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德之门，第九熔炉铁匠铺。

戴蒙放下铁匠锤。

他最近总是会想起卡菈克。

他想说服自己那是因为卡菈克状况糟糕的地狱引擎。

无论他多少次推翻演算重来，烧尽多少根蜡烛，写满多少页羊皮纸，他总是得到一个相同的可怕结论。

——他只能让地狱引擎暂时稳定。

卡菈克不得不回到阿弗纳斯，燃烧着熔浆的九狱第一层。也是他的家乡——艾尔托瑞尔，陷落的地方。

如果卡菈克留在费伦，不出几年，也许更短，她的生命就会随引擎烧尽。

但戴蒙无法欺骗自己，他想念的是卡菈克。

从林地第一次见到她，闻到她身上的九狱气息时。

戴蒙叫住她：

“你身上有地狱的味道，但你并不是来自艾尔托瑞尔。”

“我在阿弗纳斯待了不少时间，被迫在大魔鬼扎瑞尔麾下。”

卡菈克用轻快的语气说出残忍的事实：“她，送给我一个小小的礼物…”

这位高大提夫林的胸腔中，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地狱引擎，在她的红色皮肤下闪着来自九狱的火光。

戴蒙曾在阿弗纳斯做过机械师，对这些邪恶的装置十分了解。

“我可以听听看吗？”

“当然，但小心别靠太近，如果你不想眼睛被烧掉的话。”

戴蒙靠近，闭上双眼。

机器的轰鸣和卡菈克的心跳碰撞在一起，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他能闻到卡菈克身上皮革和硫磺的味道，也许还有其他…

一束火苗突然窜起，戴蒙捂住脸退开。

如果不是提夫林的火焰抗性天赋，他恐怕要被点着了。

“抱歉！”卡菈克金色的竖瞳闪烁，

“如果我太兴奋、或是紧张、或者害怕，我的引擎就会过热。”

戴蒙分析着地狱引擎的构造，最后摇摇头：

“这装置不能在阿弗纳斯之外运转，我不确定它还能坚持多久。”

卡菈克：“你有办法把温度调低一些吗？我担心握手的时候会把对方的手烤焦。”

戴蒙：“如果我是你的话，会更担心自己还能活多久。”

卡菈克似乎笑了下。

戴蒙从那时便已经注意到，她难过时，会用微笑来掩饰：

“我可以帮忙，不过需要一些特殊材料。”

卡菈克找到了地狱金属。

沉重的，反射着奇光芒异而又充满恶念的矿石。

戴蒙在熔炉旁举起铁匠锤。哪怕零件在高温和重击中逐渐成型，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便是构成卡菈克心脏的原材料。

他将制成的零件交给卡菈克：

“你需要自己安装。恐怕没有手套能抵御炼狱的高温。”

“当然。”卡菈克又笑了。

她小心打开胸口引擎，摸索着将零件放了进去。

卡菈克操作时，戴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的手很稳，仿佛曾重复这一过程无数次，但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断角却诉说她正承受的痛苦。

她重新睁开眼睛，表情有一瞬变得柔和，唇角上扬：

“这感觉…很好。我还是和地狱一样烫，但稳定不少。谢啦！”

戴蒙轻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卡菈克又变成一位坚定的锡兵，挥舞巨斧，清洗整个哥布林营地。

通往博德之门的道路变得安全，戴蒙很快会和提夫林难民一起离开。

在此之前，众人在林中营地举行庆功宴。

戴蒙找到卡菈克：

“你看上去很开心！”

“Fxck yes！”卡菈克大声回复，

“这都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现在恐怕只是一摊站不起来的没用的烂肉。地狱的十年简直糟透，但我现在fxcking自由了！”

说话间，她周身冒出细小的火苗。

卡菈克向后退了一步：“我太兴奋了。”

戴蒙却走到她身边：“说起来，地狱引擎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对疼痛有很高的耐受力。”卡菈克扯了下嘴角，勉强微笑，

“再加上遇到一位狗娘养的老板。”

在戴蒙的安慰说出口前，她重新大声道：“别提这些了！我们要好好享受今晚才是！”她的笑容变得真诚热烈，

“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安全，我现在真想给你一个拥抱。”

她直接，粗粝，有超出常人的乐观，也许这是她能在地狱活下去的原因。

戴蒙发现自己很想握住卡菈克的手：“我会想办法解决温度问题。”

事实上，他把全部精力用于研究地狱引擎。甚至在诅咒之地，当他遇到至上真神信徒的袭击时，第一反应是保护图纸。

终于，在终焉光芒旅店，他可以告诉卡菈克那个好消息：

“有办法调低你的…引擎的温度。”

卡菈克将隔热板装入胸腔，重新睁开眼睛。

戴蒙已经将手举起，带着邀请：“来，试试看。”

卡菈克小心的将手靠近戴蒙的，咬紧牙，贴了上去。

掌心相对，带着炽热的温度。

但没有灼伤对方。

卡菈克笑起来。眉眼弧度带着惊喜，也带着羞怯。

她不再是在魔鬼与恶魔的血战中厮杀十年的老兵，而是一位渴望爱与触碰的提夫林少女。

戴蒙轻轻说：“看，我很好。”

他忍不住和卡菈克十指相扣，又立刻松开：

“而你，你可以被触碰了。”

“谢谢你。”卡菈克涌上泪意，“你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又有多么重要。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

“真的太久了。”她扑到戴蒙怀中，双手扣在他背后。

铁匠眼睛微微睁大，用同样的力度环住她：“我知道的。”

如此渴望拥抱的，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人。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

一阵脚步声。

戴蒙意识到有人来到铁匠铺，从回忆中走出：

“请问你需要什么？”

“嘿！士兵！”

高大的提夫林姑娘轻轻偏了下头，眼里带着和话语中相同的笑意。

“真意外在这里见到你。”戴蒙微微眯起眼，像在确认她真的是卡菈克而不是一个梦，

“你是拯救博德之门的英雄，不应该在哪里庆祝吗？”

“所以我才在这儿。”

卡菈克觉得这是很明显的**，但铁匠似乎并没有理解，眼里浮上不确定。

他的瞳色在提夫林中很少见，像是天空——当然不是阿弗纳斯的天空，而是博德之门现在的天空。

也许她一开始就应该用湖水来形容，或者在来之前同那位银发的精灵学学怎么说情话。

但她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戴蒙，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说完，她立刻皱起鼻子看向一旁，

“该死，我只是个粗鲁的士兵，连正常的心脏都没有，也许你喜欢更温柔一些的姑娘…”

戴蒙牵起她的手：

“别那样说你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温柔，最美丽的提夫林。”

“真的？你是这么认为？”

“是的，从我们刚见面的那天起，我就梦想…”

“不可能！你那次听我心跳之后，我回去也梦到了你！”卡菈克脱口而出，又立刻顿住，

“呃，你刚才要说的，是这个吗？”

戴蒙握得更紧了些，带着笑意：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见你的手落在我腰间，

“靠近我，亲吻我…”

梦变成了现实。羽毛一样的吻。

“然后呢？”

“我梦见你的手慢慢向下，我们的距离拉近…喊我的名字，说你是我的。”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卡菈克。”

卡菈克颤抖着：“老天啊，我现在恨不得就骑在你身上，直到你眼前只有星星。”

她被戴蒙拉入怀中，又被紧紧锁在那里。

先看到白色星光的却是她。

戴蒙似乎一心要取悦她，或者他一直就是这样温柔的人。卡菈克抓住他金棕的头发，感受他湿润的鼻息，双腿在他耳侧绷紧，

“Fxck！”她无法克制的出声，“Holy Fxck！Dammon.”

她胸口的地狱引擎升起幽幽的蓝光，照亮卧室，也照亮戴蒙湖水一样的眼睛。

……

……

两人仍彼此相拥。

戴蒙感到肩头一点湿热，轻轻抚摸怀中人的后背。

卡菈克无法克制的颤抖着抽泣起来，因为喜悦，也因为悲伤。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却发生得这么迟。

“我还有很多事想做，组建家庭，或许还有两个小提夫林。”

她敲敲胸口，那里发出金属的轰响。

“但我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多久，

“也许几年，也许明天……”

戴蒙环住她：“去阿弗纳斯吧。”

“不，我不要再回去。”

“我会和你一起。”

“这对你不公平。”

戴蒙轻轻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

“我从你那里学到了什么是勇敢，即使面对不公正，即使感到害怕，也会继续走下去。”

他重新搂紧卡菈克：“我们会找到办法，一起。”

也许她胸口跳动的是地狱引擎，

但卡菈克一直是他的心脏。

——完——