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主恒星从地平线边缘升起时，界标已经跟着天灾来到了郊外的平原。

“你接下来有安排吗？”界标问。

天灾摇头。

“我打算回去管理管理档案，教教书。”油罐车看着远方的太阳，芯里盘算着以后时不时找个平行宇宙救救、做点好事，“我经历得够多了，界标，你没法指望一个糟老头子每天都有新活能整。”

界标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你知道现在的形势，政治党派互相倾轧，最终受到伤害的永远是普通机子……你不担心赛博坦的未来吗？”

“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事，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天灾踹了地面一脚，权当自己在踹普神，“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和平之路》已经发行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去找点别的事做。”界标盯着远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天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说这话太早了，你有很多事可以找我帮忙的。”

界标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应声。

“嗯。”

……

随便找到个落脚点后，界标开始收听晨间新闻。

由于铁堡遭遇‘不明军事力量’的打击，御天敌不得不放弃卡隆，转而紧急返回首都。电视台没有透露被爆破的具体地点和普罗透斯死亡的消息，似乎御天敌也在琢磨到底是什么势力有动机也有能力把军用重型火力带进铁堡贵族区域。

除此之外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新闻。比如月卫二号的能量矿因为工人操作不当发生塌方与爆炸造成了上百矿工的死亡，比如神思新城南部出现了一片新的小型火种田，比如几处自动化工厂发生了事故……由于涉及到伤亡与新生命的事件更博人眼球，自动化工厂的事故倒是没几个人关注。

界标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为什么所有事儿都集中在同一晚发生了呢？

比起导弹车的疑惑，远在青丘的天灾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你知道我们的计划。”油罐车窝在实验室里阴暗地低语。

只有确切知道他们计划的每一个步骤，普神才能在他们有所行动的同时搞事情，把自动化工厂发生事故的消息热度压下去。

空中漂浮的光谱符号炫耀般围着油罐车打转，天灾过了好半天才提起精神去看。

[毕竟我得依靠这些在我身上诞生的生命们来毁灭世界和我自己，我肯定比其他时间线的同位体更关心他们嘛。]

相比其他宇宙，这儿的普神对赛博坦人投注了更多的精力，互相之间的联系也更深刻，所以……

“所以……你能观测的不只是赛博坦人的具体行动吗？”天灾问。

普神用光符号肯定了天灾的推测。

[没错，我能看到他们所有人的内芯所想。]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奥利安小队的计划就没躲过普神的眼睛。

天灾以为自己会感到震惊、愤怒或是无能为力的绝望，但他没有。他甚至觉得本该如此……人本来就无法战胜神明。

被后宫王捅死的那个傻缺镜像普神不算。

油罐车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能量pocky。

渣的，失策了。

“那么我考考你，老逼登。界标今早的表现不太对劲，他肯定有事情瞒着我。那么他是打算继续把议员和芋头一个个噶掉呢，还是想干脆点，直接引发内战呢？”

[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小壁登。界标想控制着影响范围，用小规模战争来对赛博坦领导层进行洗牌，但他不会如愿的。这场战争必须毁灭整个世界，我说的。]

天灾翻了个白眼。

“我只剩三万年的时间了，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吗？”

[我已经让着你了。原本这场内战要不了几千年就能把整颗星球的资源都榨干，所有人都得为此背井离乡。但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决定延长这个时间——在你死掉以前，我是不会枯竭的。]

天灾：？

天灾：？？？

“你人还怪好的嘞！”天灾没好气地吼道。

[嘿嘿，那肯定的。]普神回应。

天灾迟早把这没脸没皮的缺德货拖出来暴打一顿。

可惜他现在做不到。

他甚至对如何阻止内战毫无头绪。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依托他人之手执行计划。他必须得自己上，但如果普神出手阻止，那么他的一切就都只是做无用功。

天灾把零食盒里剩下的pocky一股脑倒进嘴里，胡乱嚼几下，咽了下去。

自己上就自己上。用小奥的话来说，他至少为此付出过努力。

油罐车从床上爬起来，把储物箱里的实弹全部填充进了自己的肩炮里。

“让你家狄西摩斯洗干净脖子等我上门！”

[哎哟我去，你玩儿真的呀？]

……

普神看上去很吃惊，实际根本不带慌的。

这老东西坏得很。

天灾已经用最快速度搞到穿梭机出发了，但当他向声波询问狄西摩斯的位置时，声波却回复说那个逼今天凌晨——也就是天灾跟界标刚在普罗透斯家搞完事的时候——就已经出发前往C12矿区去推进自动化了。眼看卡隆的通讯还没恢复，天灾只能放下跟小奥交流情报的打算，独自往矿区赶。

好消息是，格罗塔斯12号行星位于赛博坦星系的边缘，跟赛博坦有些距离，并且中途没有正在运行的传送区供飞船跳转。如果天灾乘坐战时特别研发的飞行器，那么他可以赶在狄西摩斯的飞船前边赶到目的地。

坏消息是，天灾搞到的就是一架普通穿梭机，他根本追不上议员的船。

油罐车焦急赶路，把油门都踩冒火了也没看见议员船队的影子。

不过他看见了其他东西。

一艘轻型特快民用飞船从天灾的穿梭机旁驶过，速度比天灾开的这艘快了那么一点儿。

油罐车邪魅一笑。

挺好的飞船，归我啦！

出于礼貌，在开炮以前，天灾先向对面的飞船发出了通讯请求。

如果能用钱解决，他还是不太想付诸武力的，毕竟飞船修起来太麻烦，没准会耽误他的行程。

陌生飞船没多久就接收了通讯频率，很快，飞船主人的影像出现在了天灾面前的通讯屏幕上。

油罐车眉头一跳。

“哟，界标，干啥去啊？”

通讯对面的界标欲言又止。

他还想问天灾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这货不是说好了要回青丘摸鱼的吗！

界标最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操作飞船系统，打开船尾的停机坪，让天灾把穿梭机开了进去。

导弹车原本是打算多花几天收集情报再行动的，但他今早在新闻栏的边边角角里发现了重磅消息——C12矿区即将实行自动化采矿，狄西摩斯已经带着成吨的卫兵出发了。

这还得了？威震天就在C12采矿啊！

界标了解狄西摩斯的德行。那货只把矿工当作浑浑噩噩的废铁，要是乖乖听从命令离开矿区去喝西北风等死还好说，如果谁敢提出反对意见，他立马就会让卫兵把那些‘贪得无厌的渣滓’给弄死。

于是界标火速出发准备去保护他的柔弱威威。

然后他被天灾当场抓获并蹭了个船。

他们在舰桥对视半晌，最终，面甲更厚的天灾先开了口。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界标看了一眼大屏幕上显示往C12自动驾驶的路径。

“我……到处逛逛……”导弹车眼神游移，“……你呢？”

“我溜达。”天灾回答。

界标满脸不信。

天灾也不相信他的借口。

油罐车若无其事地摸进驾驶座，踩了两脚油门。

界标跟过来，往主系统里输入密码，解除了飞船限速。

“我以为你在青丘。”导弹车说。

“我还以为你有事儿会先找我呢。”天灾怼回去。

尴尬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而每一次，先认输的都会是界标。

“抱歉，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天灾闻言，放空眼神，躺在座位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我们面临的是死局，界标……什么都不会改变。”油罐车轻声说，“全面内战会爆发，最终把宇宙里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界标伸手戳戳天灾的腿，于是油罐车又踩下了油门。

眼看飞船时速稳定增加，导弹车满意地坐到了天灾旁边。

“我认识的老王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他无恶不作，整天杀人放火，还把过程展示给人看。他无所不能，却偏偏不会做一件事。”

“什么事？”天灾问。

界标给出了答案。

“认输。”

……

界标的飞船以常理下难以企及的速度一路杀到了格罗塔斯12号行星。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

当他们抵达行星大气层时，底下已经是一团乱了。数百个手持枪械的卫兵与矿工们正在混战，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尖叫，有人在焦急万分地指挥队友。一眼望过去，天灾愣是没能在人群里发现威震天。

他只发现了狄西摩斯议员。

议员所在的高台伫立在混乱的中心。他躺在地上，能量四溢，周围是慌忙施救的医护人员。一把闪耀电光的能量镐深深插在他的面甲上，天灾目测就算10个救护车来了都只能说抬走。

“哎哟，死啦。”油罐车有些苦恼。

议员死了，这下可不好收场。

界标盯着屏幕中央的那把稿子看了一会儿。

“那把能量镐是威震天的。”

天灾冷静分析，仔细思考。

“那些矿工是干不过卫兵的。现在咱有两个选择，要么当作没看见，偷偷找到威威把他捞回家吃饭去，要么直接揭竿为旗，干他丫的。”油罐车问身边的界标，“你选哪个？”

界标纠结了一会儿。

虽然从天灾那些神叨叨的预言来看，现在最好不要把事情闹大，但眼看着卫兵们准备把曾经的同事乱枪打死，他决定说一句去他个狗屎的预言。

“我们的交通工具都没有搭载火力。”界标说。

“然后呢？”天灾问。

界标伸手指了指天灾的肩膀和背包，又指指自己背后的炮架。

“我们自己就是火力。”

天灾难掩激动地舔舔嘴唇，合上了口罩。

“我喜欢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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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IDW]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