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起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公司，一旦加班到深夜的话，感官都差不多了。

穿过照明主灯已经熄灭的走廊的时候，言御心中突然擦过这样一个念头。

哪怕是白荆科技这种体量大、资金雄厚、无论是设施还是人文关怀都远超水准的，也是一样——在夜深到这种程度看起来都是黑漆漆冷冰冰的模样啊。

默不作声地，也没有开灯的打算，青年迈着轻巧的脚步绕开一众陈设走向转角。

深夜来看的话，无论是典雅还是温馨精巧的装潢都分辨不清了，只剩下制冰机的指示灯还尽职尽责地亮着，啊，还有那一边那个，可以加热的……壶？也还勤勤恳恳地焙着茶烟。

似是这一点让他感到愉快，青年的双眉微微松弛，霜雪或者片羽似的睫毛也垂落，遮住底下异色的虹膜。

他更走进这个应该叫做茶歇的居室，随意将后背抵在吧台，街上彻夜不歇的霓虹和路灯透过古典纹样的瘦长窗户斜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到地上也拉得瘦长，还把那一头落雪似的发丝，映得更加凄迷。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

没有听到经常咚咚咚咚响起密而急促的音乐，这说明离得很近的那一家小酒馆也已经打烊，言御于是翻出来怀表，然后，在看见那已经离开数字二逐渐往三转移的时针时，也不禁挑了挑眉。

就算已经把加班当成了日常生活，到了这个钟点也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而且无论是在御雀通讯或者白荆科技都是一模一样的……果然世界的本质就是加班吗？

在心里难得的腹诽着，言御此时只感觉眼睛的酸痛愈发的明显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鼻梁，另一只手隔着衣袋摸了摸——那里放着的不明显的硬硬凸起，是小瓶装眼药水——加班搭子监督倾情推荐、据说收获了整个白荆科技上至瞳主任下至元桃桃一致的赞扬，可以提神醒脑、有效缓解眼部疲劳什么的……

“……”

虽然顺手拿过来时笑得温和，现在这个时候倒也没有什么使用的打算，在这么一个酒馆打烊、连24小时便利店店员都瞌睡到不知几个梦了的夜晚，比起滴眼药水，或许喝点什么东西会是更加不错的选择……？

他于是借着这个姿势倾身，摘下手套捻起桌上一张饮品单子——是一份风味、配比、佐料甚至用什么杯子盛放杯口使用什么点缀更宜人都已经一一注释好了的超详细版。

言御记得那位监督趴在吧台上一边调配一边尝试的模样——时不时还嘀嘀咕咕写写画画的，而后隔三差五也会邀请其他人来品尝——或许更加倾向于测评？总之他也应邀赴约过那么几次，根据那几次的经验尝到过的味道么……

目光淡淡地一排排读过去，

咖啡……不，已经结束加班了的时候这种东西并不怎么受欢迎，至于酒精类的……也不必，虽然有时候难免会觉得和鹿路运输那位唐经理有同病相怜的地方，但他对这一类别倒还没什么偏爱。

那么就来喝一点……

随手拾起一个简约的玻璃杯，修长的指节搭在上面映射出几分清冷的白，言御略略放眼，刚刚找到榨汁机上标好鲜榨雪梨的按钮，还未靠近却先眯了眯眼。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传过来？

虽然不大——至少以他的听觉是这样认为，但……这种样的听起来就像某种危险的前奏，比如……

“——砰、轰！！！”

“噼啪轰——！！！”

比如这种爆炸的。

清晰地感受到墙壁和地板的震颤，言御眯了眯双眼，

这么大的动静……白荆科技建筑质量很不错嘛，不过已经搞到爆炸的程度，居然没有警报响起？好像也不见惊动什么防御机制。

心下稍稍升起一点疑惑，他动了动手指，放下那个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依然稳稳拿在手里的玻璃杯。指腹擦过光滑坚硬的材质时感受到冰凉。青年于是轻叹一声，再次抬手揉揉鼻梁，却也打算出去看看究竟。

算了，说到底毕竟是投资人的公司，彻底置之不理好像也说不过去，至少也要评判一下，毕竟像白荆科技这样的投资方，也不是大白菜，随时随地就能从街上捞的。

刚刚有了起身的念头，却忽然听到好像有人靠近。

小跑着，脚步轻盈活跃但绝对没有要放轻的自觉的，从下面一路上来，

啊，他觉得，他或许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白荆科技的武器技术部这么敬业的吗？这难道就是大公司兴盛不衰的奥秘？

直起来的身子又倚靠回去，言御甚至重新拾起惬意回过头去研究雪梨汁了。记得上次觉得更好喝的是……加点椰果？

那个脚步的鼓点一下子停止，来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时间这里居然还会有别的人在，疑惑得甚至“咦”了一声，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内极为明显。

言御手还扶在杯子上没有收回，转头正对上来人的眼睛。

路灯和霓虹共同演绎着夜色的缭乱，映到那双眼底，却像被阳光晒透过的蜜糖，泛起融融暖暖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