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物质军团的营地对我而言绝不陌生。

我熟悉这栋拔地而起的大楼每一处的转角，但踏入地下层区，倒真是生平第一次。

不是我不想，而是组织不让。

那里是军团真正的神经中枢——军师们运筹帷幄的暗室，技术官们研制锻造武器的实验室，高级将领们制定战略的指挥所，也是阿塔斯唯二的蓝萤开采点之一。地下层区的入口处永远矗立着冰冷的虚卒守卫，像一堵会呼吸的金属墙。

而我是他们的头号警惕对象。哈哈。

因为老大和我那沙壁领导一致认定我下去就会闹得鸡飞狗跳，为了防止我捣乱，硬是连地缝都没让我钻进去过。

只要我出现在入口方圆二十米的范围内，狙击镜后的十字线就会即刻锁定我的眉心。

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希世难得号现在就被停放在地下层区的实验区。”我撇撇嘴，双手抱臂靠在墙边，靴尖不自觉地轻点地面。“幸运的是，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那群科员似乎并没有花什么精力去看管这艘从天而降的飞船，可能他们的脑子里只装得下武器研发和爆炸吧。”

——才怪。

其实那帮家伙早把这艘砸塌了半座基地大楼的希世难得号研究得透透的，几乎给人家拆了个半，连引擎纹路都快描摹完了。是我在出发前给反物质军团这里递了假消息，告诉他们这是艘倒霉的遇难船，坐在飞船上的家伙已经跳船死翘翘了，他们才肯罢休，把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希世难得号扔一边去了。

“实验区在地下层区的最底层，要进入那里非常危险，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在米娅的记录本上画出地下层区的草图，虽然我之前多次蓄意偷溜进去未果，但多少还是有点知识储备的。

“虚卒守卫应该还没发觉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希世难得号，可能只是认为我们是阿塔斯反抗军的极端分子，所以我们还占据先机。”在草稿最下方画了一个红红的圈，我一边比划一边继续说，“不过一旦被他们发觉，这个任务必然失败，我们三个人在那样的封闭空间绝对逃不出千万虚卒的进攻，所以我们必须做的，就是丝毫不引起注意地潜伏进去。”

“否则，那里就是我们的铁棺材——”

说着，我手臂一伸，猛地把米娅箍到跟前，回忆着记忆中的老大，嘴角缓缓咧开，复刻出十分核善的笑容，“知道了吗？”

米娅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腰板，军靴跟“咔”地并拢，站了个标准的军姿。她嘴角抽了抽，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明、明白，队长！”

一旁的银枝一直默默地站在我和米娅身边听我们说话。他一人自成一幅油画，姿态优雅，面带微笑，玫瑰色的发丝仿佛无风自动，可当我与他对视的时候，我微妙地察觉到他那闪烁的大眼睛里面有一股诡异的欣慰感，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米娅突然揪住我的衣角，朝我举起手说道：“……队长，我有个问题。”

“你说。”我转向她，顺手擦掉她脸颊上的血迹。

“之前的骚动可能让那些虚卒记住我们的长相了，”她拧起眉头，看起来颇为自责。“如果之前还能伪装成研究科员，那现在或许就不太行得通了。”

“……唔。”我转转眼珠，视线在米娅和银枝身上来回游走。

“我有个办法。”我说。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这一点得到了银枝的大力支持。

灰白色的装甲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紧密包裹住我的全身，每一块金属都刻着锈蚀与能量侵蚀交织的沧桑痕迹。

腿部反关节结构的机械蹄蓄势待发，锋利的金属爪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火花，幽暗的光芒从布满裂纹的腐蚀纹路中渗出，在装甲的缝隙间脉动。

——我，虚卒·篡改者（未授权）堂堂登场！

“队长，这些该怎么办呀？”米娅指着地上一堆「践踏的本能」问道。

被剥去甲壳的虚卒躺倒在地上，残躯逐渐化作微粒消散在空气中，空气中漂浮着的稀薄的反物质折射出暗紫色的光彩，那是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你可以收着当纪念品，说不定还能变强呢。”我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装甲关节发出金属的摩擦声，有些不习惯地看着自己的装扮。“如何，像不像？”

边说着，我压低重心调整姿势，让装甲所有能量纹路同时暴涨，并模仿虚卒标志性的战吼：“chua——！！！”

“像，真是太像了！”银枝立刻像海豹一样鼓起掌来，“您的姿态如同战争熔炉再锻造，毁灭意志具现化！简直就是从毁灭星云中诞生的战争化身！连能量波动频率都模仿得天衣无缝！”

语气很真诚，我很喜欢。

诶，不对劲，我怎么不尴尬了？

别是被纯美cpu成功了吧！

“咳咳。”我面无表情地假咳两声，比了个枪的动作指着他俩道，“举起手来，现在你们都已经被我捕获了。”

米娅抽抽嘴角，“队长你入戏好快啊……”

——我的计划很简单。

首先，制造几场“恰到好处”的爆炸，动静要足够大，但别真的把建筑炸塌了。趁着混乱，我披着这身虚卒的伪装，押送这银枝和米娅直奔地下层区。

当然，看守入口的虚卒一定会盘问，但那些爆炸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会对他们谎称银枝和米娅身上携带着高危物品，需要实验区那帮科员处理，以他们的智能应该不会过多为难，这样我们就能顺利潜入了，只要过了入口这一关，后面的行动就轻松多了。

想当年，我就是卡这一关寸步难行。

那时老大总盯着我，她没空就让我领导盯着我，那个脑子没核桃大的傀儡只听老大的话，一天到晚就看着我有没有坏事，连我笑一下都要问我是不是有歪脑筋。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不知道我又来了，这下我可算是有机会进去了。

哈！

计划开始执行，我、米娅、银枝分别将三处划定的爆炸点准时引爆，冲击波震得走廊的金属墙壁嗡嗡作响，警报声尖锐地撕破空气。反物质军团的虚卒们果然立刻陷入混乱，头顶闪烁着警戒的红光，能量武器在不安中充能，发出危险的嗡鸣。

“走！”我压低声音，他们配合地低下头，被我“押送”着快步穿过烟雾弥漫的走廊。米娅的手腕上缠着伪装用的能量拘束环，银枝则刻意踉跄几步，演得活像个被捕获的俘虏。

地下层区的入口近在眼前，两名虚卒·掠夺者横挡在前，装甲缝隙间渗出如火焰般暗紫色的光。

“hu——？”其中一名守卫抬起手臂上镶嵌的负粒子刀刃，话语模糊而警惕，我猜大概是“止步，未检测到押送指令”的意思。

当然我早有准备。

“cha——”紧急移交，这两个有机体携带有高危反物质污染，实验区要求立即隔离处理。

果然，掌握一门外语真的很重要。

守卫的眼部闪烁了一瞬，似乎还在疑惑。而就在这时——

“轰——”

第四处爆炸在远处炸响，整条走廊剧烈震颤，天花板的照明模块爆出电火花，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sha——”守卫终于让步，侧身让出通道。

成功了！

我们快步穿过闸门，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混乱彻底隔绝。地下层区的走廊幽深而寂静，只有应急灯在墙壁上投下惨淡的蓝光。

“哈！”我忍不住低笑出声，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洋洋得意起来，“比上次顺利多了。”

“什么上次？”米娅看向我。

我哽了一下，“……当然是咱们刚开始潜入搜寻消息的那次。”

银枝把手腕伸到我面前，我捧住他的手把拘束环解除，“谢谢你，斯黛拉”，他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接下来呢？”

我看向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安全门，门上的反物质军团徽记正无声地凝视着所有闯入者。

“往下走，实验区在最底下。”

我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里，在此之前一切都顺利得超出我的想象。

我站在米娅身旁，心情很好地摸了摸米娅的脑袋。

昏暗的地下，她出神地仰着头，瞳孔中倒映着通道顶部密集排列的金属管道。那些粗壮的管体如同巨兽的血管般紧密相连，在幽暗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但我想，她正在意的，应该是管道缝隙间隐隐透出的、每个阿塔斯人都再熟悉不过的淡蓝色能量脉动——那是蓝萤特有的能量场，正通过这些钢铁脉络源源不断地，从地底输送到基地各处。

“我们走吧。”我笑着对她说。

她愣了愣，在我的视线下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就打起精神，紧绷着脸走在前面。

真可爱，像只小狗。

我缓缓侧首，视线落在身后的银枝身上。他静立如渊，纹丝不动，通道顶部渗出的幽蓝色冷光自他头顶倾泻而下，为他银亮的盔甲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

那些流动的光斑在他肩甲上跳跃，但那双翠眼沉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

在这样的目光下，我伸出食指，指尖轻轻地抵在嘴唇前，眼角微微弯起，我朝他笑了笑。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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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