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别雕塑前鸦雀无声。

与丹恒像极了的男子亲手散下丹恒有些凌乱的马尾，以手为梳替乖巧靠过来的小龙梳理长发，再亲手用带子尾端挂着红色流苏的赤红细带，为他重新扎起一个与先前最初别无二致的高马尾辫——再眼瞎的人也能从这轻车熟路的动作与亲昵的相处模式中瞧出几分端倪，再联系起原先丹恒的那身装扮……

那一身独属于巡海游侠的打扮，究竟出自谁之手，已经不需要问了。

“不用担心白露。”

“这次事，我们已经预先和她打过招呼了。也教了她些云吟术，龙师们暂时奈何不了她。”在丹恒瞥过来的颇有不赞同意味的目光中，丹枫无奈一笑，替够不到自己发带的丹恒理顺流苏，暗青色的眸子中满是纵容，眉眼微微弯起，笑道：“好啦好啦，是我多嘴了。乖孩子，别凶我。”

丹恒收敛了目光，在所有人诧异到瞳孔地震的目光中，撒娇似得小声嘟囔道：“我没有凶你……你诽谤。”

丹枫显然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熟练地接住这句叫旁人大跌眼镜的撒娇，哄着道：“好好好，我诽谤。所以小恒说了我，就不要说别人了好不好？”

丹恒就差当场炸尾巴毛给他看了。

青枫医师对外的名声绝对要在今天被毁于一旦了，可是阻止枫哄他这件事他也开不了口——年纪最轻的小龙纠结地想。

可惜还有其他人在场，他也不可能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尾巴亮出来，于是乎丹恒只好回头看向同样感到错愕的列车组，难得有几分心虚地红着耳尖询问：“……帕姆，应该不会介意我藏了这么大一个人吧……？”

“你、丹恒老师、不是？啊——我已经理解不过来了——！”

三月七捂着脸露出一双瞪大了的眼睛，微张着嘴凝视冲着他们歉意一笑的丹枫，晕头转向地想什么叫作小说当中的金屋藏娇啊？这不就是吗！

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吗！

“我想……帕姆应该不会介意。”姬子微微怔愣后，笑吟吟地说：“但是，丹恒。后面可要好好跟列车长解释清楚，这位……”

她征询的目光落在丹枫身上，丹枫微怔，温和地向这位优雅的领航员颔首道：“丹枫。对诸位而言——初次见面，姬子小姐，□□先生，还有三月七和穹。”

姬子轻笑，对着耳尖仿佛染了血色的丹恒说：“——好好跟帕姆解释一下，这位丹枫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列车，又是以什么身份登上的列车。”

最后那句话，这位优雅的女士似乎说的语气格外着重，就连字之间的停顿都延长了不少。

在丹枫略显戏谑的目光中，丹恒轻轻叹气。

看吧，他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一定会被姬子瞧出端倪的。

他认命似得应下：“好，我会的。”

大不了……他就拿着云吟术承包列车一个月的卫生。

——苍龙濯世，我的朋友。

丹枫笑着目睹自家小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向方才就对着他两眼放光的穹，没有多言，只嘱咐穹道：“见面礼，注意查收。”

穹一头雾水地听完这句话，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邮箱里凭空多出了两封邮件：

一封里面是免费赠送的满魂满精五星虚数属性存护命途角色，丹枫·饮月；另一封里面是平平无奇的1600星琼。

穹：“……！！”

开拓者垂死病中惊坐起，认真地询问丹枫：“我能叫你义父吗？”

如果可以，请现在立刻马上让他喊一声义父谢谢！

丹恒闻言，立刻支棱起来红着脸道：“穹，给你3200，不许这么叫！”

穹瞠目结舌地看着新邮件里闪闪发光的3200星琼，在丹枫的闷笑声中一脸懵逼地疯狂点头。

“不叫了，义母你放心。”穹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掷地有声地斩钉截铁道：“我绝对不管义父叫义父！”

丹恒：“……！”

他迟早要把这傻星核精扒光队友、遗器和光锥，然后一把扔进周本里！还禁止他找助战！

丹枫扶额低笑，顺毛似得轻拍丹恒的后背，憋笑道：“一岁不到的小孩，谅解一下。”

那笑容对于熟悉他的旧友而言过于扎眼。

在他们或零碎、或完整的记忆中，昔日的丹枫总是和方壶玄冰似的气质与清冷孤傲一词相伴相随，龙尊独有的气场在记忆中总是挥之不去，哪怕是有撤掉这一切的时间，也不过是与他们共饮时才会将这些在聚会上格外多余的东西撇在一边，何尝有过这般随和温柔的时候？就连笑容也是稀罕物，即使是在聚会上喝醉了酒也难以窥到的情态。

别说是记忆最完整的景元了，哪怕是持续追杀着或者关注着饮月转世后踪迹的刃和镜流也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两位，没有一位是“饮月”。

一位肆意随性，视诸多规则为无物，另外一位自始至终，从未将目光正式投向他们，甚至没有在乎其余人，他的目光似乎只关注站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人。

这都与昔日的饮月君截然不同。

可是如果他们都不是饮月，那他们到底该向谁挥剑？

很久以前刃初次在艾利欧那里见到青枫医师时便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直至今天，这个问题也同样被带到了镜流面前。

镜流一手攥紧了先前摘下的蒙眼黑布，压抑着蠢蠢欲动的魔阴身，将目光投向了同样神色恍惚，欲言又止的景元。

姬子同样注意到了景元欲言又止的目光，先前在穹的【开拓】下，不少仙舟的过往故事都被无名客所知，自然也包括了饮月之乱。

但是……

她看向□□，而对方也同样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试探着提醒丹枫：“……将军似乎有话要跟你说。”

丹枫对此并不意外。

他轻轻摩挲丹恒的手背，安抚自家小孩的情绪，回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怔怔望着他的景元。

“好久不见，景元。同时——”他轻舒口气，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很抱歉。”

“我的存在虽然被补齐，但，我的记忆并不完整。”

丹枫平静且诚恳地向那双满是痛色的金色眸子的主人致歉：“我很抱歉。”

“我……给不了你们想要的答案。”

他给不了这几位故友一个真相。

那坛混乱如泥沼一般的【记忆】，如果一定要他涉足其中将其找回，对他而言与主动踏入【虚无】无异。

而【不朽】将这一切封存，如同真正正常的蜕生一般将这些【记忆】丢到了不知何方，或许直到他痊愈都无法将这些找回。

不过——

“不过。”

丹枫凭空拿出一个长条的匣子，由流水托起，将它送到面露错愕的景元面前。

“原先的礼物……”丹枫阖眼回忆许久不成，不确定的缓缓道，“似乎被我弄丢了。所以一段时间前，抽空重新备了一份。”

“——恭喜继任将军，景元骁卫。”

愿你如我卷上所书：

前路坦荡万年，锋镝之路一往无前；

岁岁无烦无忧，所求皆得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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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愿你如我卷上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