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春，广州国/民政府正式出兵北伐，打着“打倒列强，除军阀”的旗号高歌猛进，一路势如破竹，吴佩孚与孙传芳的军/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仅仅半年不到，战线就已经从韶关推进至长江沿岸……
“卖报卖报！叶将军率铁军强渡贺胜桥！卖报卖报！我军成功进军武汉三镇！”
“小子！来份报纸！”
“好嘞！多谢先生！”
楼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嘈杂，一到上午就热闹的不得了。伊万坐在写字台前，望着窗外的万里晴空。他在这片土地已经待了半年了，这期间莫斯科又传来很多指示，但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们在中/国除了党建和思想指导外根本一事无成。
但伊万很开心自己能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这些日子里，一有空，他就缠着伊利亚教他中文，托中/国的同志帮他找找学习资料，不厌其烦地翻阅双语字典。半年下来，伊万竟然已经能掌握简单的汉语发音和词汇了。伊利亚一度怀疑人生，他花了将近几年时间才掌握的汉语，结果伊万半年不到就学会了。
“天哪，你是神童吗！我觉得汉语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学会的语言，万尼亚，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只要试着去喜欢它，你就会觉得它很容易了。”伊万微笑。
“我感觉，你再学个一两年，你肯定能变成一个中/国通！”伊利亚心服口服，学着中/国人的样子冲他抱拳道。
“多谢夸奖。”伊万用刚学会不久的一句汉语笑答道。虽然发音还不是很标准，但至少有那味儿了。
不知道王耀见他说出一口汉语时会是怎样惊讶的表情。
他没有告诉伊利亚自己学汉语的目的，光一个简单的“喜欢”是远远不足以说明他学这门语言的原因的。王耀离开已经半年了，他悄悄托人打听，但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他去过哪里，但已经离开了”……
北伐军的阵地迅猛推进，王耀的“阵地”也跟着迅猛推进，伊万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至少不是音讯全无，他还能看见王耀的背影和脚印。
“万尼亚，看看报纸吧？”伊利亚推门进来，把一卷报纸放在他的桌上，“他们可真能干，这种推进速度可比我们国内战争的时候快多了，这样下去，最多一年，我们就能轻松地回家啦。”
“回家……？”伊万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是学汉语学傻了吧？新政权一建立，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啊。”伊利亚双手撑着写字台，“不回家还能回哪儿？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儿担任首任驻/华/大使？别傻了！”
伊万沉默地展开报纸，仔细地一字一字地读过去，“武汉打下来了？真是好消息。”
“是啊，现在北伐军两路进军，打得那些军阀屁滚尿流。我们之后也要随这边的组织一起搬到武汉去。”
“什么时候出发？”伊万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问道。
“看把你急的，还早着呢，那边起码还要修复一段时间，这边什么东西都整理好少说也得几天，更别说到时候还要坐火车了。”
“这样啊……”伊万有些失望，几天……等他到那边，王耀估计又会换地方了。
“你这个战争狂就是哪里乱就急着想去哪儿！”伊利亚戳了下他的脑壳，“还是说被那个中/国娘炮弄得昏了头，真要去上战场帮他杀敌立功了？”
伊万突然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一声不响地疾步出门，砰地把门带上了。
“喂！万尼亚！”伊利亚愣住了，他嘴是有点欠，但也不用发这么大脾气吧？
……
伊万站在走廊尽头，双手撑着窗台。
他很恼火，自己现在真的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缩在广州看着他东奔西走，为自己的国家努力。
“就像您能扛枪保卫祖国一样，我也不会缩在别人身后懦弱地活着，我也要以我自己的方式保卫祖国！”
……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又何尝不是，现在缩在广州看着你忙活，真的跟酷刑一样煎熬。
当自己下意识地说出想帮他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那个笑容是真的发自他的内心的笑，王耀把他的甲壳真的对他收起来了一部分。这个笑也勾起了他的好奇，让他更想剥开王耀的甲壳看看，真实的王耀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比现在还要有趣？
……
唉，当初就不该来这儿的！伊万头疼地扶额，不来这儿，也有别人会来，他就能留在莫斯科为国效力，不至于被晾在这儿无所事事，也不会认识王耀，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乱。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伊万没有回头。
“好了，我承认我说的过了，万尼亚，可你也不用这么大动肝火吧？”
……兄弟你搞错重点了吧？我才不是为这个事儿大动肝火呢……伊万嘴角一抽。
没错，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旧日好友被祖国征召，为了此行不那么寂寞，就千方百计地坑了他一把，说到了中/国会很有意思的，亏他还认真地准备了很久……
“万尼亚，王耀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值得你这么为他生气？”伊利亚笑问，“你跟他才认识几天，就能惦记他这么久？他是什么魔鬼勾走了你的魂吗？”
伊万回眸，紫色的双瞳冰冷地注视伊利亚，“……你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这不是好奇吗？万一有什么料能让我记录呢？”伊利亚干笑，“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就怪我当初欠考虑把喜欢感情用事的你拉过来了。消消气，今天午饭我请？”
“你不是一直在公款吃喝吗？还你请？”
“……”
“想让我消气，不如想想怎么在两星期内让我学会和中/国人用汉语交谈？”
“……服了你了。”
（一月后）
伊万站在那家服装店门口，敲了敲门。
店主小心地把门打开，看见是伊万，顿时两眼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是您啊！请进请进！”
“打扰了。”伊万点头道。自从他和王耀来过这儿后，他对这里老板的印象就不怎么差，而且老板在租界待了很久，多少会一点儿英文，于是他就经常来他这儿喝茶，顺带练习汉语。
“先生的中/国话真是说的越来越好了！”
还差的远呢，伊万心想。
“最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大事没有，小事一大堆啊……这里被政府接管后，外国人大都搬走了，结果他们原来的原料合作商也不来了，搞得我现在都没地方进货了……”老板一脸愁云地说，“这店可能很快就开不下去了。”
伊万喝了口茶，“靠外国人的东西总是不好的，您可以有别的选择啊？”
“兵荒马乱的，谈何容易啊……”老板叹了口气，“我祖上三代都是裁缝，到广州来改行做西服就是想图个生计，但是现在这世道不让啊……”
伊万也叹了口气，表示同情。
“老板，您能帮我个忙吗？”
“您请讲。”
“您能帮我做几件衣服吗？”
“库存里还有很多款式的衣服，您想要什么？”
“不，不是外国的，是你们中/国的衣服。”伊万绞尽脑汁组织着词汇。
“您要做我们的款式？”老板有些吃惊。这个洋人好像喜欢中/国文化喜欢出一种境界了？
“是。”
“那我得重新再做，可能时间会有点久。”
“要多久？”
“……少说也得半月。”
“太久了，能在一周内给我吗？”伊万摇摇头。
“您这么急？”
“是，我可能不久后会离开。”
离开……那应该是回国吧。伊万并未告诉老板他的真实身份，因此老板理所当然地想道。也是，这么喜欢中/国文化的人，自然会想带回去几件中式服饰做收藏。
“我可以给您钱，只要您能按时完成。”
“……”老板看着伊万坚定的眼神，缓缓点了下头，“我尽力而为。……实在不行，我再多找几家裁缝帮您做？”
“那太感谢您了！”伊万眼睛一亮。从挎包里取出五十银元放在桌上，“不够的话您再说。”
可老板却慢慢把钱推了回来。伊万愣住了，“您这是干什么？”
“您这钱我不能收。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喜欢我国文化的外国人，我由衷地感谢您，感谢您喜欢我们的文化。”
伊万沉默片刻，“谢谢您。”
“不用谢不用谢！”老板笑笑，“现在都说人人闹革/命，我这也算是参加了一次革/命吧。”
“话说回来，您要做几件衣服？什么款式？”
“……我不知道。”伊万诚实地回答。
老板:？？？
“我说的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伊万忙解释道。
老板松了口气，“您等我一下。”
他走进里间，过了一会儿后，从里间取出来一本相册。他翻来相册，指着上面的照片一张一张地说，“先生，这叫‘长衫’，很适合像您这样的成熟男性;这个，叫‘马褂’;这个是辛亥年后孙大总统亲自设计的，所以叫‘中山装’，是现在很流行的款式。”
“就这种吧，再加两件长衫。”伊万果断地说道。原来王耀身上那件叫‘长衫’……
“好嘞，您还是原来的尺寸吧？”
“……中山装和一件长衫按我的尺寸，另一件按另一种尺寸。”
“身高175，腰围75。”
“哦！是您恋人吗？”老板恍然大悟。
“……不是，”伊万笑着摇摇头，“只是很好的朋友。”
这么细的腰……应该是女的吧？老板眼珠一转，笑呵呵地说道，“不打紧，姑娘的话，换成旗袍会更好些，现在旗袍做了革新，您送这种衣服，她一高兴，保准变成您的恋人！”
“……”
“放心好了，我做的衣服，绝对合您们的心意！您就瞧好吧！”老板继续笑呵呵地说道。
“……老板，他是男人……”
“……”
标题注:在气旋或台风的中心一圈由于高压，是格外的风平浪静的，这一地带因此被称为“风眼”，但是风眼只是暂时的，台风移动后，这里也终将迎来骤雨。
热烈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祝祖国与党万寿无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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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风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