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命令发送，飞船猛地一震，在传送带上慢慢开始移动。

赫迈雅迈入驾驶室，环视其中错综复杂的面板，以及成千上万个旋钮和显示屏。

“你会开飞船？”

一道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不远处传来，赫迈雅下意识往反方向一躲，被横在房间中央的转椅带得踉跄了好几步。

她扶着操控台边缘站定，才意识到牛仔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正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房间。

“……下次突然冒出来前打个招呼。”

“是你太不警惕了。”牛仔耸肩，“我没遮掩脚步声。”

“……”

很显然，一名精于战斗的游侠就算无意遮掩，下意识的操作也已经足够有隐蔽性。

但看着表情写满无辜的男人，赫迈雅决定不和他争论这个毫无好处的问题。

她把话题转回开始：“会开一点，但这种老式型号接触得比较少。”

具体有多少呢？精确一点说，她和这号飞船此前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在庇尔波因特的载具博物馆里。

为了保证船上唯一的乘员情绪稳定，她善意地没说出后半截事实。

“你们替身要求的技能还挺多。”波提欧看起来没有怀疑，只是嘟囔了一句。

“这难道不在你们的技能池里？”赫迈雅顺嘴吐槽，“赏金猎人猎到的东西，总得要运走吧，对吗？”

波提欧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他宝贝的，你说的那叫星际海盗。”

赫迈雅给他一个“这两者有什么本质区别”的眼神。

“赏金猎人，猎的绝大部分是‘人头’，要么就是些信息，或者贵重的小玩意儿。谁会去悬赏一整艘飞船？”波提欧解释了一句。

“但我看你绑架的手段娴熟得很。”

“那你问的问题就更宝贝的奇怪了。”波提欧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只要手里有家伙，自然会有人帮我开飞船，我嘛，盯着点星图就行了。”

观察窗中，飞船逐渐靠近船库出口。闸门缓缓开启，传送带配合飞船引擎开始加速。

赫迈雅不再和他贫嘴，她凭着残余的记忆设定了目的地和航向，而后把一切交给自动驾驶。

感谢琥珀王，这飞船的自动驾驶系统还能顺利运行。

随着一阵叮咣的像是要把飞船晃散架的震动，飞船冲出空间站的港口，重力系统开始独立运行。没有了闸门遮挡，不远处的星球迅速占据了整个观察窗。

从这个距离看，赫什列特是一个被冰白色雾气重重包裹的星球，看起来刚从冰柜里取出来。

——它上面实际上也冷得异常，甚至通讯也很艰难。

公司的开拓小队在发现它以后没能立刻设立驻点，甚至还被一部分不配合的原住民影响项目进度，和这阻隔信号的重重寒雾就脱不开关系。

不过眼下和平协约签订在即，至少在轴心区，公司已经有了一片稳固的据点，一部分职员已经先行一步去那边处理事务。

这也是赫迈雅此行的目的地。

存储器丢失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早就足够走完公司内部的举报流程，甚至足够撤销她职务的文件完成审批，送到她的个人终端。

能到现在还安静得仿佛无事发生，毫无疑问，是盗窃者有意保留着存储器以作它用。

只要她能提前把东西弄回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这种鬼地方？”

观察窗上映出波提欧的影子，赫迈雅瞟了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你又为什么跟着我去？”

“喵他宝贝的我也不想啊，你不是看见了，那帮宝贝的小可爱逮着人就乱咬！这附近荒得什么似的，总不能出了空间站就飘着等一艘好心的路过船吧？”

“比起好心船，你遇到公司的船可能性更大。”赫迈雅公正地说。

“喵的，确实。”波提欧笑骂，“那也不算坏事，正好教教那帮公司狗什么叫人生无常。”

“人生无常……”赫迈雅发了会儿愣，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小洋裙，忽然笑了一下。

“你看，你不是已经把我去那地方的理由说出来了吗？”

“……是啊。”牛仔似乎联想到一些旧事，异常地沉默了下来。

狭小的驾驶室中只剩下循环系统单调的风声。

“听起来有故事？”赫迈雅突然产生了一点好奇，打破沉默。

“当然，有机会你会知道的。”波提欧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喂，大小姐，你要是有公司高层的行踪，千万记得告诉我。”

“？”

牛仔龇着一口鲨鱼牙，活动指节，掌心的炮口寒光隐隐：“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赫迈雅突然觉得自己离开空间站后放松得还是太早了点。

“……行，一会儿到地方后，我们就各走各的，对吧？”

“你嫌弃我？？”波提欧睁大了眼睛。

“没有，我都让你上船了。”

“？他宝贝的你只给了我五分钟时间！”

“……你不也到了吗？”

“……”

飞船开始靠近赫什列特，同时也进入包裹它的雾区。

船身和冰雾剧烈摩擦，视窗里什么也看不清。赫迈雅敲了敲基兰，大概是信号开始阻隔，基兰也不再回复了。

她只能自己盯着仪表盘，祈祷某位同事的好运能分此刻的自己一点儿。

……但现实对她饱以老拳。

远处一片比周围环境更浓厚的白雾呈漩涡状快速靠近，在她切换手控模式扭转路线前，整艘飞船已经先一步翻滚起来。

系统记录的安全航线上出现了风暴！

好消息是各系统功能——尤其是重力系统还没受到影响。

坏消息是，这正是问题所在。

赫迈雅被一个大翻滚摔向墙角，在她砸结实以前，飞船又翻了一面，她冲着天花板摔去。

简直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衣服。

波提欧试图拉她一把。

但是败于过于混乱的场面。

他只能扣着舱壁的装饰物，先把自己挪到控制台前：“大小姐，你知道要按哪个键吗——”

赫迈雅勉强扒住倾斜的门框，喊：“关闭重力系统——！那个红的操纵杆！”

天旋地转中，赫迈雅感觉攥住自己的那股力突然一松。

成功了！

“再拉那个绿的——那是紧急迫降系统——”

她从没这么感谢惯常使用同一套安全标准的飞船厂家们。

波提欧在操作台边鼓捣着，赫迈雅正准备把自己挪过去，忽然感觉船身一个骤然加速。

飞船开始被赫什列特的行星重力影响了！

你找到紧急迫降的操纵杆没有……赫迈雅想催促，但她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跳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来不及再做任何事，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