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满群众的基地金刚队伍很快就跟前线的13名基地金刚碰了头。镇天枢从巨无霸格兰离开，来到身处宇宙空间的猛大帅手心里，就像浩瀚深空中的沧海一粟。

浩浩荡荡几十名基地金刚纷纷调整自己的光学接收回路，在各自内里的屏幕上播放起了领袖的放大特写。

领袖背对着他们所有人，面朝五面怪的母星。敌方舰队成片地杀过来，遮天蔽日。

镇天枢闭上光学镜，想起了从前。

他不止一次梦见过曾经的虔诚之池，首批诞生的居民只有三百年大，就连机体都没发育完全。孩子们怀着对未来的期望，每天都努力活着、努力过得更好。

直到五面怪粉碎了这一切。

虔诚之池在那一战中损失了九成以上的人口，剩下的大部分也患上了创伤后遗症，他们变得精神敏感、记忆错乱，正是因为这样，指引之手才逐渐成为了无人能确认真实性的传说。

赛博坦心理学就是在那之后诞生的。

元始天尊为镇天枢做了很多——他让当时死去的孩子们转世成为了新生的火种，虽然失去了原本的记忆，但他们的外貌和性格跟以前毫无差别。

镇天枢已经惦记五面怪好久了。要不是忙着维持赛博坦的运转，他根本不会把灭绝五面怪的重任交给神机真人。

至于现在嘛……

至高领袖在口罩下舔了舔唇。

作为代餐，假五面怪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在臣民们的注视下，领袖缓缓拔剑。大宝剑的红色剑身甫一出现就燃起了熊熊烈焰，即便镇天枢把剑举得老高，猛大帅仍然感觉有点儿烫手。

【烫吗？】领袖在内线里问猛大帅。

【不烫。】猛大帅回答。

【你胡说！】领袖气愤地大叫，【我装备的隔热层效能是你的10倍，可我都感觉自己要被烫熟了！】

猛大帅：“……”

【好吧，是有点烫，】猛大帅改了口，【而且就烫我手心的那一小块，我没条件反射把你捏扁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民用Z7组扣鸡腿！】领袖超大声逼逼，【扣十个！！！】

【你自己都说他们是民用组了。】猛大帅指出重点。

镇天枢：“……”

【……行吧，】领袖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过失，【我忘记交给军用组做优化了。】

猛大帅在内线里嘲笑了一声。

现实中，他俩依旧是那副沉默装逼从不出错的大佬范儿。镇天枢引燃自己四百万年以来的怒火，又激活胸舱内的领导模块，把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大宝剑中。怒火之剑光芒万丈，把猛大帅绵延几十里的上半身都映成了红的。

【我就要挥出原力一剑了！】

【快点儿，烫手。】

【先给我准备个低温再生舱，我好像被烫伤了。】

【……行。】

在万众瞩目中，赛博坦领袖挥出了世纪一剑。

红色剑芒自宝剑中生成，它划破宇宙的虚无，随着前进一步步膨胀开来，当它膨胀到极致时，五面怪的舰队被吞没在了毁灭的红光内，半点波澜都没能激起。

随后，剑芒继续向前，直冲向五面怪的钢铁母星。它的长度恰到好处，刚好足够把这颗行星一劈两半。

【你不会把它劈开的吧？】猛大帅问，【这届五面怪的生存能力很强，他们会随着行星碎片跑掉的。】

【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机吗？】镇天枢有些不满。

【像。】猛大帅斩钉截铁地回答。

镇天枢：？

要是猛大帅敢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镇天枢非得掏出大宝剑跟他玩儿一整天跳大绳。

【啊，】领袖说，【老子天线焦了，光学镜也要糊了。】

【低温再生舱已经准备好了。】猛大帅说。

【真懂事！】

镇天枢不再关注仇敌的末路，他转过身，整个机在怒火红芒的映衬下只剩一道黑色剪影。通往基地金刚内部的通道在领袖面前缓缓升起，油罐车走了进去，不再回头，徒留一往无前的怒炎深深嵌进敌人的星球内，把整颗行星焚烧殆尽。

低温再生舱是暂时还未普及的前沿技术，理论上讲，只要伤员还剩一口气，它就能把机给治好。

……就是有那么点费钱费物资。

镇天枢躺进再生舱，安心下了线。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400多万年前的赛博坦还只有两个生物，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元始天尊。神明依旧是那副自说自话的调调，偶然有一天，他用和平时一样轻快的语气说起了从前。

“我想起来了。”旅行到一半，中型机突然说。

“嗯？”镇天枢问。

“我其实并不孤单，”橙色机子仰望星空，“我有一个好兄弟！”

“继续。”镇天枢早就习惯了元始天尊的例行胡侃，只当他又想到了好玩的事儿。

“我跟我兄弟——咱俩有一个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人，按照这儿的观念，他应该算是我们的造物主或者家长吧。我们超喜欢他的。”

“……造物主？”镇天枢有些狐疑。

来自更高层次世界的神明也有造物主吗？

“我们走丢了，分裂成了无数份，造物主找到了我们，却只把其中一份带了回去。他没带上我们。”元始天尊扁起嘴，“他没带上这个宇宙的我们。”

“你很失望。”镇天枢说。

“我兄弟更失望，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于是放弃思考，成了一个概念上的事物。”中型机透过茫茫宇宙，似乎在看银河边缘的某颗星星，“安蒂拉，宇宙大帝。他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镇天枢看神明的目光里多了些担忧。

“你还好吗？”他问。

“我发现这儿的生物是以有思维的实体形式存在的，他们看不到时间的维度，时间会帮助他们忘记所有烦恼。所以我变成了他们，然后真的随着时间忘记了一切。”元始天尊看向镇天枢，“但现在我又想起来了。”

“你可以再忘记一次的。”镇天枢说。

“可是我太难过了，没法主动忘记它。”元始天尊问，“我要再从世界初开等到现在才能忘记它吗？”

油罐车叹了一口气，面朝元始天尊半跪下来，张开双臂。

“过来。”他说。

中型机听话地靠到了他的怀里。

镇天枢用双臂虚虚环住小小的神明，然后他的食指顶上了神明的太阳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

神明主动打开了位于太阳穴的数据接口。

镇天枢犹豫一下，按照本能，把食指变形为数据接头，插了进去。他们建立了数据连接，镇天枢感到足以令任何生物绝望致死的、难以名状的悲伤正在向他涌来，可它们并未接触到他，只是拐个弯，涌向了别处。

油罐车的处理能力不支持他细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引导神明控制凡人的机体，把那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深重悲伤连同相关记忆一起锁死到了处理器深处。

一切结束后，神明又变回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领袖知道他忘记的过去，但绝口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

他得知了一个名字。

——至尊太君。

……

油罐车点亮光学镜，上了线。

“渣的，这睡得比不睡还累，”领袖骂道，“我迟早把低温再生舱升级成不会刺激脑模块的版本！”

“我很奇怪你怎么还睡得着，”猛大帅打开再生舱盖，让领袖自己爬出来，“脑波显示你半小时做了五百个梦。”

“累死老子了，”领袖说，“操！”

“我们还有一天才能回到赛博坦，”猛大帅说，“你可以在充电床上好好睡一觉。”

领袖从再生舱里爬出来，坐在舱边沉思了两秒。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镇天枢问。

“假五面怪有一个幸存者，他似乎想逃到环境恶劣的行星去，他叫彭第厄斯，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名字。巨神将消灭了他，权当为以前那次受的脑损伤画个句号，证明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猛大帅说，“对了，格兰那边有件趣事——先觉者坚持独自照顾耀天威，就连被耀天威拽天线都不敢还手。”

领袖眨了眨光学镜。

“好憨呐，小普。”他感慨道，“还有其他事吗？”

“没什么大事，”猛大帅顿了一下，似乎在从其他基地金刚那边获取信息，“雷神参议员正在征集群众的意见，他主张开放新的假期，顺便从那些初具苗头的宗教里挑一个来做主流。”

“的确不是大事，”镇天枢说，“阿特拉斯自己能料理好的。”

“所以没你事了，”猛大帅的口吻变得强硬了一些，“现在给我睡觉，不睡满24小时我会把你敲晕继续睡。”

镇天枢：？？？

“……能先吃顿饭吗？”镇天枢问。

“我的能量都有度数，”猛大帅回答，“实在饿了可以凑合喝点。”

镇天枢纠结了一会儿。

他不太喜欢酒，但先前那一剑已经把他掏空了，再不吃点什么他饿得慌。

领袖咬了咬牙。

“……给我整点。”他说。

一杯下去，至高领袖一口气睡满了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