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
冉阿让惊得坐直了。忽然间他一点也不觉得身体发热，冷风透过门缝吹进来，原来外边这样冷。
他关上了门。
Nuoan现在是个修女啊！怎么能恋爱？！
瑞尔威见冉阿让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就昨天，她对象还来跟我们过圣诞，还大方地捐了1000法郎。”
“可是！Nuo——安杰丽卡她是修女呀！”
冉阿让立刻严肃起来。如果这是真的，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她好好谈一下。
如果她全心全意侍奉天主就应该遵守教规，否则还是退会回到世俗。违背教规是很严重的事，她不怕被人发现吗？！她怎么这样大胆！
冉阿让理解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春心萌动，但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有一种自然而生的义务感要去管她的事。实话说，他们俩在一起度过的时间满打满算还没有一周，但……冉阿让想他是她的监护人，嗯，他单方面把自己列为她的监护人，因为是他把她托付给主教的。
冉阿让有点痛心疾首，这样还没成年的姑娘涉世未深，如果遇上坏男人呢？她肯定背着主教偷偷谈恋爱，没有长辈替她把关！再说了，一个诱拐修女的男人，是好男人吗？！
瑞尔威被冉阿让突变的脸色吓到了，他偷偷瞄着这个男人，不敢再说话。
“瑞尔威，你跟我说说，”冉阿让深呼吸把气压下，尽量对孩子温言细语，“安杰丽卡小姐的——”
他得再次深呼吸才能说下去，“——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瑞尔威眼睛瞟瞟，这个男人肯定嫉妒了，他要让他知难而退。
“那个先生长得高大，还很有钱，安杰丽卡小姐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安杰丽卡小姐。他住在外地，可是专门来找小姐好几次了呢！”
“他也很关心爱护小姐，上次小姐生病，他还把小姐抱在怀里。”
瑞尔威站在木台上，双手做了一个公主抱的动作，“他们是两情相悦。”
冉阿让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了。他真的要跟她好好谈这件事了。
“我劝您不要费功夫了，那位先生有正经的工作，最近还升职了。”瑞尔威在饭桌上听到主教和沙威的对话。
“他是警察。”
冉阿让没有再说话了，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会儿后，起身离开了厨房。“谢谢你，瑞尔威。”
他现在就要和她谈。
呼，终于忙完了一波病人。朱诺安可以休息了，她也出了一身汗，好想找个地方把头巾解下来散热。她现在发现了修女的头巾也很有护士帽的作用嘛，头发都不会散乱。
“Jean，你今天腿怎么样？”朱诺安看到让马第的床位移到最里面了，本来他养得差不多就得出院，但是他那条跛腿一到风霜雨雪天就疼，只能留下来再休养了。
本来朱诺安叫他马第先生，但是他听了就很别扭，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没有叫过他“先生”，要么是叫他全名，要么就叫他“Jean”，对他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客气过。
朱诺安见他难受，就按他意愿这样说话了。
“不怎么疼了，安杰丽卡修女。”让马第对所有人都很恭敬，但别人对自己恭敬就难受得不知所措，朱诺安称之为社会毒打创伤后遗症。她真心觉得这位Jean的人生悲惨程度不下于今天到的那位Jean。
要是我有雨果写作的功力，你就是朱诺安版《悲惨世界》的男主了，她想。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值得著书立传的。
等冉阿让找到朱诺安，就听到她站在一个瘦汉子的床前一口一个“Jean”。
冉阿让额头青筋都憋出来了。他还没有听过她叫自己“Jean”，她原来是能能准确发出这个音节的。
“那Jean你好好休息哈。”朱诺安一转身就看到另一个Jean。
“您吹好风了？不难受了？”她见冉阿让从厨房过来。
在土伦港口伐木也没有现在难受！冉阿让现在难受得想再去扛一天土伦市政厅的石头柱子。
冉阿让沉着脸没有说话。
天哪！她对这个汉子用平语，对自己突然改用敬语了，为什么？她和他很熟？比跟自己还熟？冉阿让用眼睛扫着让马第。外表一副没有打理的样子，跟自己出狱时差不多，但自己身子骨一看就比他行……
等等，难道她喜欢这样子的人？冉阿让想起她当时一直以为自己是流浪汉，但也没有排斥他……所以自己打扮得体面她看也不看，因为不喜欢？他感觉她对他的态度怎么越来越客气了呢？
他现在五味杂陈，又气闷又挫败。
朱诺安看冉阿让脸色不太好，不开心？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您怎么了？不舒服就要说。”
“Nuoan，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谈。”冉阿让抓着她的手臂就出了长厅。这事只能找个地方两人单独谈话，他拉着她往二楼单间走。
朱诺安有点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冉阿让的五官深邃，粗眉压眼，一旦不笑沉下脸，加上身材震慑力，朱诺安一下就被镇住了，她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
等到了房间，冉阿让关上门。
“你坐下。”他让她坐在床上，自己把椅子扯过来正对她而坐。
朱诺安顿时找到了中学时被年级主任约谈的恐惧感。这是要干什么？
“……Nuoan，你现在是个修女了。”冉阿让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你明白修女的身份么？”
啊？这是来给自己上课了？
朱诺安点点头。
“你怎么能恋爱呢？”冉阿让皱眉看她，“我能理解你这个年纪……”
“什么？！”朱诺安呆住了，以为自己听岔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恋爱了呢？跟谁啊？
冉阿让以为她被事情暴露而吓到了，他知道肯定是地下恋情，但这就是危险的地方。
“我不会告诉别人，”冉阿让叹气，“如果你真心想恋爱就退出教会，修女是不能结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男朋友，那个警察，不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好男人不会明知道你修女的身份而让你破了教规，你知道么？”
冉阿让担心朱诺安小小年纪就被男人玩弄拐骗了。
朱诺安已经傻了，他在说什么啊？
“……你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冉阿让说完，看见面前的朱诺安双眼无神。
“Nuoan，你听到了么？”冉阿让抓住她的手。他很担心她受伤，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如果那个男人来纠缠你，你告诉我好么？”
“我没有恋爱，没有什么男朋友。”朱诺安终于回神，她说得果断。
她有点生气了，“你听谁说我恋爱了？”
冉阿让张张嘴，“……啊是瑞尔威告诉我的。”但他觉得那孩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肯定有事实基础。
“他说你的男朋友是个警察，你们昨天还一起过圣诞了。”冉阿让认真看她。
这屁孩！朱诺安咬牙切齿，她脸都要扭曲了，那是沙威啊！这孩子在饭桌上到底脑补了什么？！拉郎也不是这个拉法啊！沙威跟她相当于法海和白素贞，燕赤霞和聂小倩……纯洁的警察和逃犯关系！
想到沙威，她瞪眼看冉阿让，本来她一直憋着气，这下她的火气加倍了。
朱诺安甩开冉阿让的手，“你为什么过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她怕隔墙有耳，这里隔音之垃圾她是知道的。她压低了声音，俯身凑近他耳边悄声说：“你不知道这里在通缉你吗？”
冉阿让心中的郁气好像消解了大半，他展眉说：“Nuoan，你以后别用敬语跟我说话了，这样就很好。”
朱诺安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她在跟他严肃地说正事，他在干嘛？她气得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能不能认真点？攸关自己生死的大事也不在意吗？
冉阿让抿嘴笑着握她的手，现在他又心情舒畅了，他也悄声说：“我知道。”
他顿了顿，她知道他以前是苦役犯，现在是逃犯……他是有大罪的人，她还这样对他好……
他感觉胸腔难受，感觉被冷风吹散的火苗又燃起来了。冉阿让再也忍不住，他一下子抱住了她。
诶诶！干什么呢？这一下抱得扎实，朱诺安又被肌肉夹脸了。
冉阿让抱了一下就放开她了，他脸红了却眼睛亮晶晶的，像阴云笼罩的海面突然放晴展现麟麟波涛。
“这是安杰丽卡修女给我的赐福。”冉阿让胸口起伏，重重呼吸着扶着她的肩膀。
朱诺安被他拉着一收一放都没反应过来，“你还没说原因，为什么过来？”
“因为我想见你。想得不得了。”冉阿让坦然说。
“……”朱诺安难得地脸红了，自己这是被直球了么？虽然冉阿让大她很多，但毕竟是个男人啊。她说不出话了。
“……哦”，她支吾了半晌才吐出这个音节。
“为什么瑞尔威会说你有男友？你和那个男人真的昨天在一起么？”冉阿让还没有忘记他找她谈话的初衷，他顿了顿，“……他是警察？”
朱诺安盯着他，心里简直凌乱。她觉得有必要让他意识到现在他的处境有多危险，来迪涅的风险究竟有多大。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是的。他和我、雷奈克医生、瑞尔威还有杜布瓦——一个你不认识的教士，和主教先生他们一起过了圣诞节。”
冉阿让认真听着。
“你想知道他的名字么？”
冉阿让点点头。
“他的名字是——”
朱诺安闭了闭眼。太刺激了。
“沙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