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话题飘向与静斋无关的领域，小聪渐渐心不在焉，想要直接切回正题，话到嘴边却又犹豫。

“星槎驾驶的科目一……同静斋对我考验是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只是她出于好奇的私人问题，就当开玩笑了，请不要介意。”

青雀轻轻揭过这一茬。

我嘞个恋爱脑啊。

你与青雀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这句感慨，小聪却以为你们无声的对视代表疑惑，便猜测尽管静斋嘱咐你们考察他，但并未交待他们两人的牵扯，遂主动将一个你早就有所了解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位喜爱钻研技巧的持明族青年，机缘巧合之下，于长乐天不经意间一撇，被一名仙舟女子惊艳。尽管女子对他的搭话十分冷淡，但在他坚持追问之下，依旧得到了“静斋”这个至今都让他魂萦梦绕的名字。

打那以后小聪就成了太卜司授事厅的常客，而静斋对小聪的亲近漠然置之，如同一个生命中偶然到访的过客，可小聪知道，总有那么几个刹那他曾触及到静斋疲惫却美好的灵魂。

“确实，你小子去的太频繁，明阅跟静斋共同办公，表面上沉迷工作，人设是兢兢业业，实则八卦的不行，你跟静斋这点事儿，在她的宣传下，还不知情的估计就剩下真正的工作狂了。”

青雀摸摸下巴突然出声，在小聪心间插了一刀：“难怪静斋最近烦得很呢。”

效果极佳，小聪瞬间就被击破弱点，沮丧地垂下头。

“背后吐槽符玄太卜？”

你幽幽出声，点出青雀上一句末尾隐约夹带的私人恩怨，被她一把捂住嘴。

“我哪儿敢，记住，这可是你说的。”

青雀瞪你一眼，坚决与你的“污蔑”撇清关系，旋即用眼神示意小聪继续说。但你很怀疑，青雀绝对早就知道这两人那点事。

讲道理，主动不吭声任由别人倾诉利人损己这种行为不太符合现实主义摸鱼人的风格。说不准是打算通过支付受害者一定的“情绪价值”，安慰自己找“冤大头”后隐约作痛的良心。

青雀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小聪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谈及自己喜欢的人，很快找回精神饱满，略带憧憬的情绪。

单方面坠入爱河后，一种感觉不断牵扯着他，小聪的心仿佛被一根丝线紧紧缠绕，而线的那一端是静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讨得静斋的芳心，哪怕是被佳人语气疏离地拒绝的瞬间，也值得被细细品味。

然而没过多久，小聪近乎悲伤的发现，自己与静斋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佳人的拒绝态度正变得一次比一次坚决。

距离现在最近一次见面时，小聪深情告白，而静斋用难以言喻的语气，再一次说出同样的回答。

“抱歉，谢谢你的喜欢，我不接受，请你回去吧。”

自蜕生至今，因生来手中便握着一块同心锁，持明族长老将他送入工造司深造，小聪相处最久的是各种机巧和造司的师傅们，自然活得一副木讷腼腆的性格。

静斋的每一次拒绝都会令他失魂落魄，像一个忧郁的蘑菇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面反省自己究竟是哪里仍旧不讨静斋的喜欢，一面默默疗愈心口的创伤，为下一次打起精神追求佳人做准备。

三天前，小聪来到太卜司想寻静斋聊聊，却意外从太卜司一位名叫“绘星”的前辈口中得知，静斋曾有过一位持明族恋人“孤屿”，他是一位善写忧郁的诗人，这对小聪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静斋跟他感情很深，孤屿陪她度过了浪漫的一生，直到对方去世，静斋再没有过新人。

可老实说，仅是如此小聪绝不会乱阵脚，他并不认为自己比不得那个只会写酸诗的诗人——酸诗，就是酸诗，顶着你的“哦哟”拐叫，小聪理直气壮地在你与青雀跟前承认，他就是嫉妒。

嫉妒孤屿曾是名满罗浮的大诗人，而他不过是工造司的匠人，名不见经传；嫉妒孤屿能为静斋写一首又一首深情、缠绵的诗告白，而他不过是工造司的匠人，木讷又不善言辞。

当然最嫉妒的还是孤屿能赢得静斋的芳心，能与佳人共度一生，死而无憾。

因此，倘若静斋偏就青睐那些在他看来忧郁、无趣的诗文，小聪也愿意为她学习如何作诗抒情。

根本不在乎青雀能不能把活甩给冤大头的你：“窝囊组上大分。”

青雀再次一把摁住你，强行挽尊：“不好意思，她太想上进了，你继续。”

已经跟不上你俩节奏的小聪挠挠头，继续往下讲，关于他为这段漫漫追求路感到焦虑的真正原因。

假如初遇静斋，小聪认为自己与她相隔一条细小的水渠。交换名姓几次交往后，那条水渠似乎在变成小溪。可等他几次三番摸进太卜司诉说爱语，小溪似乎不知何时已拓宽成长长的河。

这才是最令小聪惶惑的事情，他现在思念静斋时甚至不敢去见她一面。

爱情不像抽卡，哪怕给怪加血也可以高呼一声“冲就完了”，因为真的会给怪加血。也不像玩桌上概率游戏、零和博弈，能把全部梭/哈看做一种智慧，因为真的有可能倒欠。

而你们的到来，在他眼里，似乎成为峰回路转的标志。

“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你们甚至还愿意帮静斋考察我，真是大好人。”

小聪话语和眼神间净是没有被现实社会毒打过的清澈。

你沉吟不语，瞧着仿佛在思索要事，实则在想：万万没想到，崩铁宇宙收到的第一张好人卡，竟然来自纯爱战士NPC。

以及，大约只有你这个曾居上帝视角的“观众”才清楚，静斋绝不会给予小聪任何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错觉。

依靠蜕生存续至今的持明一族，与不朽的伟力息息相关，也许他们在长生中困于过往和新生间的命运，在登上仙舟之前就已经注定。

仙舟人与持明族的长生来源不同，寿瘟祸祖的力量将仙舟人的身体特征恒定在出生时就已注定的原初“标准”之中，由此获得长生种的生命周期，以及隐埋于药师孽力之下的长生之疾——魔阴身。

繁育艰难的持明族倚靠蜕生免于遭受长生病的侵扰，却不得不接受轮回的束缚。这份困苦却不仅属于持明族人自己，亦属于拥有持明族亲朋、所爱的仙舟人。

不幸的是，小聪经历过蜕生，与静斋的前世、前前世消散在过往与新生间，他又是新的他。没有静斋的提醒，小聪永远不会记得、乃至嫉妒着与静斋有过曾经的自己。

即便后来发现那些人都是他，他们是一对生命周期永远在不断交织再错过的恋人，沉浸在交织环节的小聪，也不会意识到静斋每次都要面对离别的矛盾与抗拒。

兴许这二人分离的结局，也像持明族繁衍艰难的现状一样，早有注定。

你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人身影，丹鼎司内私通药王秘传的丹枢，亦是药王秘传的现任魁首。她曾暗中在罗浮散布名为“龙蟠虬跃”的药方，所制成的药物能够以一种更可控的方式诱发魔阴身。

辅以龙祖之力，长生种便可以在维持灵智的情况下掌握魔阴的力量，短生种则可以获得长生，对后者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想要摆脱龙蟠虬跃的后遗症，就只能依靠药王秘传研制的其他灵丹妙药。

恒流映照万物，瞬华不足以留下任何印记，即使跳出万物兴衰更替的规律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仍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真令人叹惋。

说起来，小聪过不了多久还要面临心爱之人彻底的拒绝，如此一想，你都要有些同情了，但这并不妨碍你决定协助青雀，拿送上门的“冤大头”找次乐子。

“我们确实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做。”

没等你提醒，青雀就笑嘻嘻地折回未尽的话题，意有所指地加重了某两个字，已彻底完成自我PUA的小聪立刻心领神会，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表情。

小聪忙不迭连声道：“请说请说。”

这燕国地图实在是太长，到最后图穷匕现时，你甚至已经失去欺负老实人的新鲜感，而你的共犯演到最后依旧兴致勃勃。

只能说，青雀为甩掉昨天赌输得到的洒扫工作，也是煞费苦心，瑞思拜。

小聪一脸期待地望像你们，似乎早已准备好接受任何“艰巨”的任务，而青雀则是一脸狡黠，神秘一笑。

“其实，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青雀故意拉长语调，令小聪紧张不已，“听说你研发了一款机巧，配合人力能够在一个系统时内打扫完本需耗时三倍的卫生……”

“打扫卫生……授事厅，是授事厅吗？”小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静斋就在授事厅办公，对于这位满心满眼都是追求者、还懂得机巧研发的恋爱脑来说，青雀口中的考验根本不属于刁难，而是奖励，“什么时候开始，我稍作准备马上就去。”

“现在就可以，马上就带你进去看看打扫范围，唯有一个要求——”青雀适时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直让小聪信心大涨。

“你受静斋喜爱的程度比较松弛，而你的毅力则弥补了这一点。”青雀故作深沉，垫脚上前拍拍小聪的肩膀。

“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在保持缄默、不打扰静斋和其他同事工作的情况下，一声不吭地完成这项任务，而后离开，注意，是一、声、不、吭哦。”

这有何难？小聪当即摆着胸脯向你与青雀作保，像个坏掉的翻盖手机，一鞠躬一道谢。

“他还得谢谢咱嘞。”你闷闷一笑。

既把她熟牌后手头的洒扫丢出去，完成你与她的赌约，满足了小聪本就想见静斋一面的愿望，还通过虚空索敌让静斋免于追求者纠缠的烦扰。

青雀赢三次，这就叫三赢！

你对青雀搞定的这一套操作可以说是叹为观止。

不必共犯叮嘱，你已学会熟练地给自己这张随时随地失控的嘴打补丁：“不好意思亲，我今天穿的暴击衣，刚刚没忍住”

“别管她，满嘴怪话……”

青雀翻起白眼，嫌弃的摆摆手，扯上你走在前面带路，复又记起什么，朝你丢去一个戏谑的笑，令你无端脊背一寒，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聪，真的不能知道你星槎驾考的科目一用了几次吗？”

小聪本已在进入太卜司后就遵守约定，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保持着可贵的沉默，耳畔传来青雀的提问，便迷惑而迟疑的“嗯？”了一声，显然是不知道此时是否被允许说话，青雀的提问又是否被包括进考验的一环。

直到青雀又问过一次，小聪方才确信，并意识到这是不久前你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的私人问题，遂从善如流地张口回应。

“持明族后裔稀少，补贴高于仙舟平均收入很多，工造司薪资可观，中高端价位的自动驾驶星槎还是能负担起的，因而并未参加过星槎驾考，抱歉啊。”

自动驾驶星槎？你想到了“风驰”，还有在星际和平公司购物平台上它普通人难以承受的标价，下意识掏出手机想要确认一下，被青雀再一次摁住蠢蠢欲动的手。

“女人，你在玩火。”

被人摁住这种事，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四，否则你13格何在啊！

你怒而转头，放下手机准备袭击青雀手感极好的脸颊肉，却发现青雀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不用看了，我可是本地人，星槎市/场价一清二楚，”青雀麻木的开口，那叫一个心如死灰，“即便买罗浮产的，最低定价也要二十万巡镝，折合信用点……”

“……一百四十万。”

按汇率算出价格的你不禁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褪色，突然很想去找艾斯妲，或者某几位熟识的公司高管抱大腿。

符玄给你开出的薪资与青雀这般普通卜者的待遇相同，一月一千巡镝，足以在罗浮过上宽裕的生活，但假使要买一艘最低配的自动驾驶星槎，依旧需不吃不喝两百年，才能攒下这笔钱，这已经是普通仙舟人四分之一的寿数。

顶着小聪看似腼腆实则属于赢家的眼神，青雀喃喃道：“我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啊啊啊啊我狂赶进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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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