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16-017

--017--

叶由久纪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烈阳下,没见过的高挑男人正单手叉腰站在广场上,一脸不认同地看着身边的人。他替人遮着光,将椅子上的黑发青年拢在一片阴影里,低头问道:“真的假的,这么凉的东西你都吃的了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连自己手上的冰淇淋快要融化滴落下来都没发现。

鹤见也没发现,因为他正忙着用冰淇淋撩拨花舞鸟。

后者正大幅度地扭着脑袋以表拒绝,哪怕冰淇淋被递到嘴边了也不肯尝一口。

这小家伙偏好涩味和辣味的食物,甜味虽然也在舒适区内,但它毕竟是火系小精灵,不能大口吞雪也是常理之中。

不过它性格有些急躁,稍微挑衅两下就被挑起了脾气。鹤见只是假惺惺地怜悯加叹息了几下,摆出一副不可说的架势,再配上几个‘你亏大了’的表情,花舞鸟就被惹急了,赶在鹤见将冰淇淋递到嘴边之前,一扬脑袋扑了上去,探头叨了一大口,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它被冰得扑腾着翅膀从椅子上掉了下去,有那么两秒钟,它头部侧边的白色卷曲羽毛都具象化地炸毛衬直了。

鹤见一下被逗乐了,奸计得逞后没忍住笑出了声。于是那白发男人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见到这一幕,叶由久纪怒极了。

她有种自家白菜被人觊觎的难受感觉。

虽然鹤见比她年长,但叶由久纪(自诩)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已经可以独自离家进行冒险了。再加上鹤见是个病人,她更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鹤见——与人相处时,互相照顾本就是应该的。

更别提鹤见这大半年一直留在叶由家,久纪完全是看着他一点点从刚开始死气沉沉、与外界几乎没有沟通欲的样子恢复到如今这样能微笑着使坏心眼的程度。

这里面她居功至伟!!有没有人懂!!!

叶由久纪盯着弗里德猛看,越看越气,一个没留神,就将手上的吉事果捏了个稀碎。

她深呼吸一次,将手上的纸袋丢进垃圾桶,然后凑上前去,打断两人的闲谈,笑盈盈地问道:“小雪哥哥,这个白毛是谁呀~?”

白毛:“……?”

鹤见:“…………”

在熟人面前,鹤见已经完全碎成一地的面子突然死而复生。他一时尴尬起来,小声道:“小久,别这么叫我。”

鹤见敏之的敏之(toshiyuki)末尾两个音节单独截出来后,完全是雪(yuki)的意思。叶由久纪喊他名字,喊着喊着就变了味,越喊越可爱,就差甜腻腻地喊他小雪了。鹤见从最初的抗拒,一路到如今的躺平任喊,中间经历了什么已不言而喻。

……但私底下称呼和被当面调侃还是有区别的!

而另一方面,听见这可爱的称呼,弗里德同样向叶由久纪投以视线。

白发女孩看着年纪与莉可、罗伊相仿,脸上带着明亮灿烂的笑容,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两个大大的麻花辫子,侧面还别着支发卡,娇俏可爱。不过跟内敛的莉可不同,她能这么大方自然地一语惊人,就已经展现出她的性格了。

哪怕被陌生的年长者审视,这女孩也丝毫不惧。她叉起腰,瞪圆了眼睛回视,丝毫不带怯场的。

倒是个胆子大的。

弗里德注视她几秒钟,然后淡然地收回目光。

他挑起眉头,揶揄地看着鹤见,也跟着拖长音调喊了一声:“小雪哥哥——?”

“……!”

久纪盯着弗里德的眼神瞬间变得险恶起来。

鹤见则被成年男性夹着嗓子的一声欧尼酱吓了一跳,他打了个哆嗦,险些把手上的冰淇淋扣到地上。

“犯什么毛病!”他骂。

“哈哈,抱歉抱歉,开个玩笑。”

弗里德笑着回应了一句,才转身跟叶由久纪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弗里德。”

他拖长最后几个音节,笑眯眯地说:“请多关照了哦,妹、妹、桑。”

--018--

弗里德在这边消磨了一会时间,就被赶回去处理工作了。他们接了熟人的委托,要将被奇怪组织盯上的少女平安送回家。

眼看都要结束委托了,他这时候掉链子委实不合适。

他留了联系方式,并表示晚点来找他们。

而弗里德一离开,鹤见就紧接着遭受了久纪与花舞鸟的拷打。他最后也只在弗里德面前尝了第一口冰淇淋,第二口就被久纪直接没收——医生专门叮嘱了,在他给予许可前,高钾高磷高蛋白、辛辣油腻生冷刺激之物一律不准吃。

鹤见苦兮兮地将冰淇淋拱手让出,缩在椅子上摆出无辜的表情。

“你说弗里德?我以前认识的朋友……也算得上是前同事?我以前在丰缘的一个研究所工作,当时跟他在的研究所有个合作项目……”

鹤见眼巴巴看着久纪泄愤一样大口进食。

这些东西他其实也吃不了几口,稍微吃多就会反胃想吐、然后带来紧接着的各类身体不适。可他还是想吃。

他已经戒这些东西很久了。理论上他‘临终前’反倒能放开吃这些食物,但那时候如果他真这样做的话,他家小精灵看着会很难过。所以他只是保持一贯的生活习惯、到头来都快记不得这些食物的味道了。

一直不吃的东西,其实久了也就不在意了——可如果真活成这样,似乎又太没意思了。于是到鹤见心里,这反而成了某种执念:味道不重要,‘能不能吃’本身就是一条指标。

“认识了有两年多吧……嗯,也可能是五年多?”

他心不在焉回答着,对于久纪的态度有些困惑。他半是无奈地笑了起来,“严格意义来讲,他算是我……最后一位朋友?小久你不算啦。你不是要当我妹妹?”

面对妹妹反复的确认,鹤见给予了肯定答案。

“是的。”他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019--

日落西山时,弗里德引着鹤见久纪上船参观。

意料外的客人引起了船上一众成员的关注,都没等他们走进船舱,就被人类和小精灵团团围住。

鹤见刚看到弗里德将消息发送出去显示已读,没几分钟,一名干练的棕发女性和一个深色皮肤的高壮男人就冲上甲板、挤到了最前面,像碰见了传说中的宝可梦一样用蕴含了多种复合情感的眼神注视着鹤见。

鹤见隐约猜到了什么。

“该说是初次见面?”他镇定自若地调侃了一句,“你们好,我是鹤见敏之,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那名女性连连摆手,眼神明亮,脸上除了略微的感慨外还有些兴奋,“我是奥莉欧!请多指教了,鹤见博士!”

男人则友善的笑了笑,尽管体格高大壮实,但从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其实是个非常友善、性格不那么刚硬的人:“我叫马德克,还请多多指教。”

鹤见态度友好表情诚恳:“哇!我听弗里德提起过,说你是非常非常出色的甜品师。有你在,这艘船上的人还真是有口福了。”

马德克大笑起来:“哈哈哈,如果我烹饪的料理能让大家感到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鹤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发觉他们神色中除了意外和代表善意的惊喜外,并没有愕然的成分。他上网查过,确实没看到自己的死亡报道,但……难道弗里德没有告诉过他们?

鹤见笑了笑,转向奥莉欧,冲她眨眨眼:“我其实在视频里见过你一次?嘛,不过当时你在忙船只建造的事情,我只看到了你的背影。能让这艘船飞起来……真的是太厉害了!”

这话绝对发自肺腑,毕竟弗里德当时一拍脑袋说‘我们让它飞起来吧!’,然后就行动力很强地说服了渔船主人、随后又找到奥莉欧做改装,完全没考虑过这件事的实施难度。

而奥莉欧也确实回应了他的奇思妙想,眼前这艘罕见的飞船就是她能力的最佳作证。

奥莉欧一愣,然后叫起来:“怎么这样!弗里德居然都不告诉我!”

奥莉欧和弗里德是发小,但后来奥莉欧从关都地区搬家到了丰缘地区。她在丰缘地区的居住时间比在关都地区的时间要长,所以她比弗里德要更关注丰缘地区的事——比方说地区冠军是谁。

比起其他地区的冠军,因他的身份背景,丰缘地区的冠军要显得高调许多。身为得文公司的贵公子,兹伏奇·大吾英俊帅气,年轻有为,实力强劲,背景雄厚,再加上冠军的头衔,他在丰缘地区着实有名。奥莉欧在船坞工作时的一个朋友是他的狂热粉丝,这导致奥莉欧额外听说了一点没有广为流传的消息:大吾似乎在几年前就退位了,这几年都没有以冠军身份出现在公开场合,目前担任这一职务的另有其人。

那位朋友和她讲,说有人去挑战联盟冠军的时候,出面应战的不是大吾,而是声称自己‘暂代’冠军职务的年轻人,名字叫做鹤见敏之。

所以当弗里德表现出惊人的消沉、并开始发疯一样地翻找鹤见敏之过去的录影和记录时,奥莉欧才第一次从弗里德这里听说这个人——鹤见从视频里见过她,但她完全没听弗里德提起过鹤见。

“你不知道吗?!这个人是丰缘地区的冠军啊!”

奥莉欧震惊了,因为她以为弗里德会知道这件事的。这位鹤见敏之的情况并没有像往常冠军更迭时那样大张旗鼓的宣发,网上的消息似乎也有被管控,但就像她能从朋友的朋友那里听来消息,他既然已经成为了联盟冠军,便不可能跟这件事没发生过一般一点消息没有。这个人可是做了三年多的冠军啊。

弗里德既然认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冠军身份?

奥莉欧是这样想的,但显然弗里德不是这样想的。

后者错愕片刻,然后默默地、无言地从电脑上调出数篇论文给她看,作者一栏上赫然写着鹤见敏之的名字。

“……他可是这几年最有名的天才。当年开发了宝可梦寄放系统的天才研究员曾根崎正辉被称为最年轻的博士,而鹤见升上博士时只比他大一岁。”弗里德嘀咕了一句,“反正都比我成为博士时年纪小。”

于是错愕的人又变成了奥莉欧——要知道弗里德也是完全能被称之为天才的人,他的天赋从学生时代就显现出来,此后一路研习成为了博士,不管是知识储备还是对宝可梦的熟悉程度都让人叹为观止。

弗里德抓了抓头发,略显懊悔:“可恶,他完全没提过,我就也不知道……果然啊,我就说。一般的研究员都对宝可梦对战比较苦手,但鹤见非常擅长这个,宝可梦也被训练的很好。我一直以为他是跟我一样的少数派……”

结果居然直接少数成冠军了。

……这人每天懒洋洋地窝在研究所里,走路嫌累吃饭嫌累说话也嫌累,除了讨论学术话题以外都懒得和自己研究所里的人多聊一会,活脱脱一个不擅长管理生活的学术天才形象。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冠军?冠军没有社交业务的吗?!

……但非要说的话,鹤见好像确实时常不在研究所,而且有几次他去鹤见研究室找他的时候,是有看到他在电脑上处理文件。那看着不是研究所的材料。

当时弗里德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生活上的琐事。现在想来,大抵是他在完成冠军的工作吧?毕竟地区冠军不仅需要在挑战者到来时应战,还有很多其他需要肩负起的责任。

奥莉欧问:“你和他对战过?”

“认真对战的话只进行过一次,不过喷火龙很喜欢找他的火焰鸡战斗。”弗里德摩挲了一下下颚,“……喷火龙从来没赢过。”

……从没赢过?

奥莉欧无语了。

她吐槽道:“这你都没发现不对?”

她虽然也是宝可梦训练家,搭档是巨金怪,但本着不‘仗势欺人’的道理,弗里德鲜少和她进行对战。不管是她还是巨金怪都不擅长战斗,对此也无甚兴趣。在认识的人中,弗里德几乎可以算是罕有敌手,奥莉欧一直觉得如果他有兴趣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话,哪怕是高手云集的地区大赛也能拿到不错的名次。

“……哈哈。”弗里德讪笑两声,“……鹤见是天才嘛。”

天才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擅长对战也是有可能的。

奥莉欧:“…………”

这是什么级别的滤镜?

虽然弗里德偶尔也会有点脱线,但能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不可思议。

总之,奥莉欧也跟着看了几场鹤见敏之当年挑战联盟大赛的映像记录。她对丰缘地区颇有归属感,对于他们的冠军自然也很有好感。

鹤见不知其中缘由,只笑着回应:“这不就有机会见面了吗?介意我参观下你的杰作,英勇浅葱号吗?”

奥莉欧眼神微动。她扫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弗里德,也露出明媚的笑容,热情道:“当然当然!直接住下来也可以哦?还可以尝尝马德克的手艺!”

一旁的甜品师马德克也跟着应和了两句,热情地发出邀请。

鹤见被这好客的氛围弄得有点不适应,不过在经过叶由家两位的洗礼后,他的社会化程度已经高了许多。他弯弯眼睛,温柔内敛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在对战场地上时会是那副锋芒毕露、神采飞扬的样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天晚上就打搅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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