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们俩分手第190天,
也是你怒而搬离你们一起住的小家的第180天。
分手半年多来,你赌着一口气没联系过关宏峰。
本是想试探下关宏峰,看看他会不会先撑不住找你,然而自打你搬出去之后,他竟然真的再也没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
你抬手瞄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你一时间不免有点焦躁。
今天一早,支队那边说让你做个分享会,教教底下的小孩们怎么提升自己的刑侦实践技术。
你在自己的出租屋翻箱倒柜找自己的刑侦笔记。文件铺满地的时候才想起来,你搬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把那个本子带走。
只不过,和那看似不重要的本子一起没带走的,还有这个家门钥匙。
你已经在家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微信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你中午发给关宏峰的那条油绿油绿的消息:“你晚上在家吗?”
像个小丑。
刑侦笔记只是借口。
但对面冷淡的反应却让你在一下午的内耗中,逐渐暴躁。
手表指针指向17:30分的时候,关宏峰屈尊降贵地回了个问号给你。
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语音通话打过去果不其然被马上挂断。
而后,你怎么也想不到,关宏峰发来了一个撬锁视频。
住在这个房子快十年,你从来也没想到过,作为一个老刑警,会有一天这样打开自己家的房门。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别摔手机。
不过他教的撬锁方法确实很实用。
家里几乎什么都没变,门口你常穿的拖鞋,还老老实实地摆在鞋架上,你没来得及带走的外套,也还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门厅柜子上的老虎,悠哉地在自己的鱼缸里游来游去,看样子吃得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错觉,觉得它比你走之前还胖了一圈。
茶几上还摆着你走之前没看完的书和资料,以及水杯;半年前你买回家里,插在电视柜上花瓶里的花不见了,只剩一个空瓶子在那里;餐厅桌子上的你常吃的点心还在那边放着,也不知道过期了多久。
你在自己家里像逛大街一样,找寻着家里熟悉的痕迹,还有新增的物件。
这个过程让你哽住的心舒坦了不少。
逛到书房时,你一抬眼就在实木的书架上看到了那本夹着玫瑰花瓣书签的刑侦笔记。
玫瑰是关宏峰送的。
那是你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你刚出完外勤,累得两眼发直,别说过节,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坐在警车上回支队时,热闹的霓虹灯景缀在疾驰的车后,红红蓝蓝的灯光映在你面无表情的脸上,在那个浪漫细胞全部阵亡的当下,你疲倦的大脑着实没什么心思想到情人节。
秦莽难得早早放你们下班,赶着你们俩出去玩。你累得像一条死狗,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在关宏峰身后。
你俩的房子租在警队不远的小区。打开家门的那一瞬,你的眼前挤进来一大片红色。
你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屋里的红色海洋。
据说,那天小关警官包圆了家附近2公里内所有花店的玫瑰。
寒冬腊月的情人节,站在门里对你笑的关宏峰,和他身后那片红色的花海,构成了你脑海里最深刻的回忆。
时过境迁,当年人比花娇的小关警官变成了现在的刀疤脸关队长,玫瑰花书签也从鲜红变成了微微泛黄的样子。
你婆娑了下玫瑰花书签的边缘,推回本子里,皱着眉,把本子塞进随身带的包中。
爱意就像这玫瑰花,真的假不了,但会逐渐褪色。
半年前。
“分手吧,北棠。”
彼时,你刚给他调好台灯,又给自己带好眼罩,躺在他身边,正准备入眠,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这话你不是第一次听到,那件事发生以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你说一遍。
但这次,你听完,却没来由的心慌。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冷淡,或许是你内心的安全感在那一刻已经是一块岌岌可危的碎玻璃。
眼罩掀开时天花板的灯光,都没他这句话刺人。你躺着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才开口:“你这回是认真的?”
他拿话堵你:“分手吧,省得我拖你后腿。”
你不想歇斯底里,一时间你无处可逃,只能躲进卫生间。
可当站在洗手池前,望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眶,青紫的下眼睑,疲倦的面容,你心里清楚得很,他是认真的。
玻璃终于是碎了满地。那种心痛的感觉,直至现在你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自己的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你轻轻合上被你撬开的房门,转身离开。
第一次没有关宏峰陪伴的新年,你内心的孤独感像是满溢的啤酒杯,撒得到处都是。
而对关宏宇的通缉令,就是在你休完年假回支队的第一天收到的。你都不敢想关宏峰这个新年会过得有多艰难。
新闻播出那天晚上,你正和父母一起吃晚饭。
主播播出关宏宇名字的时候,你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
你赶紧放下碗筷,想去把电视关掉。谁知你母亲在餐厅也听到了声音。
她把饭碗磕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对着老顾就念叨着:“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这个关宏峰不行吧,家境也不怎样,现在还有个杀人犯的弟弟。还好我们家小棠和他分手了哦!”
你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气一层一层往外冒:“什么就他不行啊?人家能力、长相都不差,怎么他就不行了?他弟弟犯事儿又不是他犯事儿!再说了,他分手我又没答应!”
你继父看看你的脸色,怼了怼你妈的手臂,冲她摇了摇头。
虽然话是这么说,支队收到通缉令的当天你就给关宏峰打了电话,发了微信。
泥牛入海,他装死装的很彻底。
你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饭桌,沉着脸低头扒饭。你母亲看你这样,也不敢继续发牢骚。
要说关宏宇那货能杀人,你是一万个不信。但是公安部发布的是A级通缉令,说明警队那边基本上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来指认他,只等着人缉拿归案后就送上庭审判了。
你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找周巡打听打听情况。
虽然关宏峰得遵循回避原则,但周巡肯定会知道点儿什么。
可还没等你去找周巡,关宏峰先愤而辞职了。
周巡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你正在和手底下的人开指挥会议。
他一连打了五个,你正准备回他,周巡第六个电话打进来。
接通的那一刻,周巡的声音都飘了。
“姑奶奶,你怎么才接电话!老关和上头吵起来了,闹辞职!人现在在支队收拾东西呢,你赶紧过来劝劝他!”
听到这个消息,你的眼前黑了好一阵,脑子乱得和浆糊一样。回过神来,你已经脚踩着油门,疾驰在去长丰的路上。
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长丰支队大门口。你开了车门就往里面冲,把钥匙抛给来接你的周巡,跑着上了三楼。
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模模糊糊地和你擦过,和你打招呼的人,你也顾不上理,眼前一片混沌,几乎是全凭肌肉记忆跑到了关宏峰的队长办公室,开门就往里闯。
当看清屋内一切的时候,你知道自己来晚了。
屋里只有顾局坐在桌子外的椅子里,已经没有关宏峰的身影了。
办公桌前一字排开他的警帽,警徽、手铐、手枪、警官证。而他常看的书、论文、写着他名字的名牌、还有他椅背上常年搭着的皮衣外套都不见了。
顾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你闯进来,抬眼看了一眼。
你一看这样子,恐慌和不安一股股往出窜,一急就控制不住语气。
“他辞职您还真答应了啊!关宏峰作为支队的一把手,如果他离开了对支队的影响也是很大的,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呢!”
“小顾哇,我劝过他冷静,没有用啊!”顾局慢慢开口道,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保温杯,打开之后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梗,喝了一口之后,才接着说,“我给你说句心里话,我也不希望他走。你想出力啊,就劝劝宏峰去。”
顾局绝口不提关宏峰离职的真正原因,让你一时拿捏不好关宏峰离职和他弟弟究竟有没有关系。
走回楼下,你对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心里没一点儿数。如果是关宏峰自己决定辞职,那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他那个脑子,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其他的想法。
你站在长丰的门口,给周巡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你面前。
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你没看清,现在看看,他还是那副骚包的样子。头上夹个墨镜,穿个皮夹克,里面估计还是个短袖,蹬个马丁靴。
周巡见到你就招了招手,一边点烟一边走过来。一张嘴就对着你的脸喷了一口烟:“怎么样?老关的事儿怎么说?”
你被呛得皱皱眉头,摸出自己兜里的烟,示意周巡借个火,吐了一口烟圈出去,才开口道:“没戏。”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抽烟了?”周巡叼着烟,看了你一眼。
你又吸了一口,说:“早就会了。”
“老关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对,你没多劝劝他?”周巡烦躁地抹了把头。
“老关离队已经不可避免了。刘长永这回要乐开花了吧。”你没接他的话头,反而提起了另一个人。
“得了吧,他就是棒槌。真要他上,咱们长丰的破案率不得垫底啊。”
“不是还有你嘛,跟着他那么久了,我觉得你比刘长永可强不少吧。”
“我?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那块料?”周巡踩灭烟头,说:“我真的要上去的话,我怎么也得把老关拉回来给我当个顾问。”
你嗤笑了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周巡也是心里堵得慌,见你损他,就在原地狠狠踢了一脚。
“周巡”,你转过头低声问他:“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了,你别瞒我,关宏峰辞职和他弟的案子究竟有没有关系?关宏宇的案子究竟怎么回事?”
“多了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关宏宇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只不过老关一直跟顾局说,他弟弟是无辜的。”周巡撇了撇嘴。
你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还是想不明白关宏峰怎么会这么冲动。
周巡又点了一颗烟,再次开口:“北棠,我觉得他还是挺厚道的,这么大个案子,老关就这么让给我们了。”
你心下一惊,但面上不显,谨慎道:“怎么?他走了都不忘给你们赚绩效,不好吗?”
周巡盯着你: “你说说他脑子是怎么长得呢?他永远都能想到下一步。”
你没应声。周巡接着说:“老关相信他弟弟是无辜的。”
“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重要吗?这案子又没落我手里,我也没见到证据,再说也落不到我手里吧,我也得回避。”
“你还记得老关教会我们的第一课吗?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他深吸了一口烟,“我一直都学得比你好。”
“你还真是他的高徒。”你看了他一眼。
“我一定会好好利用他教我的,把关宏宇抓捕归案。”他从兜里把你的车钥匙拿出来,递过给你。
你看了一眼周巡那张野心勃勃的脸,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开车离开了。
回到向阳,你瘫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想着关宏峰,想关宏宇。可是你知道得太少,了解得太少,根本没办法从有限的信息中提炼出你想知道的东西。
你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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