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出轨了。”
时至今日,你终于下定决心结束这段不健全的关系。
砂金似乎没意识到你说了什么,又或者是故意没听清,他不解地看向你:“亲爱的,你不记得今天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了吗?”
你记得,你可太记得了,你就是在几年前的这个时候鬼迷心窍,一手促成了这段错误的感情。
现在,你要亲手纠正这个错误了。
“你就当是我背叛了你和这段感情。”你无情地宣布,“我的意思是,我们到此为止了。”
在一切还没有变得无法挽回之前,你和砂金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微妙。相反的,在砂金还不是砂金的日子里,你们之间相处得还算不错。仅是作为同在世间挣扎求生的蝼蚁,你们甚至有过同住一个巢穴的缘分。
可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1.
庇尔波因特——星级和平公司总部,繁华的一线星球。毫不留情压榨员工是宇宙对它的共识,而它承诺的价值又让每个人趋之若鹜。
你是以一个卑微求职者的身份在庇尔波因特奔走打拼的。你的家乡太过狭小,去到发展好的星球再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你的毕生梦想,大学毕业后你就拼上自己的所有来到这里。为了能在这里立足,你一天连轴五场面试,弯腰把简历恭敬地递到每一位面试官的手中。
理所当然的,学生能刻苦铭心地品尝到失败往往是在他们不是学生后。
理所当然的,你总是在失败。
你的简历完全实现了从你手中到面试官到垃圾桶的苦短历程。被残酷现实击倒的大有人在,但你是个死脑筋,为了梦中更好的生活,你会轰轰烈烈斗争到最后一刻。
为了节省资金,你干过翻面试公司垃圾桶找自己简历的事,最后好不容易从一大堆人彩印的简历里找出你自己;你感慨着大家都不容易,再狠狠怒骂着沟槽的面试官,等你发家致富后,一定要把他发配去扫厕所。
但这之后,你能做的依然是恭敬地把简历递给下一位面试官。
你提出的需求一降再降,从“入职星级和平公司”到“入职”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究其原因是你再不找个班上就真的要饿死了。
好在苍天不负打工人,在交不起房租的一个星期前,你的简历终于留在了某家外包公司的办公桌上。
不是在庇尔波因特上建的公司都叫星级和平公司,就譬如你入职的这家,福利待遇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因为小公司不报销打车费,你不得不每天多花3个小时挤地铁在公司与出租屋之间往返,只为每月那点窝囊费能安全到账。
即便如此,为了心中向往的“更好的生活”,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
30轮面试后被刷没有打败你,更别说区区3小时的通勤了。
没有意外的话,你依旧会坚持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结局也变得很好猜——要么升职加薪一路外包转正,要么哪天两眼一黑猝死在通勤的路上。
而既然提到了没有意外,就意味着一定是遭遇了意外。
砂金就恰巧就是那个“意外”。
对了,他那个时候还不叫砂金,他叫“卡卡瓦夏”。
租给你房子的阿婆是个很的人,这在只要是人就浑身上下长满心眼子的庇尔波因特是件稀罕事,或许是为了犒劳你的牛马打工史,上天开眼发了补偿?不管那么多,结局是你以不错的价格,租下了这间稍大的公寓——因为目前没有合租的室友,阿婆还给你算了额外的折扣,你甚至能说是赚的。
相比之下你通勤3小时的痛苦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连续加班半个月后,你终于迎来了本月的第一个休息日,你计划一觉睡到下午来抚慰你备受摧残的身躯。
一阵刺耳的叫骂不合时宜地吵醒了你。
即使你尚未清醒,昏睡后初醒的懵懂依然在你脑内徘徊不去,但一个事实很快在你的脑中浮现:有人大白天扰民。
本来上班就烦,现在连休息都不让好好休息。
你的内心升起的怒火盖过困倦,不由分说披了件衣服直奔大门。
“所以我说,奴隶就该老实点滚回……”
门外尖锐的骂声还在源源不断传来。悲苦的打工生活已经彻底让你从少女黑化成泼妇,于是你打开大门毫不留情地与噪音的来源对骂。
“——大早上的找死啊!”
你的大嗓门明显使对方噎了一下,你也趁机借着走道里的光线看清到底是怎么个事。
声音的来源你并不陌生,是你看房时给你几度给你甩脸色的秃头男,当时你就差点和他撕起来;而他旁边背对你的另一位,也就是刚刚他言语攻击的男士,或许是新来看房的租客,你并无印象。
新租客也被你的一嗓子吸引了注意,转头向你看来。
你该怎么形容他的外貌?总之,在初次与卡卡瓦夏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你的大脑确实被他的美貌攻击到死机了。用你的话来说,估计是“好看得惨绝人寰”吧。
那真是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鎏金色的头发在太阳下覆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俊美的容貌像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值得被一切偏爱;还有那双眼睛,紫色的眼里藏着青色的瞳孔,你从没见过那么特殊的眼睛,偏偏在他脸上又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你突然理解那些女人是怎么被帅哥骗的了,换成这样的帅哥,别说骗钱,你出去骗别人的钱养他也心甘情愿啊。
你从美貌的硬控中紧急回过神来,“救美”的决心随着内心的怒火燃燃升起。
“就是你个死秃头,上次带我看房遇上楼上装修说是正常现象,总共看了三次给我报了三个不同的价格!”
“和我说通风好采光好,结果到了地方只有一扇窗户;忽悠我说水电便宜,结果一个月下来比你爹的棺材本还贵!”
你手指秃头男,把他从上到下骂了个遍,狠狠清算了你当初找他看房时的怒火,尤其在他的秃头上大骂特骂,恨不得让整个庇尔波因特都知道他是个无良二房东。
“二房东就少在这里坑蒙拐骗,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吵架的间隙你还不忘劝好面孔的新租客别找这秃头男租房,上次你就差点被他坑惨了。
秃头男面红耳赤却又说不过你,连新来的租客都顾及不上,灰溜溜地遁走了。
你大仇得报,神清气爽,走上前自来熟地和新租客打了个招呼,又交代他看房多留心。
“准确来说,其实还没看到房子。”新租客苦恼地向你眨眨眼,“我和他……起了一些争执,他甚至连房子都不愿意让我看。不过,还是很谢谢你。”
他真好看。你在新租客的美貌中沉沦数秒,过一会才反应来他说了什么。
“天杀的,庇尔波因特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对这些二房东的厚脸皮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现在连房都不让看就想坑钱了?我要在网站上挂他一千遍!”
你看向面前的可怜租客,或许你的大脑真的被美色迷惑了,间接导致你做出了未来几年都后悔万分的决定。
“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
你试着开口:“我这边原来就是双人套间,现在就我一个人住,我们俩搭一块刚好能摊下房租。”怕他觉得你是什么租房套路的一环,你又补充:“一手直租,民用水电,亲测无坑,房东是个很好的阿婆。”
其实细想来你的举动也挺奇怪,骂完二房东后把人家的客户拉来和你合租,但是你的建议被他轻松接受,又显得你不是最奇怪的人了。
“好呀,真是帮了大忙了!”你未来的室友捧起你的双手,真诚地向你致谢,“朋友,若不是你的慷慨协助,我恐怕只能去公司的车库借宿了。”
感激的话语让你飘飘欲仙,而出自一位帅哥之口更是效果翻倍。
你的鼻子要翘到天上去了:“嘿嘿,也没有啦……”
彼时的你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决定会对你的未来造成多大影响,只有一个念头悄然填满你自以为冷静自持的大脑:
他真好看。
2.
新租客叫卡卡瓦夏。几乎没什么悬念的,在看完房的当天他就搬了进来。
你又唾骂了一遍在你眼中已经罪无可赦的二房东,并且向卡卡瓦夏慷慨分享了你的看房小妙招。经验往往是在踩雷后总结的,而没有人比你踩过更多的雷了。
卡卡瓦夏认真听讲的表情让你很受用,完美满足了你的虚荣心,你是交定他这个朋友了。
在大城市交朋友可不容易,更别说是以后要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朋友。
“话说,你现在在哪工作?”你喝了口水,问起他的现状来,“虽然说这边房租还好,但占工资太多的话,到月底可是会吃不消的。”
“就在星际和平公司。房租我算过了,还是能应付下来的。”
你一口水卡在嗓子里差点喷出来。
“等、等下,是星际和平公司本部?那个地铁设了五站停靠点,高级员工一个月的停车费和普通员工工资差不多高,正式员工福利好的夸张的本部?”
“……应该没错?”卡卡瓦夏意外地看向你,“其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福利方面的话,公司是会提供租房补贴的。”
租房补贴?那是什么,好陌生的词汇。
眼前看起来稚嫩的卡卡瓦夏与你质朴的外包工作不一样……至少他失去了体验三个小时通勤和转三辆地铁的乐趣。
你:“苟富贵,勿相忘。”
卡卡瓦夏:“那是什么意思?”
你:“意思是如果你在本部出人头地了,不要忘记曾经当过你室友的我喔。”
卡卡瓦夏没有回答你,他只是就这样笑着,眼睛里是你读不懂的东西。
你居然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聊点不那么自取欺辱的话题吧。
“噢,还有一件事情。”你指了指他的脖子,“你脖子上的这个纹身好酷,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似乎没料到你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卡卡瓦夏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你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后,面上随即泛起苦涩的笑容。
“朋友,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纹身。”他说。
“这是商品编码,奴隶的烙印。印上他的人终身只是一个被摆在地上供人挑选的垃圾货。”
血淋淋的过去被他以调笑的口吻讲出,无情得好像他并非当事人,就是个听了别人故事就当做桌上谈资的过客。
你无意揭开他的伤口,他却变本加厉让伤口流出更多血,只为了向你展示伤口主人的大方。
“这才是我没看到房子的真实原因——那位房东认出了我的身份,不愿意把房子租给一个过去卑劣不堪的奴隶。”
“朋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好好想想,你真的要和一个奴隶当室友,再一起租下这间房子吗?”
他大大方方摊开手,等待你做出决定。
“奴隶”一词离你的生活过于遥远,可你受过教育的大脑依旧会向矛头指向真正的罪魁祸首。眼前的人一定经历过难以想象的艰苦人生,你并不唾弃的他的身份,你接纳每一个为自己生活努力打拼的人。
你想你得鼓励鼓励这个小伙子。
于是你的内心想法化为实际动作。你起身一巴掌郑重拍在卡卡瓦夏的纹身上:“站起来,新世纪没有奴隶。”
卡卡瓦夏被你拍得一激灵:“……?”
你:“你可是在公司本部上班打拼的家伙,年轻人,用你的双手去创造新的劳动价值,为更好的生活奋斗吧。至于奴隶印记?抱歉,肮脏污浊的旧时代已经被推翻了。”
你又补充:“毕竟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很酷的纹身。”
卡卡瓦夏又笑了。奇怪,你的发言很好笑吗,但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伸手盖住你留在他颈侧的手背,脸朝你手的方向微微垂下,不知在思索什么:“是这样吗,那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色令智昏的你:“请不要客气!狠狠麻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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