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小六被突如其来来的涂山璟带走了。
相柳错失了一次杀死玱弦的机会,面色不愉,秉退手下,独自离开了。
他走得极慢,起初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异常,这会儿却肉眼可见那一身洁白得一尘不染的衣上点点血迹,看上去极其刺眼。
他受伤了,伤得极重,但他这次并不想去找玟小六。
他有些疲惫,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即便他全身的经脉牵扯着心脏,每走一步便狠狠抽痛。
说来也是可笑,自几百年前在极北之地无故救了一个将死之人,虽然那时并不能救话,但当他离开过后却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空了,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伴随了他整整一百年之久。
而后他自探神识才猛然发现,自己的一条命不知何时丢了,连同他的心似乎也漏了一小部分。
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摘了面具,独自走向了大海。
漫天碧蓝,海天相映,一时间竟分不出海的尽头在哪,天在哪。
只有徐徐的海风穿过碧涛般翻滚的浪花,叠加着一圈又一圈的波涛荡漾。
抬眼望,不觉夜已深,海上一轮明月高悬于海平面上,格外明亮。
夜色悄悄,只有浪潮拍打石礁的声音,凄凄冷冷清清。
月光独明,相柳一人走在水上,踏水而行,无限风华,好似月下仙人,却又孤独寂寞冷。
突然脚下的路尽数翻涌成水,一时间激荡不已。
相柳负手而立,疼痛感袭来,令他的体力渐渐不支,放任自己没入海底——他的白玉般光滑的贝壳接住了他,止不住疲惫,昏睡过去。
于是频繁入梦。
梦中,大雪纷飞胜似柳絮,冷风呼啸而过,他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依然是一片雪白。
还是极北,他如是想着。
一脸漠然地任由雪花飞溅在他的脸上,轻轻动了动指尖,指起手挡住眼前的视线,微阖着眸,浑身的剧痛伴着他的一呼一吸颤动,他动也不想动,手抵着额。
忽然眼上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闪着的眸一丝肃然的杀意闪过。
不远处,一个夺目的红影出现在雪中,他不紧不慢地朝相柳走近,并不惧怕那咫尺的杀意扑面而来。
他在相柳身边停下。
还是看不清,相柳心想,跟上次一样这人的脸似乎被一层厚厚的雾遮住,模糊至极。
他还是看不清这人的脸。
不过这人一近身,那股浓重的香味仍是弥漫在周围,让他不由轻蹙着眉。
他抬眼细细端详着眼前人看不破的面容,那人似乎知晓他的想法,顺着他的意蹲下身子凑了近些,如漆般的墨发垂下,扫落在他的脸上。
他刚想将脸上那几缕的头发拂开,那人便捏住他的手,体型看着跟他差不多高,力气应该不大,却并不容他轻易挣开。
相柳眼中含着冰,愤愤地盯着他,刚想说些什么眼前人动了。
那人的手十分暖和,像带着暖气的地龙,同他的手不同。
他的手就如同这极北的雪一般,常常冰冷刺骨。
那人两手捂着相柳的手,凑到唇边呼了呼气,看着他手上细小的伤口,怜惜般地叹了叹气,无奈道:“唉!相柳,你怎么又受伤了?”
他的声音嘶哑至极,根本听不出这人原来的音色。
相柳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然的瞥过头,这句话他很熟悉,几日前玟小六也问他怎么受伤了。
但是这……不一样。
身体突然一暖,一股温和的暖流游至全身——他在替他疗伤?
“放开我!”相柳又挣扎着,话语间,眼尾勾出一笔淡红。
“好。”眼前的人放开了他,那语气似乎有些纵容,起身退了几步,稍稍弯头看着他,说:“相信我,相柳,我们会再见面的,在梦外。”
说着,就同寒风消散于他的眼前。
“在轩辕城。”
轩辕城?他要去吗?
相柳茫然无措的想着,眼眶猛得泛红,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许久没有触碰到的陌生温暖突然自心底燃起,如同滚烫的岩浆爆发一般不可收拾,让他猝不及防。
他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逃避,逃避这里的一切,再一次逃进极北,让凛冽的寒风中大雪淹没他。
尽管这次他并不是逃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