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变化

漂浮着发光水母的广阔水池旁,青金石以高耸的拱门作靠背,略显低沉的嗓音平稳地读着书上的字句。

自她穿越至青金石身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与前世的人生相比,成为“青金石”的时间是压倒性的长,但不知为何作为人类的认知依然清晰地存在。青金石推测,宝石与人类相比实在是过于清澈而单纯,因此无法将已经染上色彩的人类变回透明。

青金石对此感到相当满意。

问题只有一个,距离磷叶石出生还有一段时间,她“为月人带来有趣结局的计划”也未到实施阶段。闲来无事,青金石索性开始整理记忆,把她记得的人类作品写出来公开,看看会对宝石人带来什么样影响。

染上人类伦理观的宝石,会如何书写以后的故事呢?

青金石表示自己的好奇心已在蠢蠢欲动。

“……地质学家拒绝记录小王子的花朵。小王子十分惊讶,因为花朵是他的星星上最美丽的事物。地质学家回答他们之所以不记录花朵,是因为他们生命短暂。小王子问道:‘生命短暂是什么意思?’地质学家回答:‘地理学只关心最重要的事情,它不会过时。因为山川很少变动,海洋不会干枯,我们写的是永恒的东西’……啊,月亮已经那么高了,我们是时候去睡觉了。”

在青金石身侧,幽灵水晶昏昏沉沉地靠在蓝发伙伴身上,不知不觉间已闭上双眼。反倒是半路加入的钻石和摩根石等宝石,此时依然精神奕奕地抱膝而坐。

“诶,明明这一章还没结束吧。”

“对啊对啊!小王子的玫瑰什么时候才登场呢!”

“下次继续吧,毕竟幽灵已经睡着了,我得把她送回房间才行。”

“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但最后不是‘因为幽灵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而直接换成新故事了吗!”

宝石们的抗议,只换来青金石的歉然一笑。靛蓝色的宝石合上手写记事本,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不想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低头一看,睡梦中的幽灵水晶,不知为何忽然出手拉住了青金石。

“幽灵?”

听到青金石疑惑的呼唤,幽灵水晶这才意识到自己扯住了青金石,连忙松开了手。

“青金?……啊!是我体内的那孩子,他似乎还想继续听下去。”

“好耶!连幽灵都这样说了!青金继续继续!”

“……”

在宝石们的欢呼中,青金石看着幽灵水晶末端发梢的那一抹漆黑,陷入了沉思。

她曾经仔细思考过要如何要对待黑水晶。时间是宝石人最不缺的事物,但依然无法磨灭人类时期留下的痕迹。

几十年时光,她已经习惯了事无巨细地宠爱这个过分温柔的银白色水晶。只是,越是喜欢,青金石就越是无法忘却她在原作中受到的不公;爱意越是浓烈,记忆所带来的愤怒便越是鲜明。

青金石至今无法接受她在原作中于月人枪林弹雨中被逐片剥落的结局,无法原谅把黑水晶的苦难通通算在幽灵水晶头上的王子,更无法容忍黑水晶和月人王子最后完全忽略,甚至把幽灵水晶当作障碍扫除殆尽的态度。

只是,让她心生厌恶的是,在她没被带走的此刻,幽灵水晶依然是把黑水晶当作兄弟加以爱护,让她没了劝说幽灵水晶的借口。

——假如你一直乖乖地呆在在那里,我还能一直忍耐下去。

看着有点疑惑的幽灵水晶,青金石嫣然一笑,伸出指头擦了擦小伙伴的鼻尖。被触碰的银白色宝石脸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明天继续吧?好孩子可不能熬夜哦。”

“是……是的。”

幽灵水晶的软声应诺,仿佛最终裁决一样让其他宝石顿感没戏,沮丧的声音此起彼伏。宝石们纷纷站立起来预备回房睡觉。

“切~既然幽灵都答应了,这次没戏了。”

“青金只宠幽灵的啦。”

“才没有!”“没错。”

听到青金石和自己回然不同的回答,正要抗议的幽灵水晶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却见青金石颇有几分调皮的得瑟模样。

“毕竟,我的幽灵最可爱了。”

“青金!!!”

一直领先的青金石,制定着决策。跟随在后的幽灵水晶,根据青金石的指示行事。虽然体内的另一人偶尔会冲动行事,但只要跟在青金石身后,行动的分歧也会消失殆尽。

在诞生以后的百年,幽灵水晶一直深信着她们一直会保持着那种关系。

但自某年的春天起,青金石变了。

“以后不论何时,只要幽灵觉得不安难受,一定要跟我说哦。”

明明一直和体内的孩子苦恼着要怎么才能追上青金石的步伐,结果首先改变的却是青金石。依旧是那么强硬,但是那总是看着前方的目光开始落在她的身上,并肩而行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多。

不安。

(要是青金厌倦了愚蠢的我再次远离,我还能忍受吗?)

“你是我唯一的伙伴,我是不会放手的。”

青金石确实照做了。

不再看着远方的青金石甚至比之前还要耀眼,即使放慢了脚步,依然能以一己之力去实现她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这让她周围逐渐聚集了一批闻风而来的宝石。

忐忑。

(假如青金不再需要我的协助……)

她可是青金石啊。

“只要握着幽灵的手,我就不会再迷失方向了吧。幽灵对我来说果然是不可或缺的呢。”

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空洞的房间逐渐被填满,紧握的双手不知不觉已成习惯。

(真是……败给她了。)

(总是这样的强硬,我要如何才能拒绝接受你的好啊。)

“幽灵?累了吗?”

青金石担忧的目光,让抱着特制镰刀的银白色宝石微微一笑。也是从那年春天开始,握手巡逻开始变成她们的平常。

“只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

“这还挺新鲜的,明明平时应该是幽灵提醒我巡逻时不要走神。”

“既然青金知道这点,就改掉它啊。”

“这个嘛,或许等我把这些月人处理干净以后?”

幽灵水晶的抚头叹息让青金石嘿嘿一笑,放下背在身后的巨大破城弩,青金石走向天边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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