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作开议会,写作回笼觉。
淮枝眼瞅乌泱泱的一片脑袋就那么沉了下去,再不济也是在小鸡啄米地磕头。
这倒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议会,来参与的人都是参差不齐的,像是淮枝、砂金和托帕这种职位等级在P43、P45及以上的干部,更是少之又少。
且内容无外乎是上季度的总结与未来展望,每次也都是套用固定格式的一贯说辞。
枯燥,还催眠。
用托帕的话来说,这还不如她领导的特殊债务纠察小组的晨会精彩。
台上发言的人对台下的场景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时候挂着两眼无神的表情,估摸着心里也在想怎么赶紧把稿子念完。
连淮枝也在压着脑袋,低下头玩手机。
群聊:重生之要当富豪榜前(3)
是荔枝不是离职:所以你今天的行程都有什么?
你才是挑战者:写工作汇报。
是荔枝不是离职:@你才是挑战者(砂金),好好好,已阅。
是荔枝不是离职:别凑热闹。我在问托帕呢。
买了个榜:老样子就是了。
你才是挑战者:那不是很轻松的一天嘛,托帕。
买了个榜:[账账头槌.gif]
买了个榜:[链接:10分钟教你如何在工作中应对麻烦的有钱同事]
是荔枝不是离职:噗。
是荔枝不是离职:收藏了。
你才是挑战者:这是对我能力的褒奖吗,多谢啦。
买了个榜:……
买了个榜:6
是荔枝不是离职:[吃瓜]
你才是挑战者:枝枝不也才出差回来,今天要忙什么?
是荔枝不是离职:啊,来参与游戏制作的博识学会的学者在今天会过来。
是荔枝不是离职:我想去旁听下项目组开发团队的进展汇报。
你才是挑战者:那你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
你才是挑战者:[链接:起猛了,竟然会在公司门口看到戴着石膏头的人!!]
是荔枝不是离职:……
是荔枝不是离职:呃,能这么巧?
买了个榜:咦,这不是那位鬼见愁的教授吗。
你才是挑战者:鬼见愁?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完美契合他的称呼。
-
“你们两个怎么都跟着我过来了?”
淮枝发出灵魂拷问:“没有工作吗?”
装横富丽堂皇的演播厅内,硕大的布景与独立舞台无不彰显着公司挥金如土的特质,此时的立体屏幕在循环播放着公司旗下系列产品的广告,忽明忽暗的光影穿插在窗外正冉冉升起的旭日间,《致命拆核公司》这款游戏的开发团队的各部门代表们各居一席。
淮枝眯眼浅浅地瞥了下阳光,随后抬手遮在嘴前,打了个哈气。
她说话的声音倒也不大,不过因为过于空旷的空间,却还是产生了自带混响的效果。
砂金坐在淮枝的左边。
在认真阅览通讯终端上的信息,同时还不忘留意着旁边淮枝的话。
他笑道:“拉帝奥教授怎么说也是我的老师,来跟老师问个好嘛,合情合理。”
淮枝听后立即发出阵干笑,掩在唇边的手掌顺势撑起下巴,翘起二郎腿。
她在心中补充道:虽然这个师生身份是她促成的,并且从没有被拉帝奥亲口承认过……
淮枝会与砂金和托帕走得亲近,不止是因为他们都在战略投资部的重大事务组内工作,要知道——公司其实根本不在乎员工间的关系处得如何,互惠互利也好,攀比竞争也罢,上层在乎的永远是这个人究竟能为公司带来多少收益。
所以他们三个会“厮混”在一块。
除个体间在接触的过程中发散的情感因素外,还存在着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们都是被翡翠重用、提拔上来的人。
前后顺序依次是:淮枝,砂金和托帕。
砂金当时的情况又最为特殊,不同于淮枝是受到推荐加入公司的,也不同于托帕是通过入职考核成为公司员工的。
淮枝还记得初见他时。
以诈骗犯的罪名被逮捕的砂金正站在审讯台上,羸弱少年的四肢都被枷锁禁锢。
再后来嘛。
砂金凭借着自身的能力而博得翡翠的赏识,又被后者顺理成章地扔给淮枝,短暂地照顾、监管过一段时间。
但淮枝在工作期间根本没办法顾及到砂金的状态,而彼时的砂金正还在接受刚需教育的普及阶段,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于是,淮枝很折中地想出个办法。
没错。
这个办法就是——托管。
也就是拜托给正好在大学里教课的拉帝奥,还美其名曰是传授知识。
……
“对了,刚才枝枝的意思是说你今天很闲?所以吃饭的邀约是有着落了啊。”
砂金向前倾斜上半身,秉持着不能厚此薄彼的优良品德,问向托帕。
“托帕要一起来吗?”
被突然点名的淮枝:?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淮枝可早就不关注砂金在讲什么了。
此刻她的眉头锁住,正紧盯着后者胸口处的倒心型的镂空设计观察。
受砂金动作幅度的影响,坐在他身旁的淮枝此时的角度就正好能看见一些,呃……春光乍泄。
淮枝抿嘴:……
以防自己的口水不争气地流下来。
其实她在两人刚打上照面的时候就想说了。
……这个被抠出来的奶窗设计是怎么回事啊?而且怎么那么眼熟?
怎么看怎么像是……
淮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去找坐在自己右边被询问到的托帕。
眨了眨眼睛。
找到了!
托帕在撸怀里的账账,贴近于军装款型的服装是红白黑三色相间的,领口处与饰品皆由瑰金色点缀,而吸引淮枝目光的心灵之窗,正落落大方地展现于这件短款的制服上。
来自天堂的神迹……
被左右夹击的淮枝坐在正中间,不得不遵从自己的本性与内心承认,这个设计确实是个超级无敌加分项。
托帕与账账疯狂贴贴。
在一声舒适享受的长叹后,回复道:“多谢邀请,不过我就不去了。”
托帕抬起头:“话说博识学会的学者也该来了,我等下还有风险评估的工作要处理。”
“恕我失礼。”
随着托帕的话音落下,演播厅的门口冷不丁地就出现了一道语锋犀利的声音。
那人说:“托帕总监说得对——良好的时间观念是每个人都理应具备的基本素养。所以,请容许我为自己迟到的行为道歉。”
众人纷纷对声音的来源处投以目光。
是一位体型健硕的男子,他正持有一打报告书的手臂没有衣物的遮挡,清晰地露出了肌肉发达的美型线条和轮廓,典雅的靛蓝与纯白是装点着他衣物的象征性色彩。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令人在第一眼就接收到某种信号,比如——他们正在借此瞥见、仰望着这位风度翩翩的学者的冰山一角。
呃……
除了被戴在他头上的那个意义不明的石膏头。
“早上好,拉帝奥。”
“哎呀,原来真的是教授啊。”
淮枝与砂金齐齐开口。
来者闻声脚下一顿。
如临大敌地站在门口,仿佛演播厅里有着什么洪水猛兽。
不为别的。
只因为在拉帝奥的眼中。
不论是作为他既往就读过的学府的师妹淮枝,还是曾经有被淮枝委托给他、还美名其曰是虚心求学的砂金,都不是什么能让他待见的存在。
拉帝奥顶着个厚重的石膏雕像头,这东西的存在使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就只好靠肢体所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来分析他的内心想法。
淮枝侧头悄声(但所有人都能听到,甚至在回荡):“他这是在嫌弃咱们吗?”
砂金也跟着耳语:“我应该没做过让教授讨厌的事情吧。”
淮枝:“骗自己可以,但别骗我。拉帝奥可是跟我打过小报告的,你当初险些对他的烤面包机痛下杀手。”
当时拉帝奥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对蠢货的过往不感兴趣。重点在于他根本没有生活常识,还差点弄坏我的烤面包机。淮枝,你确定是来让他跟我学习知识的?
旧事重提,而淮枝也还记得很清楚。
于是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立即对砂金启动读心术。
(砂金:还不是因为拉帝奥非让我在二十四个系统时内就完成五本《五系简史三项学科》。)
淮枝:……噗。
她还真不知道让砂金恶作剧的理由是这个。
砂金面露无辜:“枝枝你知道的,我那时对很多智能家用电器的操作都不熟悉。”
砂金额外补充道:“不过我现在都用得很利落了,你不用担心。”
哇,看看这个人!
话术如此了得,就宛如语言、文字这些东西是由他锻造而出的似的。
“好了!”
拉帝奥出声制止他俩没完没了的“窃窃私语”,还顺道像是变魔术似的卸除了脑袋上的石膏头头套,露出他俊美又深邃的五官。
拉帝奥:“屏下废话,消弭唇舌。真希望你们能赶紧明白这一点。”
在外界的视角下,自称为“真理医生”的维里塔斯·拉帝奥鲜少会露脸在大庭广众,那顶浮夸的石膏头套已然成为他的专属标贴,四舍五入就相当于现实版本的皮套人。
不过拉帝奥的容貌倒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不为世人所知的桃花源,他流传在星网上的照片没少过半点(多是被网友考古发掘,或是被拉帝奥后援团拍摄、传播的)。
但演播厅内的不少人,显然还是被他过分耀眼的脸庞给冲击到了。
此起彼伏的“哇——”青蛙叫,就这样蔓延开来。
托帕也在鼓掌:“哇哦。”
淮枝以为她是被拉帝奥的美貌所震撼,转而去问:“怎么样?”
托帕:“教授的这个石膏头还挺有趣的。是怎么办到瞬间就取下来的?话说这个可以在哪里批发吗?”
淮枝:!
她牵住托帕,老神在在地说:“问我就对了。我跟你讲——”
……
淮枝知道那东西戴在脑袋上的时候挺严丝合缝的。
但又始终无法破解头套的构成。
其实她在上学念书(也就是和拉帝奥同校)的时候,就有好奇过头套的内部构造与佩戴方式,还多次蠢蠢欲动地企图对其进行拆解剖析,结果在被发现后就瞬间收获到了来自对方的粉笔头砸脑门。
她起先也有怀疑过拉帝奥是个社恐。
合情合理地分析,这人出门在外逢人就会把头套戴在脑袋上,从不让他人看到他的脸。
观其起到的效果就可推测,每当拉帝奥戴上时,就能迎刃而解他在不得不与人对视、交谈时所产生的社交压力感。
这不是社恐是什么?
所以当她拿着自己的新大陆发现跑去跟拉帝奥求证时。
只收到了铿锵有力的三字回复。
“滚出去!”
等再再后来。
她总会跟着拉帝奥去听课,在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位曾就读于银河自由大学的多领域学神,是如何通过锐进的言辞和自洽的逻辑,将所有人辩论的哑口无言时。
淮枝又不得已推翻了起初对石膏头存在意义的揣测。
重新构造假设,这次的淮枝很肯定。
拉帝奥绝对是担心自己的毒舌锐评太得罪人,为了不让心中记恨他的家伙们认出真实面目,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将俊美的石膏头当作真身。
啪——
在她说出自己心里所想后,那次砸过来的,是彼时尚还年轻的拉帝奥正在攻读的有关哲学的书籍,很厚很厚的一大本,险些让淮枝的脑袋开花、血流成河。
拉帝奥(翻白眼):别研究了,有这时间不如赶紧去修理修理你的脑子!
-
游戏开发的进度在有条不紊地加载中。
“赛博砖头”淮枝也被顺势塞进团队运营的岗位中忙活了起来。
整日处理着来自项目组各部门的邮件信息——
项目部的项目总监:亲爱的淮枝顾问,能否让拉帝奥教授通融一下。至少,真的就至少,将他请退员工的频率——从每天的两位数以上,降低到五人以内呢?引擎编程那边虽然是单独团队,并且还有黑塔女士对接,但员工人数再这么削减下去,我们担心工期赶不上啊!!
编剧部:教授说我们写得剧情里有一点不符合历史事实,大家严正以待查了5个系统时的文献后,发现这竟然是在前不久才被专家修正的新发现。顾问,教授他原来是博识学会·武装考古学派的成员啊!?
策划:真理医生是一款性能很完备的数值策划师(就是不清楚为什么今天会在我们部门里遇到教授……)
程序部(引擎编程团队):救、救、救————
美术部:拉帝奥教授是位非常优秀的合作伙伴,有幸邀请到他参加我们动作捕捉的工作。
音效制作: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来自程序部的第N条:亚婆离主管问——技术研发部派来的员工怎么被退回的数量这么多。拉帝奥教授直言不讳地回复:三流的家伙就算凑在一起也只是浪费时间。怎么办啊顾问,明天亚婆离女士该不会直接杀上门来吧(爆鸣)!!!!!
……
淮枝在成堆的邮件里自得其乐,看得津津有味。
眼见拉帝奥常驻在庇尔波因特有段时日了,而开发团的困顿曲线也即将来到趋于临界值的危险位置。为员工们的身心健康着想,淮枝决定采取些必要的手段。
具体内容如下——
群聊:重生之要当富豪榜前(3)
(“是荔枝不是离职”邀请“。”进入群聊)
你才是挑战者:欢迎教授[砂金撒钱]
买了个榜:欢迎教授,我是托帕。
买了个榜:[托帕好耶]
是荔枝不是离职:[砂金干杯][砂金干杯]
(“是荔枝不是离职”修改群名为“人有四名,有奶窗的有三个”)
(“。”已退出群聊)
是荔枝不是离职:他怎么退的这么快?
买了个榜:你改的这是什么群名。
是荔枝不是离职:啊?很奇怪吗?记得拉帝奥近期也穿过露奶窗的衣服。
是荔枝不是离职:我觉得自己还挺活学活用的。
买了个榜:不奇怪,但可以再优化优化。
买了个榜:怎么,是想要同款式的新衣服了?需要我把设计师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吗?
你才是挑战者:[微笑]
你才是挑战者:我看还是先把教授邀请回来吧。
(“你才是挑战者”邀请“。”进入群聊)
(“你才是挑战者”修改群名为“所有,或一无所有”)
……
庸人院首席:公司的高级干部们都这么无聊的吗。
(“庸人院首席”修改群名为“看到你们就想”)
群聊:看到你们就想(4)
是荔枝不是离职:恭喜你拉帝奥,已经完美融入我们了[砂金干杯]
庸人院首席:看清楚,我说的是看到就想死。
买了个榜:请问教授的头套是在哪里购买的?我想给我的部下们也一人选购一款。
庸人院首席:很有眼光,总监。
庸人院首席:隔绝感官,屏蔽感受,戴上头套后就可以收获到心无旁骛的思考。这相当有助于你的团队提高未来绩效。
庸人院首席:不必言谢。分享:[链接:真理医生同款石膏头头套正在半价销售中]
……
-
时不时就群消息99 的四人群聊,帮泫然流涕、痛不欲生的员工们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
尽管拉帝奥有近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选择对群消息视而不见,但以淮枝对其高速冲浪人设(详见拉帝奥对朋友圈好友动态的点赞与评论频率)的了解,这人绝对没怎么落下过他们闲扯胡说的内容。
这天,淮枝才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就看到了被放在桌案花瓶中的一大捧黄灿灿的荔枝花。
其中有一枝的茎叶上还挂着张同色调的小卡片,淮枝走过去用手打开。
只见上面的内容,如是写道——
砂金快递,使命必达。
恰好赶上赫尔斯星球的荔枝花期,还不错吧。
最后附上他本人的手绘Q版头像。
淮枝:……
淮枝:很惊喜,真是又惊又喜。
淮枝:啊嚏!
她揉着微红的鼻子,给罪魁祸首打去电话。
嘟、嘟——
短暂的等待音稍纵即逝,不过才响了两下就已进入到对话状态。
兴致勃勃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庇尔波因特系统时的下午好呀,淮枝顾问!”
淮枝闷声道:“下午好。”
砂金:“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生病了吗?”
淮枝:“——啊嚏!没,我没生病,就是啊、啊嚏——有些招架不住这些花粉。”
她快步走向办公桌后方的窗户口,稍加用力后,便将窗框一把掀开。
呼——
流畅的清风卷着微凉又清新的湿气袭来,迎面与淮枝的正脸相撞,吹开她散落在鬓角的零碎发丝,感到鼻腔瞬间通畅的淮枝深吸口气,喟叹了一声。
她奕奕笑道:“杀伤力还挺强。”
电话那头的砂金也猜出来了缘由。
他本想借着此行,在淮枝的家乡赫尔斯上选购些本地特产送给淮枝,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在砂金失落又满载歉意的道歉过后,声音变得萎靡不振:“是对……这种花的花粉过敏吗?抱歉,我都不知道。”
砂金讪笑:“这下‘惊喜’只剩‘惊’了呀。”
淮枝:“哎,难得会见到我们砂金总监的窘况啊,真让人稀罕。不过我自己对此也没有印象,小时候的事情早就记不清楚了。”
“又或许是我离开赫尔斯太久,已经不习惯荔枝花的味道了吧。”
淮枝靠在窗框边,单手举起手机悬在耳边,另一只手在无意间开始把玩起垂在胸前的那颗橄榄石吊坠,说着话的同时,目光随之洒在放置在办公桌上的荔枝花上面。
她笑呵呵地继续说:“但我还能认出这个品种,是我名字的来源——‘淮枝’对吧。多谢啦,你还记得这件事。话说,出差途中还能抽出时间选花送我啊,看来你这次的工作也很顺利。”
砂金:“还不错,就是快要被荔枝制品给浸入味了。”
砂金随即发牢骚感叹道:“当地人真的吃不腻吗?”
“啊?这显然是公司贵客的特别待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淮枝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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