人,你就要这样赌上自己和地球的命运吗?!”
曾经身披亡灵之铠,在宇宙中近乎献祭般追寻一条复仇之路,希卡利太了解那种被执念支配的痛苦与绝望了。而现在千里要做的时在他看来也别无二致,都是毫不反抗地堕入黑暗,任由它侵蚀自己,去寻求那一点点杯水车薪的慰藉。
值得吗?
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就把自己变成面目可憎的怪物,甚至永远无法回头?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
将对方所有隐忍不发的怒火照单全收,坂千里摇摇头,神色依然平静。早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推演了所有可能的结果,而时至今日,支撑她一意孤行的也从来不只是找到坂宏人的执念,还有其他更加难以启齿的混乱与不安,让她在与过去告别之前,必须找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忘记的答案。
“‘只有死去,我才可以重生’。”
她缓慢却不容置疑地这么开口,目光落在希卡利手中锋利的短剑上,嘴角露出一点苍白的笑意:
“而如果真的如此不幸,我驾驭不了这力量中罪恶的那一部分,那一切都交给你了,希卡利。”
“——如此憎恨博伽茹的你,一定不会允许这世间再诞生一个如它那样的怪物。”
骑士之剑必须斩断黑暗。
无论那黑暗来于何处,又会有多么痛苦,这都是他曾对满目疮痍的阿柏许下的誓约。
“……”
希卡利应该是还想说些什么,但那已经不再具有什么意义,于是他最终也没再开口。风依然漫山遍野拂过,吹起他们额角细碎的鬓发,苍穹湛蓝如洗,天高云阔,是个适合继续前行的好天气。
朝着蓝色巨人点点头,千里走了几步,站定在山崖边开阔的空地上。五指猛地收紧,捏碎了掌心夹杂着惨白的艳红。随即,充斥着恶念与腐烂气息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出,如幽魂缠绕在身侧,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虚幻。
“我会在这里等你。”
手中的剑锋同样闪烁起凛冽的光芒,希卡利长叹口气,沉默片刻,突然问起了另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只是,梦比优斯怎么办?”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
漆黑的空间裂缝缓缓在半空展开,有混乱而无序的风暴在其中肆虐。千里脸上开始爬满藤蔓般翡色的纹路,孚雅之力与博伽茹的恶念纠缠在一起,彼此碰撞,让那原本干净澄澈的眼眸都隐隐染上了暴烈的血色。
“只要你杀死我,一切便都会结束。”
站在时空裂缝前,她回过头,最终留下这最伤人的一句:
“他总有一天会忘记的。”
奥特战士的生命那么漫长,会将痛苦无限延伸,但所幸时间能够抹去一切。
若她死去,终有一天他会学习忘记,所有如今浓墨重彩的热忱都会褪色,不再想起自己曾于地球偶遇过这宇宙无根的浮萍。
世事如歌,或许璀璨,也或许苦涩。
她可以只做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这样,大概他们也都不必再介怀。
“拜托你了,希卡利。”
留下最后这么一句,千里看向面前犹如深渊的裂缝,毫不犹豫迈开脚步。
她不知道这条空间裂缝通往哪里,也不知道超级空间内都存在着什么,甚至不知道这份清醒还能勉力保持多久。
但她必须向前走。
削瘦的背影踏进裂缝,渐渐被不可见的晦暗吞没。希卡利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终是慢慢闭上眼,眉宇间流露出深重的疲倦。
而几乎与此同时,凤凰巢基地。
正在指挥室值班的日比野未来猛得抬起头,胸口不知为何有些发闷,淤积着所有将出未出的音节,最终也只在唇间化作一个熟悉的名字。
“千里……”
虚浮的尾音逸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偌大的指挥室无人回应,只有机械运转的轻微嗡鸣传来,沉寂得让人发疯。
他抬起头,看向监控屏幕里万里无云的晴空,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掌控,而他被抛弃在原地,挣扎在看不见的牢笼里。
束手待毙,犹如困兽。
解释一下,千里一定要去找宏人的原因除了宏人本身外,还有她想要跟自己的过去做个告别,无论如何能不能找到,都要有个结果,然后才能走向未来。
应该过完这个剧情就会甜了,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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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谢谢大家留言支持我!现在想想我当时确实有点破防不太理智,让宝宝们看到不太好的东西,我先滑跪道歉【哭泣.jpg】
以及统一回复: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更文的!实在不行就换个文写写转换心情,毕竟办法总比困难多,坑总比灵感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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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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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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