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玉为你求情，那便饶过你这一遭，日后你要好生学着点才是。”

“……是。”小兰低着头，乖乖应诺，只是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别人便不知道了。

小玉眼中有精光一闪，虽然小兰单纯了些，没能看出来，但她却将红姬对小兰的关心宠溺看了个分明，只是不知小兰和红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才能让对着别人都是心狠手辣从来不假辞色的她这么和颜悦色地对待小兰……也是因此，虽然小兰对她是十分亲密，小玉也还是没有把自己与那道士的事情与小兰说，而是默默等着那道士的动作。

之后几日，小玉都只呆在房中修养，也在鬼医的建议下喝了几天的药。

小兰偶尔会借着学习的借口来她这儿看看她，逗她开心。这小兰也确是个妙人儿，天真可爱如孩童一般纯粹，叫人看了心生欢喜，小玉也乐得多照顾照顾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于是便也真的绞尽脑汁地跟她说一些所谓的“引诱男人”的法子。

只是这些天来看她的除了小兰便没有其他人了，这让小玉有些疑惑。红姬姥姥之前可是说了，她手底下有许多女鬼，而自己像是她手下大将，颇受倚重的样子，即使不是来刻意套近乎的，也该有女鬼来见见她，或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或是探听消息才是。偏偏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小兰，她见过的鬼怪便是那前来给她诊治的鬼医……

今日，鬼医便又来到了小玉的居所，要为她看看现在的身体状况。

因为近日以来的诊治相处，小玉和鬼医也渐渐熟悉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看鬼医认真负责却也极致冷淡的面容，小玉还以为这是个冷若冰霜的人，怕是不太好接近的，却没想到只相处了几日，见了几回，他便和自己熟悉了起来。

鬼医与她们这些女鬼不同，并未受红姬的限制，只是游历天下时途经这座满是女鬼的山，又遇到她这么个被阳气灼伤的病鬼，才会愿意留下来。小玉不由心想，这鬼医生前应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医者，瞧他这愿意为了陌生的女鬼诊治的作风，从前应也是秉承着医者仁心为病人诊治，不只是不知为何，这样的人死后竟然没有立刻去投胎，难道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吗？

当小玉对鬼医问起的时候，鬼医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小玉忍不住说道。虽然她的情况和鬼医不同，但若是因失了记忆才会如此的话，倒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罢了，记不得就记不得吧，以后的日子总还长的。”

“嗯，所以你好好休养身体。”鬼医仍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却说出了让小玉骤然色变的话来：“想要逃出去，总要健健康康的才有可能。”

“你……”小玉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意图从红姬手下逃走的打算，心里忐忑，虽然不像会那般作为的鬼，但万一鬼医就是将这事儿告诉红姬了呢？

察觉到小玉满心的戒备疑惑，鬼医只摇了摇头说道：“与我无关。”

……与他无关，是了，鬼医不过是游历途经山中而已，与红姬与她皆没有什么关联，她们之间的首尾纠葛与鬼医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他的意思……想必也是在向自己说明他没有告密的心思了。于是小玉便也放下心来，朝鬼医露出了个笑容，“那就……多谢了。”

小玉放下了心，故而并未对鬼医与自己交好一事多想，然放下心之后却也对旁的事生出了心思，遂问道：“说起来，也劳烦你为我诊治几日了。这些天你也知道我叫小玉，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鬼医闻言，沉吟一瞬之后说道：“杨戬。”

杨戬？

有一瞬间，小玉觉得这名字无比熟悉，但抬头看鬼医的脸时，对上的仍是他看不清面目的样子，但即使如此小玉心中仍是一动，只不动声色问道：“杨戬……这名字不是传说中二郎神的名讳吗？这名字我倒是记得的，这样的话，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的啊……”

鬼医却是摇头：“你应该只是听过二郎神的传说而已。”

“是吗……”小玉沉吟，便不再言语，只是她的心里对鬼医的说法却并不认同。她对这名字的感觉，分明不是听到传说中的神话人物的敬畏，反而……似乎更带了一种亲密之感，只是小玉分辨不出其中究竟是些什么，且现在也无暇去分辨，便只好将此事压在心里，静候诸多事情发展。

只是……被这么干净利落地撇清关系，还真是有些不太甘心呢。

于是小玉忽然露出了与平日里接待鬼医时完全不同的妩媚风情，用着靠在床边与他说话的姿态做出了狐狸一般狡黠艳丽的表情，倒真像是那勾人心神的女鬼，叫人目眩神迷起来，她轻轻笑了笑，拉长了语调声音轻柔，撒娇似的说道：“可我倒是觉得阁下熟悉得紧，为何不把脸露出来叫我认认呢？”

鬼医却还是摇头：“我们此前未曾见过。”

小玉：“你不也是忘了前尘往事吗？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们之前并未见过呢？”

“那你又何必纠结此事？”鬼医反问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赶紧从红姬手下脱出，难道不是？”

“正是。”小玉拉长了语调点头，虽然鬼医并未同意让自己瞧瞧他的面容，也否认了两人此前相识的事，但小玉心里总觉得自己是认识他的，甚至比那自称自己曾是他未婚妻的道士还要熟悉……不，应该说，道士在她心中只是个陌生人，而那鬼医，却无时无刻不给她一种熟悉感。

之前不询问是担心自己唐突，现在小玉自觉自己与鬼医熟悉了许多，当然便问出口了，至于得到的答案为何……

小玉决定，此刻她便知倾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别人怎么说，她自有定论。

而鬼医见小玉不再说那些自己与她认识的话，便也安下心来，却不知小玉心下的其他打算。而此后，鬼医见到小玉的机会越来越多，即使他不亲自去小玉的院落为她诊治，小玉也会自己来寻他，还常常做一些引诱男子时才会做出的举动。到了后头，鬼医甚至想要躲着小玉了，只是他那淡薄的性子不许他这么做，便只能生受着了。

只是也不知是何缘故，即使被小玉逼到了这等地步，每次见到小玉的时候，鬼医也不过是局促了些，并无什么厌恶的情绪。

这便越加助长了小玉的嚣张气焰，后来小兰甚至不能在她的院落里找到她，反而要去鬼医暂住的地方寻鬼了，不管鬼医在不在，总之小玉是在的。

而这日，出门归来的小玉找到了鬼医，在他下逐客令之前拿出了自己想要给他看的东西，放到手掌里兴致勃勃地呈到他面前说道：“此前听戬哥你提过，晗炁鬼兰是用来入药的好材料，我在外头寻到了这个，你看看可是你要的那个？”

鬼医杨戬却并未去看被呈到他面前的那株艳丽奇异，通体雪白如冰雕玉砌的植物，而是皱眉看着小玉道：“你今日出门了？还是那等阴阳交界地，你的伤是不是不想好了？”

“谁说的？我正是想快些养好伤，才会出门寻那阴地，”小玉勾着唇角绕着鬼医杨戬转了个圈儿，却没有戏弄他，反像是无意经过一般掠过了他的身子，倾身坐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柔弱无骨地仰在上头，媚眼如丝地看他：“谁知不经意便找到了一处阴阳交界地，戬哥你说我是不是运气上佳？”

鬼医杨戬也不回答，只皱眉看了她半晌，确定她并无什么明显损伤之后，骤然出手扣住了她的脉门，用生前诊治凡人的手法为她看了一看。

而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果然，”他声音虽低，其中却蕴含怒气，将小玉从桌子上拉了起来，塞进旁边的椅子里让她好生坐着，而后开始用自己的周身鬼气为她疗伤，“鬼兰长在阴阳交界地，你要摘鬼兰，自然不可避免会碰到阳界……我看你是真想魂飞魄散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

“我才舍不得呢。”小玉嘟起嘴，“还没有看到你的脸，我怎么舍得魂飞魄散呢？”

“不过啊，即使瞧不见脸，我也还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呢。”

“你不喜欢我吗？不然为什么连面都不让我见上一见呢？”

“哎呀，真是……叫人伤心……”

半晌之后，鬼医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低斥一声：“噤声！”

“哼……不解风情的男人。”小玉撇了撇嘴，却也如他所愿没有再继续开口了。但她定定的看着他为自己治疗，而后竟是趁着他不防备时倾身在他脸颊一侧亲了一记。

鬼医连连后退数步，忍不住捂着脸颊惊道：“你……”

“哎呀，唐突了唐突了，是我不对，不该唐突了戬哥的。”小玉露出了笑脸来，而后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嘤，心口疼，怕是被那阴阳气给伤着了……”

“怎么？”明明他先前已经为她输入鬼气治疗过了，现在应是好多了才是，怎么会……鬼医忙上前查看小玉的情况，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臂，强按在了自己胸口处……虽然他立刻抽回手，仅是一触即离，但手掌上柔软的触感还是叫他摇晃了心神去。

“你……”

“小玉心口疼，戬哥也不替我揉揉……”小玉却似半点羞耻心都没有似的，还在鬼医刚刚触摸到的地方轻轻揉弄，她又似责怪又似引诱似的瞧着杨戬，眼中虽有艳色，但眉目之间却是纯然，仿佛是半点引诱的意思都没有一般，只是想让亲近的人替自己缓解痛苦。

但杨戬分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鬼女确实是在引诱自己。

这几日她便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