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7349年,丰饶令使倏忽为了夺取建木,率军压境罗浮。丰饶之民登上了仙舟,半数洞天被毁,镜流他们和将军一起到正面主战场迎战倏忽。其余云骑军分散在各个洞天保护人民。
眼见一个小女孩就要被孽物的刀锋刺穿,墨冉一枪崩开了孽物,又补了两枪在丹腑,防止复活。她确实什么兵器都不太擅长,但是唯独用枪支的准头还算不错。
墨冉抱着小姑娘往巷口跑:“你家大人呢?”
“我和妈妈走散了。”小姑娘泪眼朦胧,她被孽物吓得几乎动弹不得,现在身体还僵硬着。
“别害怕,我先送你到人群那边。”墨冉轻声安抚着小姑娘。
墨冉带着她走到巷口,扶桑正在组织商行人手进行救援。
墨冉唤她:“扶桑。”
黑发翠瞳的少女回头看她:“老师。”
“这孩子和家人走散了,你看着点。”墨冉嘱咐。
扶桑让救援队成员接过孩子,她回头问墨冉:“老师,您要去哪?现在很危险。”
墨冉摆了摆手:“我有分寸。”
她回眸一笑:“再见,小扶桑。”
扶桑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恐慌,似乎她们再也不会再见了。
“老师?”扶桑呼唤着墨冉,她却从未回头,扶桑想要追上去,却被下属拦住。
……
鳞渊境,孽物攻占了此地,龙裔的尸首铺陈了一路,被孽物践踏至模糊,倏忽站在古海封印之前,看着狐女一步一步迈过尸山血海,向他走来。
“阁下,请。”狐女面对同胞的尸首没有丝毫动容,目光直视倏忽。
墨冉将饮月君所赠之镯与荒北君遗骨拿出,以二者之力洞开建木封印,鳞渊境古海倒灌,宫闱倾覆。
与此同时……
正面战场上,饮月化作龙形与倏忽本相缠斗。
倏忽本相是一株生有千面的怪树,他所杀的人都附庸在他的身上,让形寿有尽者,成为其一部分。
饮月不敌令使,倏忽血肉铸成的枝叶扎进了他的龙躯,他见到神使眼中的图景,星辰燃烧成无定形的血肉,如器官般蠕动黏连,宇宙成为了怪物的腹腔,猩红的地狱吞没了他。
镜流无法介入他们的战斗,倏忽的结界拦截了他们,她试图切开令使的结界,却被蔓生的血肉缠住了剑锋,她不得不抽剑回身面对如潮涌来的孽物。
腾晓与神君犁过孽物的群落,他亦无暇顾及饮月,倏忽此次带的人手堪比第二次丰饶民战争,无穷无尽的丰饶之民与云骑角逐,孽物不断复生,而云骑却逐渐减少。
应星调试着金人,漠然地把孽物碎片摘出扔掉,又调试着金人的输出功率,他望向不远处的战场,隐含着担忧,却不能停止自己的工作。
景元领着云骑小队抵抗着袭来的步离人战卒,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目光中满是飞溅的血液与残肢,分不清是谁。
白珩望向地面上惨烈的牺牲,麻木地向器兽投掷火弩,她在想,有什么能改变如今的局面……
霎时,地动山摇,远处某个挺直的影子直冲云霄……建木生发,罗浮动荡。
“怎么可能?”白珩开着星槎,视野开阔,她能清楚看到建木伸展枝条,结出果实。
……
鳞渊境,古海已分,封印解除,尽管来到此地的不过是令使的分身,但促使建木生发已然足够。
倏忽将掌心贴上建木,感受着树的纹路:“多么壮丽的景色啊。”
墨冉安静地注视这一切发生,似乎对自己的同胞将要遭逢末日没有一丝怜意。
“我做了件多余的事。”
倏忽侧目看墨冉,他并不觉得,一个连命途都不曾踏上的凡人能做什么。他只是有些疑惑,她会说什么,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翻转的余地了。
“我还以为,那些意志已经被磨灭了……是我低估他们了。”墨冉注视着生命之神的神使,她见到那些愤怒的,坚定的,如火苗般的灵魂盘旋在神使身侧。
她和某个小姑娘做过一个交易。
或许不能称之为小姑娘,她以个体的尺度衡量,无疑是个成年人。
在药王秘传大肆发展信徒的时期,墨冉的助理,一名叫乐安的四十岁女性,向她递交了辞呈。
墨冉没伸手接,她靠在办公椅上,语气平缓却又压迫感极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老板,我想好了。”乐安执着地将那白底黑字的辞呈捧在墨冉面前。
“我需要提醒你,即使你失去一切,也未必能得偿所愿。若长生能如此轻易,那也不会成为禁忌。”墨冉戳破了乐安试图粉饰的太平假象,她并不希望自己看好的孩子白白送死。
乐安微笑着,如果那也能称之为笑的话,她的嘴角分明是上扬的,可眼中透明的悲伤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老板,是我没出息,混了那么久才混出点名堂,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她走。我知道不靠谱,可哪怕就那么一点希望,我也想试试。只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我怎么样都行啊。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她给我续了四十年的命。现在把这条命还回去,我觉得值。”
秀英是乐安的祖母,但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实际上,她们是仙舟讨伐步离人奴役的星球后,救下的幸存者。秀英在那场灾难里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而乐安失去了父母。两人凑到一起,就像残缺的拼图却恰好能拼合。
秀英本来不打算收养乐安的,她一个孤苦伶仃又没什么学问的妇人,给不了乐安舒适的成长环境。
可仙舟人对化外民的态度让她胆寒,她们和这些长生种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仙舟人或许对她们有些怜悯,却不曾把她们看做同样的人。
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化外民孩子。
秀英只得自己养这个孩子,她对乐安和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她艰难在仙舟讨生活的同时,养育了一个孩子。
即使如此,乐安是幸福的,她的物质条件并不怎么好,可是无论她和奶奶说什么,她都会听。她是被尊重爱护的,她幼时甚至迟钝到连周遭长生种的疏离都没有感受到。她是被爱的孩子,秀英替她抗下了外面的风风雨雨,给了她快乐安稳的童年。
直到她成年,离开了奶奶的小家,才发现,原来短生种竟然在仙舟处处碰壁。
乐安在学业上颇有天赋,以相当高的成绩从簧学毕业,可当她向六司投简历时,却没有任何回信,分明是不如她的仙舟之民却能轻松进入六司。
她只得向其它企业投简历,却也屡受打击。
当她捧着一袋子拒绝信回家时,发现深更半夜,自家还亮着灯,她推门进来,发现奶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给她留了面,她无声地吃下了那碗坨了的面,面上有一个鸡蛋,吃到最后,底下也卧了一个鸡蛋,微咸的雨落进了面碗,她感到愧疚,自己好像真的很没用。
当她又一次推开家门,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秀英:“我又没找到好工作。”
秀英只是接过了她的包:“奶奶在长乐天摆了个小摊,有点收入,你不要急。奶奶今天炖了排骨,给你热热。”
当她终于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时,却被长生种将任务推给她,她默默发信息和秀英抱怨:“同事好讨厌。”
秀英不会打字,只能发语音给她,她悄悄在盥洗室点开了小小的白框。
“那你要回家住吗?奶奶给你包芹菜肉馅的包子。还有,星槎海旁边的桂花开了,你想不想吃桂花糖饼?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后来,无可挽回的衰老让祖母忘记了她。
祖母的眼睛仍然温和,只是多了些斑点和皱纹,她用熟悉的语气问:“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孙女。”
“你长得真好看啊,看着就讨喜,有福气啊,不过还是瘦,多吃点饭,你们年轻人别总是想着减肥。”
经常被说长相尖刻的乐安,哭了,她知道自己的福气从哪来,可现在她的福气马上就要离开了。
秀英抚摸着乐安的头:“姑娘,不要哭,你这样我也难受起来了。”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①
墨冉看着自己一向要强的助理,哭得像个孩子。或许,对她而言,乐安就是个孩子。
“我可以让你的祖母得到长生……但……”
墨冉对于丰饶之力的研究比药王秘传深得多,她确实能做到让短生种蜕变成与仙舟之民类似的长生种。
后来,乐安被她献给了倏忽,她需要一个足够坚定的灵魂来替她完成计划。
在她第一次见倏忽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并不需要拆散这苦命的亲人,死去仙舟之民从未放下对令使的仇恨。
可秀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孙女,她现在是无病无灾的长生种了,有了光辉灿烂的未来。
天意弄人。
墨冉望向丰饶令使,事已至此,不能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借阁下人头一用。”
①出自《论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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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背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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