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迪亚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遇见凯瑟里克。

那是仲夏节的庆典，她隔着广场中央的节日篝火望见他。

她虔信月之女神，却在这一瞬感受到爱情女士的魔法。

每一位少女都在看他，或大胆热烈，或害羞腼腆。

她们都听说过他，但这是十几年来，她们第一次在仲夏节庆典上见到他。

她们低声猜测着，他会在午夜到来前把花束交给谁。

“他出现在庆典上，一定是有心爱的人！”

“谁会是他的心上人呢？”

“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他跳一支舞！”

凯瑟里克微笑着，礼貌但坚定的拒绝了跳舞的邀请。

“他只是作为领主参与庆典。”那位德鲁伊少女没有灰心，“我没有在他身旁手边看到花束，这意味着他还没有爱上谁。”

“你想要成为索姆夫人？”

“或者镇长夫人？”

“哈，我马上就要回翠绿闲庭，只想度过美妙的一晚。”

凯瑟里克是位英俊的半精灵圣武士，来自索姆家族。那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姓氏，拥有整个雷斯文镇。

但梅洛迪亚不只是因为这些才爱他。她喜爱他微笑时嘴角浅浅的纹路，月光般的发丝，还有灰色的眼眸。

她也是半精灵，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精灵的灰色眼睛。她不讨厌但也说不上有多喜欢，更一度羡慕过好友森林般浓郁的绿色双眸。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现，原来灰色是如此优雅而深情。

因为他，她爱上了自己的瞳色。

.

夜幕降临，庆典愈加热闹。

篝火旁，年轻男女们躬身行礼，相依相偎着，跳起活泼轻快的帕萨卡利亚舞。一幅孔雀蓝的裙摆从梅洛迪亚眼前优雅划过，她已经寻不见凯瑟里克的身影。

德鲁伊少女与一位脸颊上有着可爱雀斑的小伙子拥吻时，梅洛迪亚一个人离开广场。

庆典上的音乐在身后淡去，她被月色吸引，追寻着月尘，穿过一小片树林来到冲萨河边。

她在那看到了凯瑟里克。

他低声说着什么，声音被潺潺流水卷走。

他和心上人在一起？

梅洛迪亚能够体会到心中的酸涩前，便已躲到树后。

她在做什么？

她想知道那位幸运的姑娘是谁。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谁在那里？”

这次，梅洛迪亚清楚听到凯瑟里克的话语。

她生出逃跑的冲动却无法挪动双脚，牢牢定在原地。

她听到凯瑟里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既有精灵的轻巧，又有圣武士的沉着。

他连脚步声都如此特别。

“是你？”

梅洛迪亚心脏跳得厉害，吵得她无法分辨他的语气和情绪：“索姆…”

“叫我…请叫我凯瑟里克。”

“凯瑟里克。”

凯瑟里克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梅洛迪亚仿佛听见微风拂过的声音。

凯瑟里克望着她：“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他的眼睛总是如此深情吗？她抿下唇才说：“梅洛迪亚。”

“梅洛迪亚。”凯瑟里克念出她的名字。

梅洛迪亚又爱上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的自己的名字。

“你来这里是因为？”

他的嗓音总是如此低沉缱绻吗？梅洛迪亚感到一阵悸动：“月之女神的指引。”

“赞美塞伦涅。”凯瑟里克喃喃，“赞美月之女神。”

梅洛迪亚低下头，随他的话音轻触眉心，一同向月之女神塞伦涅祈祷。

她重新看向他时，月亮忽然被一片云遮挡，凯瑟里克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梅洛迪亚终于记起什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

“我独自一人在这里。”

她果然没有在他身旁看到其他人，微微睁大眼睛。

她脸上的表情大概足以说明她的吃惊，因为凯瑟里克轻笑一声，嘴角显出浅浅的纹路。

梅洛迪亚弯起眼睛，怯意似乎也跟着消失。她顽皮起来：

“你一人在这里享受夜晚的宁静？也许是仲夏节庆典对你来说太过吵闹，你只好独自默默后悔参加今年的节日庆祝。”

“恰恰相反，我很庆幸参加了今年的庆典。”凯瑟里克笑意更深，唇角纹路也明显起来。

并不是笑窝或梨涡。梅洛迪亚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是独属于凯瑟里克的，看上去动人极了。

她不能再继续盯着看了。

梅洛迪亚强迫自己垂下眼。

“我来这里寻找一种花。”凯瑟里克的声音也带着笑意，“也许你能够帮助我？”

“我？如果我可以的话。”

“我希望找到一朵塞伦涅之泪。”

“我知道在哪里。”

.

塞伦涅之泪只开在水流平缓的河畔。

梅洛迪亚带着凯瑟里克沿冲萨河向上游走去，她记得那里有一片浅滩。

河水中流淌着月光，她忍不住赞美塞伦涅，脚下踏着舞步，又欢喜的问凯瑟里克为什么要寻找塞伦涅之泪。

那是她最爱的花。

“准备仲夏节的花束。”

梅洛迪亚再次感到一阵酸涩。

她想起德鲁伊少女的话。

凯瑟里克在准备花束，自然是因为他找到了那个人。

这次她清楚的体味到这一感受。

事实上，这酸楚几乎将她淹没。

她脚步乱了一拍，差点迈入河中，被凯瑟里克及时环住。

“小心。”他立刻松开她。

梅洛迪亚垂头致谢。

她踢入河水的碎石泥块打散了月亮。

梅洛迪亚忽然想起，凯瑟里克是雷斯文的领主，肯定知道在哪里寻找塞伦涅之泪。他要她来，是为了通过女性的眼睛，替心上人挑选一朵最美的花吗？

梅洛迪亚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她想要转身逃离，几乎无法再继续走下去时，二人面前出现一片绿绒绒的草地。

绒毯边缘，正是一丛塞伦涅之泪。

“我们到了。”梅洛迪亚被自己声音中的苦涩吓了一跳。

凯瑟里克似乎没有察觉。

他已经几步走到花丛旁，从花茎处摘下一朵盛放的塞伦涅之泪。

塞伦涅之泪有着深绿色的叶片，花朵和玫瑰相似，但颜色是勿忘草的蓝色，花瓣边缘印着浅浅一层泪痕。

凯瑟里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夜兰，将塞伦涅之泪小心环绕其中。

他走回梅洛迪亚身边。

“回庆典吗？”

“你觉得这束花漂亮吗？”

他们同时开口。

愿女神怜悯。梅洛迪亚盯着凯瑟里克手中的花束，心中默念。

太可怕了，除了嫉妒，她还体会到贪婪。

“漂亮。”梅洛迪亚没有抬头，“漂亮极了。”

“…会很喜欢吗？”凯瑟里克声音似乎带上颤抖。

“当然。”梅洛迪亚轻咽一下，又说，

“来自索姆领主的花束，无论看上去怎样，那位姑娘一定都会很喜欢。”

凯瑟里克声音却一沉：“是这样吗？”

梅洛迪亚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我们回去吧。趁午夜到来之前。”

她转过身，被凯瑟里克轻轻拉住手臂，看到那束花就在自己身前。

“梅洛迪亚。”

她抬起眼，他灰色的眼睛里是月光和她的倒影。

“你愿意接受我的花束吗？”

梅洛迪亚胸口被揪紧，痛楚中却带着甜蜜，像是心脏被捏开后再用蜜糖粘起。

“不是作为索姆，而是作为…凯瑟里克。”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答应他接下花朵，然而开口时却是：

“可我们今天才认识。”

“不是今天。我知道你是治疗之家的护士，每个十日会去两次塞伦涅的圣殿…”

梅洛迪亚轻轻扬起眉毛，凯瑟里克的话便停下了。

“这样说来，我也听说过你。”梅洛迪亚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都是索姆领主的政治事迹，修建码头与博德之门贸易啦，与翠绿闲庭的德鲁伊合作啦。”

凯瑟里克手足无措：“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刚才说的喜欢是指…”

“我愿意。”梅洛迪亚接过花束，“这既是凯瑟里克的，也是索姆的。”

她没来得及欣赏她最爱的花，就被凯瑟里克紧紧拥住。她慢慢环住他，花束搭在他背上。他的手臂微微松了松。下一刻，她被轻松举到空中，腰腹紧紧贴着他，双手环在他颈后。

她手中的塞伦涅之泪像是在他发顶绽放，梅洛迪亚轻呼一声后又笑起来。

“我太开心了，梅洛迪亚！”凯瑟里克仰头看着她，“这一定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刻！”

他抱着梅洛迪亚转了好几圈，终于放下她。

“我们一定会有更快乐的时候。”梅洛迪亚手指抚上他的唇角。

那里的纹路属于她了。

她踮脚吻了上去。

梅洛迪亚重新站在凯瑟里克身前时，看到他仍在发怔，连耳尖都染上红色。她忍不住又抬手捏捏他的耳朵，当他双唇贴上自己的唇瓣时，轻轻捧住他的脸。

凯瑟里克的唇很软，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他们的第一个吻很短暂。他退开些，看着她的眼睛，手指描绘着她的唇形。

梅洛迪亚被看得羞赧起来，紧张得抿了下唇，却含住他的手指。她脸烧得更红，想要说什么，凯瑟里克已经再次吻住她。这次是长长的，深情的一吻，既炽烈狂热，又透着柔情蜜意。

二人呼吸交错，视线相碰时唇角一同弯起。

凯瑟里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俯身重新抱住她，几乎把她整个拢在怀里。

“梅洛迪亚。”他声音带着哑意，轻轻唤着。

梅洛迪亚抚上他柔软的银色发丝，下巴抵在他肩膀，仰头望着夜空。

今晚月色真美。

愿月光照耀之处，都能得到女神的祝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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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之女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