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春

榛野烈做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件蠢事。

把那亲切地唠叨留在身后，快步追着前方快要离开视线范围的女高中生而去。

“雪穗要那个就好了？结缘呢？学业呢？”

“唔…我有这个就好。”

“说得也是诶，成绩完美还有合得来的男朋友……真好啊～”

“不是男朋友啦……”

穿过阳光下纷纷扰扰的樱花瓣，视界摇晃，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腿长带来的优势让他轻松追上并肩而行的两个女生，发出许久未唤过的读音……

“雪穗……！”

前面的人倏地回头。

长发扬起，那被时间埋没的记忆霎时便恢复了色彩，定格在女孩变得稚嫩又熟悉的脸上。

榛野烈喉中声音凝滞，一时忘了言语。

“诶，雪穗…你认识这个人吗？”

朋友忽然靠过来小声说话让她如梦初醒。

“唔…是，是的，”雪穗胡乱应了一句，再次抬头看向来人的脸，黑眸中闪过惊讶与疑惑。

这边榛野烈也回神，看了一眼周围，开口说道，“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谁呀…这个大叔……”

“诶？现在？”

女孩们同时发出声音，相视一眼。

令榛野烈没想到的是她马上冷静下来，看了一眼腕表，“抱歉哦，今天我还有其他预约，下次再找个时间可以吗？”说罢伸手在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便签快速的写起来。

榛野烈看着递到面前小巧的纸张，身体自觉的接了过来，听到话语已经晚了。

“这是我的邮件地址，那之后再联系。”

他捏着这张小纸条僵硬在原地。

随着两人结伴离开，不远处的路人瞥着这边窃窃私语。

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连小神社的工作人员也在往这边瞧，回到过去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还好榛野烈脸皮也足够厚，抿了抿嘴把小纸条往兜里一揣，就若无其事的走开。

然后迎来老母亲担忧的视线，“我老是催你成家，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就算这样也……”榛野烈听懂了后半句，母亲大概是觉得他被逼疯了罢，呵。

“本以为已经稳重起来了，偶尔还是会这样‘幼稚’，”父亲倒是轻哼了一声，把他莫名的行为当做某种出格的“反抗”行为，虽然类似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他确实做过不少。

榛野烈没说话。

……

四方的木窗棂将外面满开的粉樱分割成四四方方的碎片。

为节约电费而白日很少开灯的办公室显得有些昏暗。

钢笔尖在纸张上飞快的摩挲起舞，虽有所收敛，若那他之前的文件对比，字迹还是不可避免的多出几分风骨与气势。

埋头写作不久，榛野烈抬眼给钢笔加墨水的时候无意中瞥向窗外，也许是春色入了眼，不禁放慢了速度。

现在的办公室隔音不太好，现在却也很安静，似乎大家都在和熙的春光里昏昏欲睡。他把文件一张张收拢、合上夹子整齐的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走到窗边，微凉的风徐徐吹拂，带走困倦。

二十多年前的现在，工作的节奏比记忆中更慢。榛野烈总是习惯性的拢到一起完成，然后才意识到本不必那么着急。

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榛野烈靠着窗台手伸进兜里，看了一眼内容。这个时候的翻盖按键手机还只有最基础的功能，指尖犹豫半晌，又点进了另一封邮件。

表明身份的送信后迟迟才来的回复，简明扼要，将时间地址定下，日期还在几天后的周末，和记忆中女孩的风格全然不同。此后再去信也未能得到回应，榛野烈眉心微皱，总觉得还有什么偏离了他的掌握。

比起少女先来的倒是好友……对了！

直到年轻版本的苍边树在面前坐下，语气轻松的笑着说，“抱歉抱歉，惠美那孩子一直‘爸爸爸爸’的闹腾，哄了好久才愿意去保育园……”

闻言榛野烈更是面色奇异，不知道该发表什么评论，眼神倒是忍不住停留在还生龙活虎的朋友脸上。

“我的脸上…沾着什么吗？”苍边树奇怪的问。

“……没有。”

两人都感到气氛有点微妙。

不过才没聊两句就得到了解答，主要是树那家伙说他升主任研究员那小得意的表情太欠，榛野烈死去的回忆就突然开始攻击他。

当年他被树拉着到居酒屋庆祝，两人喝个酩酊大醉一间接着一间，最后醒来发现没穿衣服躺在一张床上，完全不记得怎么进的酒店，但出去的时候可是被老板娘好好笑话了一通！两人窘迫的逃离现场，后来也都默契的没提这件事。

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电光火石之间榛野烈抓住了一闪而逝的破绽，将事情经过对上了猜测！

简单说明了情况后。

“这么说是…！”苍边树反应过来压低音量，“榛野教授的原因，才导致我回到过去？我以为只是意外，毕竟这个时候……”

榛野烈听懂他的意思，“她应该是使用那个装置已经获得了相对可控的成果，在事故发生的紧急情况下进行了干涉。现实中你们消失在虫洞里被定义为失踪人员，却在过去的自己体内醒来……”

“也许是同一个时空内不能够存在两个同样的人。”谈论到专业方面苍边树就严肃了许多，“确实那个时候教授才复职不久，那天原本她也不在最里面的实验室，事故发生得突然，她就像预料到什么一样突然冲进实验室，具体的情况也只有教授本人才知晓了……”

“等等！”苍边树忽然意识到盲点，看向他老友尚且光滑的面皮，“我记得榛野教授今年应该是，”他伸出3根手指在榛野烈面前晃了晃，“……3岁？”没错，和他在保育园的闺女一样大。

烈的眼神立刻就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剜了过来。

被那恶狠狠地眼神瞪过，苍边树听到对面没好气的说道，“我看见她了，应该在这附近的学校念书。”

“雪穗在这个时空…原本就不应该存在，”榛野烈微不可查的叹息，“她和我们的状况不一样。”

她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徘徊在过去。

“烈……喂！烈你看那边！”

苍边树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下意识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抬眼……

“那个是教授对吧？真的穿着水手服诶！”

“旁边那是谁？难道说是恋人？”

“别一惊一乍的。”榛野烈瞥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和记忆中的有所差别，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窗外街边和女孩并肩而立的人，“是家人。”V99事故之后芹泽先生也找过他，只是他几乎什么都无法回答，对方来过几次大概也明白什么，便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这样啊，”回答青年时代的苍边树性格也不似后来那般沉稳，笑得揶揄，“那你也有得等了。”

“去去去！”

重回过去，人好像也变得幼稚起来。

周末如约而至。

榛野烈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早早到了指定的咖啡店。

店里的装修还保留着二十世纪的复古风格，灰褐色的柜台和实木桌椅，舒缓的音乐流淌，整个印象是稳重有格调。榛野烈在这种环境下待得很舒适，向店员要来一杯黑咖啡便闲下来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许距离，只是他习惯醒得早。

等待的时间里不可避免的忆起很多事。榛野烈想，如果他最后没有刨根问底，做出亲自实验虫洞这种离奇的举动，或许，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什么都不知道的，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一颗纯粹的真心，并强硬又不讲理的将她驱赶、放逐在无尽的时空轮回中。

门口传来清脆的铃声，榛野烈回眸。

推门而入的少女和店员说了两句什么，环视四周，直直朝他走来。

他站起身，很快又坐下。

少女倒是掐着点到，穿着带绒毛的白色外套，下半身是女生常见的短裙，露出膝盖，随口说着，“久等了。”

“还好。”

这样相对而坐仿佛已经久远，榛野烈以为自己都快忘了她的模样。可当她这般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时候，恍惚间他竟回想起那一天被司令官赶来与素未相识的妻子见面时的场景。

不同的是，少女如今文静的氛围，唇边仍有淡淡的笑意，却给人明显的疏离感。

“谢谢，”雪穗从店员手中接过她的卡布奇诺，放在桌面上，这才看向眼前的人，倒还算是平静。

“我全都想起来了。”

榛野烈先开口，晨曦冉升的光淹没了窗边座位两人的剪影。

他低沉的声线把时间线拉回到最初：

“2038年。”

“那时我明面上已经隐退，因为一起恶劣的事件刚好参与了现场的指挥。”

“由非法交易衍生出的地下实验室长期进行着危险违禁品研究和人体实验，但由于实验失败的事故造成巨大的损失，才被人发现。”

少女垂着眼听他继续说，手边的咖啡还维持着原样，指尖微微颤抖。

“所有的危险品、实验器材、包括实验所用的……样本，都付之一炬，”榛野烈也垂下眼睑，眼前仿佛映出那些他倒背如流的记录，“只除了，从现场救出的，一位少女。”

“少女还未成年，先前似乎遭受过长期虐待，患有严重的心理和精神问题。”

“我把她带回家里，成为了家人。”

面前的女孩抬起头，瞳色漆黑，与遥远的过去重叠。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

“雪穗。”

这章拖了好久咕咕太开心了

过去的事情逐渐揭开，也许两人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

以及，虽然老头还没注意到嘿嘿，我把芹泽光捞出来了好耶

英年早逝死而复生

（我真的好爱他）

年轻的爹地们！！战斗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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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