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哈尔再一次发出的合作邀请，柳阴又一次拒绝。

“不觉得拯救世界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吗？”

“是很伟大，但伟大的不是我，而是付出努力去拯救世界的人。”

哈尔提起了拯救世界，柳阴的表情有些僵硬，双手握紧拳头，把头转向一边，不想看到哈尔的身影。

“你在害怕？为什么？”哈尔注意到柳阴的异常，他只是想和柳阴合作而已，没有威胁，也没有道德绑架。

柳阴眉毛紧皱，心中像往常那样劝说自己无数次。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掀起的战争不会像那时那样惨烈，可拯救世界难免会有牺牲，柳阴不想，也不敢，不愿再看到有人因为拯救世界而牺牲。

“你不懂。手臂被蝗虫撕咬，挥刀砍断手臂才能脱困。等脱困后身边又堆满了尸体，不远处还有更多，遍地都是尸山血海。无人辛免，无处可逃。”

柳阴需要去到不同的星球进行交流，他需要一张没有受过伤，完好无损的脸，这一外表显得他没有经历过重大的打击，然而实际上衣服下的身体遍体鳞伤，全都是那些年征战留下的。

左肩上一道非常清晰的伤疤是挥刀砍断手臂时留下的。虫群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左手被死咬不放，最后只能自断手臂脱困，虽然手臂恢复了，但伤疤永远留在了那里。

柳阴的神情有些恍惚，眼睛不停的眨，眼神躲闪着，右手不自觉的摸左臂，仿佛在感受左手是否还在。

“虫皇已经死了，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哈尔的说话声很冷漠，像是在旁观一件与他无关的事，高高在上。

“可虫群还在，这也是事实。”柳阴幽怨的看着哈尔，他不想和他人分享那段往事，很快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请回吧，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回？我在这里没有家，你想让我回哪去？”

“去哪都好，别跟着我。”

柳阴说完话后转身就走，抛下哈尔站在原地。无家可归的何尝不是柳阴，他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世界那么大，没有一处可以让他留下。

柳阴的身影充满了落寞，像个迟暮的老人，原地踏步，跟不上时间的脚步，最后被埋进名为死亡的墓中。

哈尔叹了口气，抬脚快步向前走，拉住柳阴的手，“说什么呢，我跟定你了。”

***

港口的占地面积很大，在这里居住的人也不少，大多都是因为吃下阿兹维埃的食物而无法离开的人。商业街不远处是居住区，而居住区的对面则是一个公园。

哈尔拽着柳阴的手，强硬的把人带到公园。

公园的水池前，水池中养着许多鱼，岸边三三两两的游客站在岸边，拿着从旁边的商店买来的鱼食喂鱼。哈尔拉着柳阴的手后就没有放开过，强行让柳阴陪他在公园的水池边看争抢着鱼食的鱼群。

“你觉得现在的鱼群像什么？”哈尔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柳阴放空自我，飘到远处的思维被拽了回来，随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遵从本能的活下去，每个生物都会这么做。”

“那么这里的人呢？”

柳阴恍然大悟般转头，身旁的哈尔还在看着水池中的鱼群。

“他们也在自救。”

鱼群争抢鱼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阿兹维埃的人们何尝不是在自救，可他们就像水池中的鱼群一样，只能等待天外之人投下“鱼食”，拯救他们，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任何人都可以是那个天外之人，不一定是柳阴。

柳阴紧握的拳头最终还是放开，他的神情有些悲伤，带着怜悯看着水中的鱼群，“那个人不一定是我。”

“我讨厌牺牲，我避之不及，可灾难总会找到我。”

“不是灾难找到了你......”

而是你预感了灾难的到来。

柳阴的情绪有些激烈，外溢的能量让鱼群四散逃窜，连漂浮在水面的鱼食都不敢多吃一口。宽阔的水池瞬间布满鱼，只有柳阴和哈尔两人周围的水域没有鱼。

哈尔抓着柳阴的手，双手捧着，柳阴顺着看了过来，正好和哈尔对上视线。

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跌落深渊的恐惧席卷柳阴。柳阴下意识的想要把手收回来，但哈尔的力气很大，抓着柳阴的手不放。

“克服它。”

柳阴恐惧的摇头，慌张的想要逃离，手被哈尔死死抓着不放，想逃也逃不掉。

柳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了战争后遗症，从发现自己恐惧战争后就尽力的远离争端，不想让自己陷入愤怒，等冷静下来后看到尸骸和人们的恐慌时会勾起他的回忆。

一味地容忍迟早会有到达极限的时候，那时的柳阴理智会降到最低，道德什么的早就被踩到脚下，自己先发泄一通再说。

哈尔感受到冰冷的刀刃从面前划过，及时的松开手。

柳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条尾巴，尾巴卷着把刀，刀刃反射着金光，一看就是一把锋利的好刀。柳阴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他察觉到了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别再影响我了。”从见面时柳阴就觉得不舒服，这人实在太怪了，力气比他大，明明不需要庇护就能活下去，偏偏要缠上他。

“我没有影响你，而是你和这颗星球相互排斥。”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哈尔两手一摆，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柳阴觉得更加烦躁，气的咬牙，恨不得当场就把哈尔撕碎，奈何理智还在劝他。

“别这么生气。”哈尔摆摆手让柳阴冷静。

随着哈尔的眼珠转动，今天的主角悄然从柳阴身后走来，“主角来了。”

尽管柳阴还在生气，但他还是听到了哈尔的话，转身看向身后。

下了班的格蕾米出现在公园，轻车熟路的来到商店买了包鱼食，来到水池边开始喂鱼。

“走吧。”哈尔无视了柳阴现在的异常，拉着他的手往格蕾米所在的方向走去。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柳阴摸不着头，烦躁也莫名其妙的消失。柳阴垂眸，视线看向两人紧握的手。柳阴不太明白，为什么哈尔这么执着的要他帮忙。

“下午好，格蕾米小姐。”哈尔带着柳阴走向格蕾米，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的格蕾米抬起头，“是你啊。”

格蕾米的视线从哈尔的脸转移到两人紧握着的手，哈尔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心的举起两人紧握的手，“看，我们在一起了哦！”

“等等，我没有答应你这个！不对，我什么都没答应”柳阴急忙打断哈尔的话，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想抛弃我吗？”哈尔瞬间变得沮丧，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

格蕾米沉默的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拉扯，面无表情的脸稍微改变了一点表情。

“好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格蕾米不想浪费下班时间，打断两人的相互拉扯。

“事到如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国王快不行了，大皇子即将继位。”格蕾米摇了摇头，眼中的悲伤溢满到涌出。

老国王大限将至，王宫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是以大皇子为首的保守派，而另一个则是以二皇子为首的激进派。

大皇子主张关闭港口，避免更多的人前来，保证不会再有人因为误食而只能留在阿兹维埃。二皇子主张解除赐福，阿兹维埃的固地自封迟早会招来有野心的侵略者，到那时他们都会成为那群人的奴隶，过着暗无天日的劳作生活。

两边都是为了阿兹维埃，很难说谁对谁错。大家都想拯救这个星球，只是方法各不相同。

两位皇子为了王位和接下来的走向挣得头破血流，只有三皇子被派到港口，与世无争。

格蕾米并不是阿兹维埃人，她是跟着运输飞船来到这里，听到只需要吃下这里的食物就能留在这里时，她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同时通过努力成为了比拉塔的助手。

“我们还有机会，只要赶在老国王死前解除赐福。”哈尔打算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进行，等待着他的反而是格蕾米的否定，“没人知道解除赐福后会怎么样，风险太高了，我们负担不起。”

没人解除过丰饶的赐福，即便是陷入魔阴身的仙舟人也不例外。

短生种总说着羡慕永生的话，真正得到永生的时候反而开始后悔。漫长的岁月总有厌倦的一天，想要结束时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就会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想要永生。

“确实如此，但这样真的好吗？就这样全面封锁，最后所有人都死去，留下行尸走肉的身体，这样真的好吗？”

白天哈尔在大街上抢走了食物，他在这里没有家，他只能翻找港口仅有的几家餐厅剩余的饭菜，他已经成为了新的阿兹维埃人，从计划的开始他就是为了自己，他想要离开，他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柳阴想起了前不久看到的，人的灵魂已经先一步离开，随后才是身体的死亡。哈尔说过阿兹维埃人的身体死后不会腐烂，会一直维持在死前的模样，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差点就往要滴嘟滴嘟的方向写了，幸好及时止住（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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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被抛弃的“凡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